踩在铁索上没多久,元永杰很快就适应了脚下的环境,渡过大半路程,找上了对面的江智岳,这位华服公子哥今日老老实实地披上了一件蓑衣,腰上还缠了几个空葫芦,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哼,连你们自己都对自己没自信吗,不如早早跳下去认输吧。”元永杰轻佻地说道。
“那可未必。”江智岳穿着磁鞋,一步一个脚印,在铁索上慢慢移动,根本没有将元永杰放在眼中。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元永杰大声说完,掌中两张符纸亮起,朝着对面拍去,穿着蓑衣的江智岳轮廓大了几分,更容易瞄准,但他心中自有想法,此招只是假动作,为的是骗出对方的风符,不管对方是什么打算,只要没了风符,那自己就铁定赢了。
可是,江智岳的动作却出乎了元永杰的意料,面对拍来的风符,他根本没有闪避的意思,眼睛一直看着脚下的铁索,一步步坚定地往前走,慢慢缩进和元永杰之间的距离。
他看破了?
掌中浮光消灭,元永杰瞳孔一缩,把手放下,心想:“果然没这么简单,既然是他们这边的规则,他们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一点!”
元永杰一脸凝重地说完,身旁突然传来扑通一声,让他的视线不禁有了些许漂移。
有人落水了!是谁?
他的心中紧张起来,一颗颗汗珠流下,好似被溅起水花淋了满头。
是老唐吗?还是孙博?他们不会中计了吧!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又是扑通一声,让他体内那颗悬起的心脏激颤连连。
没事没事,这下应该算是平了,若是老唐孙博一起落水,那就是判我们输了。
胜负就看我这边了吗!
就在元永杰不停安慰自己的时候,一块黑色的阴影突然在他眼中放大,还以为是江智岳趁机近身,吓得他赶紧运起风符朝前拍去。
啪!
一件蓑衣高高飞上天空,江智岳嬉笑的脸庞慢慢从阴影中浮现,“我们赢了!”
扑通!
直到落水前,元永杰才听到了管事们宣判的结果,原来那两声落水声,都是自己这边的。
“卑鄙,你竟然用蓑衣阻挡我的视线!”
“那时你们已经输了,就算我犯规判负,也改变不了什么!”江智岳拿着玉石袋子,不屑地道,“对了,我们这墨玉河里的水好喝吗?是咸是淡啊,哈哈哈。”
元永杰把牙咬得咯咯响,但也不好说什么,转头看了看另外湿漉漉的俩人,问道:“你们是咋输的,害的我分心了!”
“听了他的话,我一时没忍住出手了。”孙博默默道。
“啊?”元永杰疑惑起来,“你算是个刺客吧,怎么人家几句话就沉不住气了?”
“他抓住了我的弱点!”孙博心中颇有不甘,手中一块瓦片被他捏得粉碎。
“唉,算了,那老唐你呢?”
老唐闻音挠挠头,道:“我是被对手打下去的,他的风球角度太刁钻了,根本避不开。”
……元永杰无语了,看来还是自家准备做得不够啊,被三位管事公子抓住了各自的短处,他们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种酒囊饭袋嘛。
失策了。
就在元永杰反思的时候,四位管事倒是笑着过来安慰了几句,感谢他们放水,让后辈有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有台阶不下王八蛋,元永杰精明得很,立马顺着走了下来,这才没让他们继续难堪下去,但此番比试,也彻底断绝了他们继续在墨玉镇住下去的念想。
此间事了,管事们也拍拍自家肚子准备离去,吃了一顿“大餐”,总要去“消化消化”的嘛。
可这么一来,连半个时辰都没过去,元永杰他们脸色变了,若是放他们走脱,自家拖延计划不就失败了吗!
怎么能让你们走!
“站住!”
陈实转头看去,身后不知何时跟来一个白须老人,褶皱的皮肤上嵌着两颗黑漆漆的玉珠,看起来颇为恐怖。
“是墨长老!”巴图悄悄在陈实身旁提醒了一句,这个墨长老他曾经提到过,是合鹤楼里辈分很大的一位长老,地位仅此于楼外的四大管事,若是在楼船里,甚至能和几位管事平起平坐。
“怎么会遇到他呢!”巴图低头悄声自语,“这会他不应该还在二层授课吗!”
“嘀咕什么呢?你们两个,给我过来!”墨长老翘起枯瘦的手指对二人招了招,动作轻微但语气严厉,给人一种打小抄被监考老师发现的感觉,要是不按着他说的做,就会产生很严重后果。
陈实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巴图,示意对方一起往前走,同时,他也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一招制敌。
“慢着!”情况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即使巴图挡在前面把陈实的大半身子遮住,可墨长老那张严苛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怀疑,绕到一旁盯着陈实的脸细细看了一番,竟然后退了几步,问道:“你是谁,我们合鹤楼里可没有你这号人!”
巴图的小圆脸瞬时一片煞白,赶忙解释道:“长老,这是我堂兄,都怪我不好,故作逞强,带他进来。”
“无需多言,你擅自带外人进来,日后自有惩戒,若是交代了此人身份,我还能为你辩解几句,不然,你们二人,就做好曝尸的准备吧!”
“嘿嘿,这位长老,”陈实从怀里掏了个沉甸甸的袋子出来,满面谄笑道:“大家都有难言之隐,为何要各自难为呢!”
“嘿!收起你那套恭维的话吧,我身为合鹤楼大长老,岂会被你贿赂。”墨长老虽然义正言辞,但见到陈实拿着宝物接近,也不禁放松了警惕,视线看向他手中鼓囊的袋子。
就是这样!
嗒,嗒,袋子在前,陈实一步一挪,将距离拉进到离墨长老还有几个身位的时候,他脸上笑容一顿,手中袋子突然坠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另一只手绷紧如弓弦,飞快地朝前方一弹。
砰!
一声闷响紧随其后,巴图越过陈实的背影往前看去,只见墨长老两眼翻白,大张着嘴倒在了地上,已经不省人事。
这个老人虽说是大长老,但修为甚至不如巴图高,陈实没花多少力气就将他搞定了,“熟练”地将他拖到拐角的阴暗里,嘱咐巴图看好对方,自己则走上了最后的台阶,门后的家伙似乎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气氛萦绕在心头,让陈实有些紧张。
咔咔,木头摩擦发出的细微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无比响亮,音波在空旷的屋子内渐渐远去,陈实深吸一口气往里冲去,已经做好了和这位阁主冲突的准备。
没能突破炼气化神,顶多就是半个汇脉境,根本没必要怕他!
“居然是你?”
顶层的房间很宽阔,四周零零散散地放了一些木头人偶,上面用彩线绘制了许多线条,都是人体的经络,颜色有深有淡,仅是一瞥,陈实便知晓这些都是对阴鹤劲运行路线的试验。开脉境分三层,汇脉,争络,神通,要想炼气化神,想要进入争络,就必须探索出符合阴鹤劲特性的内力行动规律,气贯全身,充盈内窍。
历代阁主都在此道上摸索很久了,但始终不得寸进,毕竟他们从未见识过其他门派的开脉功法,也不愿轻易尝试自己开创的功法雏形,所以研究一直停留在理论上,自然不会成功。
把视线从那些木偶上收回,陈实看向屋子中间,那位盘坐在干草蒲团上的白衣人,二者视线交汇的一刹那,空气中仿佛有火花闪过。
嘟,陈实身体内的黑色元力陡然动了一下,似乎在警戒对方,阁主眼皮也微微一挑,他体内的阴鹤劲也同时跟着颤动。
“有意思,前几日还是普通人的你,几天后体内的力量就已经能对我造成威胁了,”阁主的身体慢慢浮到空中,衣袂发丝飘摇,“我很好奇,你那日在玉像里得到了什么!”
面对不断增强的压力,陈实不退反进,两枚灵梭藏于袖中,蓄势待发,“得到?说的好像是我抢来的一样,我可是被它硬塞的,和你们那些得到几段阴鹤劲法决的先祖一样。”
“我可不管你如何拿到此物,这黑鹤是我们合鹤楼之物,你体内的东西也是我们所有,若不能将其归还,那我便亲自来取!”阁主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陈实闻言惋惜道:“看来我们之间是不能好好沟通了啊。”
“你若能乖乖归降,我也不是不能听听你的要求。”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陈实说话间脚在地板上猛地一踏,轰!木质地板炸开一个大洞,一道黑影冲到了阁主面前,陈实自恃阴鹤劲能化解对方功法,想要借着武技压制对手。砰砰砰,衣袖飘飞空气震颤,转瞬间二人就已经交手不下七八招,拳脚碰撞时陈实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合鹤楼阁主的武道实力居然丝毫不下于他,不仅招式不落下乘,而且肉体也坚硬无比,自己一拳击出仿佛打在钢铁上一般。
不行,以武力强压不是可行的方法,他的气息比我绵长,继续耗下去输的只会是我!
陈实念及如此,当机立断,手腕一抖,咻咻,两颗灵梭离袖,流光一闪,朝着阁主两侧腰部打去,那里是所有人类都有的弱点,常被称为软肋之处,只要对方稍有动作,他就能脱身开来,重新思考破敌之法。
“哼哼!”
面对灵梭的攻击,阁主阴笑一声,没有任何闪避,只是一套武技使出,速度更快攻击更密,一下把陈实罩在里面,使他脱身不得。
他有自信能硬抗我这灵梭?
陈实正面压力剧增,但也不愿就此放弃,于是狠下心来,给灵梭上施加了第二抹灵力,威力加强,一下钻进那袭白衣里,誓要搅他个地覆天翻。
咔咔,乓,两颗灵梭果然倒飞着被弹出白衣,里面似乎藏了刀剑或法宝,精准地劈在灵梭上,印出两道清晰的白痕。不过虽然袭击失败了,但陈实还是借机脱出了阁主的攻击范围,灵梭的损伤也算值得。
“原来是我看走眼了,你绝不是刚刚踏进这个层次的幸运儿,”阁主拉住自己的半边衣服一扯,将白衣甩飞到一旁,严肃道:“外来者,你们来此到底有何目的!”
白色外袍缓缓坠落,两侧的大洞格外显眼,但陈实收回灵梭,已经不打算继续使用,反正也会被阁主的护身气劲挡住。一位不到汇脉境的修炼者居然能修炼出护体气劲,不知该说是他天资过人呢还是这阴鹤劲功法奇特呢。
“我们绝对不是故意来为难你的,只要你能收回我几位朋友体内的气旋,我们肯定拍拍屁股走人,绝不逗留。”实力被对方认可,陈实自然继续尝试着和阁主协商,虽说成功的概率不大吧。
“一派胡言,我看你们是想要谋取我们合鹤楼百年来的资产吧,四位管事昨日也说和几位同伴有约。你们的意图,我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
身着黑色劲装,阁主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已经有数年未曾出手,更何况此番还是对阵到外界来的修士,怎么能放过这个验证自己有多强大的机会,此番假借言辞不过是为了他运劲作掩饰,气旋浮出后他便抛下话语悍然出手,左手挥掌悠然如烟,右手捏爪杀气腾腾,一翅扇,一爪挠,动作真有几分仙鹤意味。
陈实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武技,一下没能找到什么破解之法,只好且战且退,一屋子的木头人偶几个纵合下被轻易掀飞撕碎,断肢残骸嵌进了房间各处。
砰砰砰,听到屋内传来的各种声响,巴图知道这是阁主与陈实交上手了,一脸焦急地看着后方通道,祈祷没人会来。突然,木门处传来嘭的一声,半根木头穿透门板飞了出来,正好落到他脚下,只是还没等巴图透过窟窿瞧瞧里面的战况咋样,砰砰砰,他见到了更多的碎片扎穿木墙,如同一枚枚钉子般钉在了墙壁上。
刷啦,也正是在此刻,他体内的阴鹤劲运转凝滞了半分,墙壁后面似乎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正在朝这里袭来,这些碎片才是前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