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持她的阿轩未曾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气魄,不由自主将刀刃后移三分避免伤到她,自知这其中利害关系,此女绝不能死否则主子性命堪忧。
小梳将这一举动尽收眼底,亦为她的胆魄所深深撼动,疾呼道:“妹子,不可!你若是自我了断,纹蝶所做的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薛葶闻声走到凉婵身边,看着她脖子上那条浸血的伤口,感到出乎意料,不想她竟有如此烈性,不惜采取极端措施自绝,也要让纹蝶挣脱羁绊,蹙眉道:“你当真……当真可以为他去死?”
凉婵仇视着他,眸光盈满恨意,嘶声道:“他可以为我受尽凌辱,我为什么不能为他自绝?”
薛葶咋舌道:“当真是一对有情人,当真感人肺腑。”
凉婵道:“何须多言,你若真有胆量就杀了我,你敢么?你根本不敢,你只敢拿我做要挟,只因你压根就是个胆小懦弱的鼠辈!”
薛葶厉声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我以前倒是小瞧你了,不过你用不着使激将法,我根本不吃你这套的。”
凉婵怒斥道:“懦夫!”
薛葶冷笑道:“随便骂,你骂得越凶,本公子越是喜欢你。”忽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微眯着双眸直视着她,露出一脸狰狞可怖的笑意。
凉婵惊惧之下花容失色,疾声道:“放开我!恶贼,你放开我!”
薛葶捻起她一缕柔发移到鼻前细嗅,淡淡幽香迎面飘散,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细腻触感撩动心弦,划过脖子,一直游离到领口,到锁骨,到香肩……
这一刻,他心中燃起一团欲火,定要当着纹蝶的面将凉婵占为己有,让纹蝶生不如死,只因一身皮肉之苦不足以解恨,要给他更深的精神摧残,那便是要他亲眼目睹心爱之人毁在自己手里。
凉婵被他如此轻薄,但觉受尽耻辱,痛不欲生,哭喊道:“恶贼!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薛葶笑得极为淫邪,顺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淫笑道:“美人儿,我怎么忍心伤害你呢,我还得好好宠幸你呢。”
“薛葶——”纹蝶浑身伤痕累累,但骨肉之痛早已麻痹,心痛却深入骨髓,目眦尽裂,嘶吼道:“我杀了你!”
小梳亦在一旁奋力挣扎,把所有难听的话统统骂了个遍,丝毫不在意会不会被刀锋误伤,只恨自己受制于人,力不从心。
薛葶冷眼瞧着这一切,纵声大笑道:“好一对苦命鸳鸯,好一个痴情种,今日我就让你亲眼瞧瞧,你心爱的女人,是如何被我糟蹋的。”
纹蝶急欲起身,爆发之力将压制他的两人震退,却被另一手下一棒敲在膝上,突听“砰
”的一声巨响,杯口粗实的木棒一折两断,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之下,终是没能忍住溢出一声痛呼,趴在地上满面痛楚。
血液渐渐渗透、滴落,尽染衣裤,在草地上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印痕,此时他双腿疼得再也使不上力,又被众人死死按在地上,心灰意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葶把手缓缓探向凉婵的腰封……
“住手!逆子!”恰逢此时,且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只见张莫离携着一人前来,竟是薛家长公子薛萓。
长公子快步奔到现场,对所见情景触目惊心,更是怒不可遏,抬起手掌狂甩了薛葶一个耳光,怒喝道:“放人!放人!赶紧把凉婵公主给我放了!”嗓音都因激愤和恐慌而颤抖不止。
阿轩等一众手下不敢有违长公子之意,释放了被挟持的凉婵和小梳,却在两人脱逃的下一刻,被张莫离手下斩杀殆尽,顷刻之间,十人全部倒入血泊,无一活口。
薛葶一时未回过神来,犹自抚着生疼的脸颊,满目惊慌,不知所以,怔怔道:“大,大哥……你这是……”
长公子怒极暴喝道:“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会让整个薛家为你陪葬!”
薛葶愕然道:“大哥你说什么?”
长公子悲恸道:“你得罪的,是赵公子的兄弟!赵公子已对我放话,自家兄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要让整个薛氏家族死无葬身之地!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赵公子是什么角色你不清楚么!”
薛葶彻底怔住,幽幽望向纹蝶,未曾想他竟与赵公子有这等交情,甚至能让赵公子紧握整个薛家的命脉,以此威逼薛萓,一股寒意自足底悄然升起,逐渐冻结全身。
然而此刻已是骑虎难下,祸已酿成,覆水难收,又有何回旋余地?
凉婵已伏跪在纹蝶身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纹蝶哥哥,你怎么样……你的腿,可还站得起来?”
所幸张莫离来得及时,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凉婵救下,纹蝶见她并无大碍,仅脖子上一条血痕,已是不幸中之万幸,深深松了一口气。
在她搀扶下缓缓起身,纹蝶勉强站直,目光流露出顷刻温柔,嘴角极力上扬牵动一抹浅笑,却愈显凄凉苦楚,始终未置一词,只是悄然握着她的手予以无声的安慰,冰冷的掌心,刺骨的寒,而后漠然唤道:“张莫离。”
张老板应道:“大哥。”
纹蝶道:“带走。”
“是。”张老板心知肚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幕,是他不愿让凉婵看到的,上前欲带走两人:“二位姑娘,请跟我来。”
凉婵断然回绝:“我不走,我死也要和他在一起。”
张老板道:“走吧,凉婵姑娘,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大哥不想让你看见。”
小梳瞬间领会了他的意图,知道接下来将会有血光之灾,上前用力拉起凉婵:“妹子,走,我们去后面等他。”
凉婵拂开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锁住纹蝶,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定:“要走你们走,我绝不离开他半步。”
张老板何尝不知她此番心情,诚如她这般痛心,自己兄弟遭此劫难,自己同样心如刀绞,恨不得将那薛葶碎尸万段,半晌溢出沉痛一叹,劝慰道:“姑娘尽管放心,大哥有绝世神功护体,伤愈速度是常人数倍,可谓铁打的身子骨,对付区区薛家老二不成问题。”
小梳迎合道:“不错,你在这里反而碍手碍脚,影响纹蝶出手,难道你忘了他正是顾及你才被人打的么?”
凉婵一瞬觉悟,认为她所言在理,不再任性坚持己见,却仍依依不舍的回眸,盈泪道:“纹蝶哥哥,你一定要小心。”
纹蝶道:“去吧。”待三人走后,迈开步伐,一步一步逼近薛葶,腿上的剧痛犹自摧残着他的毅力,却因愤恨的支撑未能将其彻底击垮。
长公子蓦地跪倒在他面前,声嘶力竭乞求道:“纹蝶大侠,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二弟一条生路吧,小人膝下无子,就这一个弟弟,是薛家唯一的血脉。小人回去必废了他一身武功,打断他一双腿,让他从此不再离开家门,求求您,求求您……”
纹蝶漠然看着他,漠然道:“他必死无疑。”
长公子触到他阴鸷的目光,感到浑身由内而外散发寒意,决绝无情的态度更如一把冰锥刺入心扉,遍体彻骨生寒,嘶声道:“不……小的愿一命抵一命,只求纹蝶大侠放我二弟一条生路吧!”
纹蝶漠视着他,感叹一代家主落魄至此的确令人辛酸,要怪只能怪他没有对幼弟严加管束,骄纵得无法无天,以致闯下弥天大祸,不值得怜悯更无可饶恕。既然薛葶必死无疑,那他长公子的命自然也得留驻今夜,此乃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长公子见他这般绝情,急得连连磕头,哀求不断,前额早已血肉模糊,喉咙早已声嘶力竭,却都无济于事,只因他深知二弟所做的这一切已然无力回天,只想拼尽最后一丝余力,愿能为薛氏家族搏得一线生机。
薛葶自知命悬一线,早已吓得腿脚发软,踉跄后退,一连假意求饶让纹蝶放松警惕,却蓦地自袖中发射出凤凰金翎,准备孤注一掷,拼死一搏。
漫天金芒闪耀,在漆黑的长夜下生生刺目,长公子心胆俱丧,濒临绝望,这一刻,薛家算是彻底完了,当漫天金辉如烟花般绽放的时候,薛家也将如盛世烟花般璀璨过后一闪而逝。
下一刻,赫然听得一声凄厉的嘶吼,却不是纹蝶发出的,再一眼,二弟的身体已被自己的金翎刺成蜂窝!长公子满目惊惧,浑身僵硬,完全猜不透这少年是如何拖着一身狼狈反杀的,武功之高简直骇人,难怪连聂教主都不免对他忌惮三分。
纹蝶一步步逼向奄奄一息而垂死挣扎的薛葶,寒凌剑缓缓离鞘,刺骨凌人的寒意流溢而出,亦如那双冷绝的眼眸,手起剑落一瞬间,薛葶再也没了动静。
“二弟——”长公子发出一声响彻夜空的哀嚎,扑通一下瘫倒在地,泪水纵横,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纹蝶转过身,一双黑眸沉静无波,淡漠无情,语声亦是冷到极致:“从今以后,江湖再无薛氏一族。”一语落定,一念决绝,再也不瞧他一眼,默然离去。
明月怯而蔽隐,重生燃为血月,阴风愈渐呼啸,去留残卷腥风。
天地间恍然肃杀,长公子万念俱灭,忽然横剑在颈,鲜血飞溅,尽染漫漫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