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家一家都是怪胎。
张老头瘸着个腿,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跟他儿子手腕差不多粗细的棍子。手握的地方已经被摸得黝黑滑亮,不定哪个有光的时候,还能映着日头闪闪发亮呢!
张老头要是看到人家名人的古木家玩收藏等,铁定会得意洋洋地指着他这棍子喊上一句:看我这拐杖,这包浆,这可是我张老头38年日日夜夜抚摸的结果,你们这帮孙子天天的什么“盘”真是弱爆了。
什么?张老头才38岁?38岁就叫老头了?
很多人听张老头把38年挂嘴上还自称老头都忍不出会问。张老头每次都会翻一下他那眼白眼球界限不太分明的双眼,轻蔑地哼一声:你这什么狗屁逻辑,谁告诉你我拄了38年拐杖就是38岁了,你小子一出娘胎就会走路啊?你一小子一走路就用拐杖啊?!
问者必赶紧低下头连连呸几声:呸呸呸,你个做死的张老头,老子才不用拐棍呢!
张老头也不理,这时候必定会把他的歪歪扭扭的拐杖用双手拄在胸前,就如帝王拿着他的权杖一般。脸微微仰着,双眼微微眯着,神情专注地向上斜45度角看去却没有任何焦点,如穿透时光看到自己双腿健全时一样,全身都在闪闪发光。
我张老头可是一把好人才,2岁会数数,3岁能认字,4岁会读文,5岁可加减,6岁自作诗,7岁能把方圆十里唯一的学校的唯一一个教书先生难。他说着,那个龇着一抔白沫的嘴角向外扯着,各种得意骄傲张扬就飞在了他那个沾着白唾液沫的嘴角和扯着想要离开脸的眼角上了。
“可恨啊可恨,”正徜徉在张老头得意中的人,每次都会被张老头这两句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两声可恨吓一声冷汗,那恨那寒,像是穿越38年也可把人穿透、冻裂一样。紧接着,他的声音开始痛彻心扉地充满悔悟、沙哑地嘶吼着:”8岁那年我不该去那个地方,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好奇,我的腿,我的腿……哎……“最后的声音总是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只剩一声叹息留在风中久久徘徊不去。
很多人见证了张老头很多次灵魂出窍一样的述说,忍不住打趣张老头:张老头,你别总是神神秘秘的,后面到底发生了啥,你倒是说啊。
众人于是跟着起哄:对啊,张老头,你倒是说啊,别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
张老头每次都是茫然地环顾一圈,像是从梦境回到现实一般,叹口气,然后一边摇着头一边咕哝着“不可说,不可说”蹒跚离去。
起初,大家看着张老头落寞蹒跚的身影,还会唏嘘感慨一番。
时间一久,大家也就麻木了,不仅没人爱听张老头讲他是把好人才,并且连他一开头都要嘲讽地加以模仿了,模仿完还要问张老头一句:你看像不像?人群中顿时就会炸开一大片笑,同时还托着一个大大的、响亮的“像”。
张老头每每气哼哼地“哼”一声就拄着他那把歪歪扭扭的拐杖拐走了。
人们于是又炸开一片大笑,同时还伴随着几个“怪人”的音节。
张老头的怪还体现在他对媳妇、儿子身上。
张老头的媳妇是别人送他的。
那人送来时说,张老头你人不坏,但你看看那么多四肢健全的大小伙子都娶不上个媳妇儿,你个瘸腿儿的就别指望啦。这疯婆娘虽然疯疯傻傻的,但她会生养啊,等她给你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你张老头也不算断了你老张家香火啦,哪天两腿一蹬也算能下去见列祖列宗啦。
于是张老头就有了媳妇,要说这张老头的媳妇就更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