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未过,天刚蒙亮,陈灵芷就听到窗外已响起了操演之声。
李府为扬武气,要求家仆家将都要如军营兵士般,坚持晨起操练,以保勤武奋进之心。
陈灵芷暗暗心惊,难怪西域各族都视李家军为大敌,尤其新义弟李世民直接统率的天策军,甚至被大漠蜃宫所忌。
这时,敲门声响起,陈灵芷奇怪,谁会这么早来找她。开门一看,原来是独孤云。
“灵芷姐姐,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独孤云生性活泼率真,一把拉着陈灵芷就往外走。
陈灵芷又好笑又好气,说:“独孤妹妹,你总得让我梳洗一下吧,我这样蓬头垢面如何见人。”
太原不比南方扬州,气候温暖之地百姓有早起的习惯,而太原每年入冬会白雪铺路,起早则人寒事怠,百姓习惯辰时后,才陆续出门。各地不同的气候条件,往往会形成不同的生活习惯。
太原城内,有一家名叫“路满香”的老铺,专卖一种面食食品——莜面栲栳栳,将莜面做成薄薄的小卷,在小笼中蒸熟后,如葵花向阳,端是可爱,再蘸上特色的醋味酱,面香四溢。其价格不贵,很受百姓喜欢,每天辰时店门一开,食官就蜂涌而入。
独孤云拉着陈灵芷到“路满香”时,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独孤云面有急色,忧心开店后能不能轮到她们上桌。
太原除唐国公李渊执掌军政大权,地方县令刘文静也是个明睿之人,颁律得体、令行禁止,故在太原呈现出与他处不同的秩序,虽乡绅豪强,也不会随意破坏。
久居大漠蜃宫的陈灵芷,看着排队等膳的场景,感觉这种生活,甚是安定舒心。
一声锣响,店门打开,两个店小二出门迎客,久等的食官纷纷进店。
待轮到独孤云和陈灵芷时,恰好位满,需等待前面食官用膳完毕后方能进入。
“那桌,小二,那桌只有一个人的,我和姐姐可以和他共桌。”独孤云着急地指着一个位置。
“客人共桌,小店倒有此规矩,但需先入坐客人同意。两位姑娘容我去商量商量。”店小二道。
“不必了,我和姐姐自去和他商量即可。”独孤云一闪身,从店小二侧面过去,径直走去对先坐下的客人说道:“佳人两位,欲共公子之桌,当不碍眼乎?”
桌上人抬起头来,是一年约三十的白面书生,其看到独孤云身后的陈灵芷,顿时眼放异光,吟道:“幽莲濯朝露,爱绽春衫薄。一宿翻腾袖,尽是婉啼歌。如此美女,端是妙哉!”
陈灵芷一见此人,眼角斜飞、薄唇勾鼻,给人一种邪异的不适感,再听其言,多有淫靡之意,实在不愿与之近坐。
“妹妹,我们等先入客人用完再来也不迟。”
独孤云却已大方坐下,对陈灵芷说:“小云已馋虫乱动,不愿再等了。姐姐勿要介意,当朝文人都是如此,徒口舌惹嫌。咱们只管品用美味即可。”
原来,隋朝文学主要有两种诗风,一种是以杨素、卢思道为代表的炽烈进取之风,主要受隋文帝杨坚改革影响;另一种,是杨广即位后,复兴的南北朝淫靡诗风,杨广带头创作色情的宫体诗,故朝野上下多有无礼小调。
书生听独孤云言,只是一笑,不再言语。
陈灵芷无奈,只能在书生对面坐下。
不过一会,热腾腾的莜面栲栳栳端上来,独孤云催促陈灵芷品尝,陈灵芷一尝,面香与醋香混在一起,入口酸酸绵绵,确是好吃。莞尔一笑,便和独孤云举箸扬筷,你一个我一个地吃起来。
对面的书生却并未动筷,只是一直带着怪笑盯着她看,陈灵芷心中厌恶感愈盛。
“呔,你这书生实在无礼,哪有这样盯着人家姑娘看的。”一旁的独孤云已经按捺不住,怒声呵斥。
“哈哈,窥美而已,有罪乎?”书生一笑。
独孤云气结。
顿了顿,书生接着又对陈灵芷道:“当今圣上天子贯通运河,巡游江南,又建华宫待姝,正在各地征寻美人,一旦入选富贵荣华唾手可得。姑娘秀如清莲,又乃完璧之身,何不一试?”
“啪”,拍桌声响。
“妹妹,我们走。”陈灵芷再也难以忍耐,变色而起,一早遇到此等龌龊之徒,满口污言垢语,纵有美味在前也胃口全失。
但见此时,刚才还神采飞扬的独孤云,眼神竟变得呆滞古怪,脸色潮红,望着书生说:“公子所言,必是正确,小云愿听指示。”
陈灵芷大惊,立时感到一种无可抗拒的眩晕感,腾然冲上脑门,全身瞬间麻木,头脑中一片空洞茫然,不知所措,仿佛渴望得到行动指示。冥冥中,感觉一双邪恶眼睛,仿似在扫视自己。
陈灵芷心知不妙,自己和独孤云都在不知不觉间,中了一种极其霸道的迷幻之毒。
“哈哈,二位姑娘还是跟在下走吧。”书生言罢起身。
陈灵芷欲哭无泪,心下虽有一丝清明,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所控。如此跟随书生而去,必然凶多吉少。
李世民和敖师站在厅堂门口,看着刀痴老翁推门而入,正式面见手握重兵、坐镇河东的唐国公李渊。
敖师皱眉踱步,心事忐忑。
李世民叹道:“敖师不必费心了,此次刀痴仙翁虽会痛陈利害,但必然难奏全功,使得家父就此下定决心反隋。”
敖师眼睛一亮,抬头看向李世民:“世民都知道了?”
“虽不尽知,但世民自认所猜也不远矣。”
“世民不愧是人龙贤子。”敖师叹道。
“然势之所趋,家父痛下决心之日,想必也快了。”李世民望着关闭的厅堂大门,肯定地说。
敖师全身一振。
这时一个家仆匆匆跑来,对李世民说:“二公子,门口有位青年求见,他自称是灵芷姑娘之兄长。”
李世民大喜,与敖师打个招呼,亲自快步出迎。
到达李府门口,看到正是昨日庙内现身相救的白衣男子,李世民抱礼作揖:“昨日兄长冒险相救,世民实感激不尽。兄长请受世民一拜。”
“贤子无恙,何其喜悦。在下陈玄木,不敢受贤子兄长之礼。”陈玄木见李世民如此客气,连忙客套。
“自然受得。世民已经认灵芷为义姊,义姊兄长自是世民兄长。”李世民说道。
“什么?”陈玄木大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