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永远不会婴儿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牙,就像他们不知道秋风什么时候会带走第一片落叶。
她什么时候尝到了依赖一个人的苦涩,可能就是在这一夜某个人强行塞加给他的。
玉兔不知道意芦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只记得她将自己种了半年的含羞草,如撕裂心口般揉碎,为他的伤口止住血。
意芦将她体力透支的身体扶起。玉兔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一场不知由来的梦浮上眼前,古雅殿堂前,寒雪飘飘下,月桂如承载着无数从东边吹来的风,摇晃着,像是躺在它枝叶下受伤物儿的精神力量,捏紧她的心头,求救,求救。
“狼儿呀,别死啦…广寒宫四季如冬,百年茫茫,尸骨会受尽千古寒冻的。我将你拾起,四海八荒,哪里繁荣,便往哪儿去吧。”
朦胧中,玉兔念叨着,怕是她自己才听得清,意芦背着她,如哄闺女般一路安慰着,感觉背上人终于累极了沉沉睡去时,才叹了口气,不敢再说话。
想起来刚刚找到玉兔时的场景,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可她还是觉得历历在目。
那时,玉兔跪在绛王身边不停地抽泣着,听到她的声音后立刻抬起左右不对称的小脸,待看清是梁起和意芦后,便捂着嘴痛哭了出来。直到梁起和着府上的侍卫将绛王小心用轿撵抬走,她还跌跌撞撞地跟着走了几步,被梁起叫住后,才心甘情愿地跟意芦回玉阁。
意芦从未见过玉兔这般模样,先不说狼狈不堪,裙儒破烂,更是那副绝望惨淡的神情,只怕梁起一说三爷活不成了,她便要当即死在那里。
只要见到云端有丝缕变化便笑逐颜开的玉兔,也怕为情所困啊。
她不禁在心里感叹,正巧走进了玉兔的闺房内,继而小心地将她放到小榻上,多点了几盏灯,照亮了,才发现她不仅衣着褴褛,原本白净的身体上还沾染到不少污浊,特别浑身上下的擦伤摔伤,意芦见状是心疼的不行,可由不得她就这么睡一晚,立刻备了热水要为她净身。
玉兔则是由着意芦折腾,她不止累的神志不清了,眼睛还肿的发疼,是怎么都不愿意清醒过来。
意芦小心地哄着她,也不知洗了多久,总算是弄干净了,换上中衣后,意芦才去取药来给她擦药。
将她手臂上的擦伤涂了点药后,意芦便愁了,玉兔那右颊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我来。”
身后的这一声,吓的意芦打了一个机灵,还未回头她便立刻跪到地上,颤巍道:“三爷。”
只听绛王嗯了一声,意芦便立刻爬起走出房内,直到将那梨木门轻轻合上,她都还未缓过神来,不过她哪敢揣测主子的心思呢,于是遥看头上的饱满的盈月,忍不住感叹,现在,也快四更天了吧…
但说到绛王,他估摸着常人受这种程度的伤,最多休息两个时辰吧,于是便掐着时间来了,毕竟对他来说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倒是玉兔,那一耳光,倒是一直捏着他的心,疼的喘不过气来。
他悄悄躺到玉兔身边,看着她红肿的眼眶还不时盈出泪珠来,便忍不住又去窥探她的梦。他将额头往她眉心处一贴,又敛眸,便瞧见一切了。
良久,他皱了皱眉,叹:“你又作这梦。”
又是嫦娥如何叮嘱她善待广寒宫的一草一木,她的灵魂怎地就想是被嫦娥刻出来的一般,永远都是这个模样呢。
绛王缓缓张开眼,目光随即落在她的小脸上,原本略有的抱怨便立刻消失了,他放低身子,缓缓将唇落到她的右颊,顿时,那略印着她小巴掌印的肿胀立刻消失了。见状,他终于莞尔,面露满意之色。
突然想到什么,眼中宠溺的暖意像是要溢出来般,他点了点玉兔小巧的鼻尖,带着些许嗔意道:“我该给你下个咒,教,不可随意伤自个儿。”
谁知这么一点,那小人儿终是有了反应,哼唧着竟悠悠张开了眼睛,他立刻撑起身子,一手立刻环住她的腰,痴痴地望着玉兔。
他对玉兔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是又爱又恨,那被扰攘而撑起的眸子,像是雨水落到碧湖中激起的水花,朦胧又清脆,剔透得好像可以浇熄一切欲火,可终究那么不像他。
但玉兔张开眼的过程就没这么诗意了,眼皮沉重又酸涩,特别是眼前的昏暗,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睁不开眼了般,压抑又幸苦,直到她感受到阵阵清凉的呼吸还扑到她的眼眸上,她一惊,顿然便立刻拨开眼前的玄色看到那人。
她未注意到腰上的力度,只讶异地去一点点地抚着他的五官,最后呆呆地又流出泪来,绛王见状无奈一笑,刚想说什么温存一番,却被玉兔立刻开口打断。
“阿溯,你真的吓…吓坏我了。”她颤抖着,手指都开始发抖,接着她便直接冲入他的手臂间,死死地抱住他,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般,一字一句不停地重复:“别吓我了,别吓我了……”
绛王抿紧薄唇,也用力抱住她,心中更是狠狠咒骂了自己几句。
“阿溯,别再任何人危及你的性命了…”玉兔央求,感受到绛王身子一僵,她又道:“你总是提醒我,人心残忍,可你却不顾自己,你总是这般自私…”
她是真的怕了…
“可玉儿比本王娇弱。”他应,继而脸色沉了下,厉声:“不许再怕,你需知本王一辈子都不会倒,只要你在。”
玉兔楞了楞,沉默,也许是因为这句如誓言般的话,让她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慌乱,呼吸终于平稳了起来。
感受到小人儿终于镇定下来,绛王依赖般地将脑袋又蹭到她肩上,放柔了声线:“可玉儿该记得,你今晚的心痛,来日,绝能不让别人伤及你,哪怕是你无理。”
可能是有预感玉兔又要反驳,他便立刻又接上一句:“你若先走了,本王会杀了所有人,连同他们和本王一起给你陪葬。”
他语调一直柔情似水,那字句却咄咄逼人,生生将玉兔咽喉里的话逼退,最后玉兔只深深叹了一口气,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来:“阿溯,我腿疼。”
绛王一怔,继而低沉地笑了几声,送开一只手往她身下探去,那指尖如羽毛般划过她的身子,倒是挠的玉兔有些痒,但又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渐渐的,她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了。
“这儿?”绛王记得她摔了一跤,便立刻摸到她的膝盖处,将衬群轻轻撩起来,小心将大手覆了上去。
“嗯……”玉兔微微点了点头,小手不禁用力捏紧他的衣裳。
接着玉兔便感到绛王手心只稍稍一贴,她膝盖上的麻痛感便立刻消失了。
这下她顾不上那股不知名的酥麻感,立刻挣脱开他的怀抱,掀开被褥屈膝便观察起来,见果然如从前般光滑平整了,惊讶的嘴都合不拢:“这…阿溯,你怎么?”说着,她还向身后依旧躺着的男子投出疑惑的目光。
蓦地,她再想起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接着便愣得一动不动。
绛王拄着脑袋满脸笑意地看着她,毕竟他喜欢看她脸上的任何一种神色,商人爱收集古董,他可能就爱收集这个。
玉兔呆滞了良久,继而垮下脸来,看了看他的胸膛,嘟嘴气道:“这世间有你这般厉害的人,还要医者作甚!”
说着她便要去扯绛王的衣襟,像只生气的猫般,胡乱解开他的衣带,边怒道:“我倒要瞧瞧,你的伤如何了,你定是自己一使劲便好了,怪不得好这么快,害我紧张半天…”
绛王无奈一笑,任她脱下自己的上衣,不小心又瞥见她手臂上的擦伤,于是伸手去将其抚平。
倒是玉兔,待将他的上衣都脱了精光后,手立刻顿住了,只见那条疤痕如一条丑陋的蜈蚣虫般躺在他的胸口,她的发丝穿梭在他的血肉间,将那情景又拉回眼前。
突然觉得眼前又模糊了,她略带亏欠,小声道:“阿溯,我缝的不好…”
“唉,怎地又哭了。”绛王只差捣枕捶床了,他立刻坐起,捧起着她底下的脸,对上他爱惨了的那双水汪汪的瞳儿,安慰:“傻玉儿。本王能将你的伤治好,是因你,是因你是玉儿,而非本王。”
玉兔狐疑,不解地看着他。
绛王将他的泪水抹去,耐心温言:“本王的伤能好,是因是玉儿治的,玉儿的伤本王能治好,也是因是玉儿。”
总之,我的存在,就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