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公子水倾依旧左手端茶,右手扶额头,嫣然一笑,“不会是。就算是,我也不会让人伤她分毫。”
“是,属下受教。”音於躬了躬身子,依旧俊逸得没有表情,立在了他身边。
公子水倾翻开了茶盖,桌子上有着一份早已经准备好的药面,洒了进去,“赏你的。”顺手端给了音於。
“七爷这是不信我?”音於嘴上说着,但手还是接过了那杯茶。
“都说了,是赏赐。”
音於淡淡笑,双手捧茶,仰头而尽,不洒出来一滴,又恭恭敬敬地把茶杯放在桌上,“音於谢七爷赏赐了!”
公子水倾玩弄手指上的扳指,泠泠地笑,“别怪我对她过狠,只是她不能听到不该听到的事情。”
“属下自然明白。”
“哦?”公子水倾站起身,“明白自然好,我们,坐观虎斗吧,到时候收网!”眼神掠过一丝不屑,还有淡淡的阴狠隐藏在里头。
妖颜殿。
“娘娘,这是一个自称商倾的人临行前让奴婢转交给您的。”
“说是侵兵来犯,让您去挡一挡。”宫娥低声轻语,跪着呈上一支玉笛。
七七昨夜喝了那碗补救血,精神自然好了很多,额前的蝴蝶泛出几点彩色,越来越明显。听到此番言语,莞尔一笑,“那侵兵几十万,我一个女子如何档得?”
宫娥不语,估计是被吓着了。
七七摆了摆手,不想再为难于她,宫娥急忙退下。
耳边恍惚地响起公子水倾的那句,‘如果想见到他的尸体,我倒是不妨让你看他的。’不能去看公子水莲,七七摸了摸腹中,可惜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如今要和她一起下了黄泉。
商小凌。商倾。他注定还是不愿复姓公子的。
“商倾,注定要伤我尽这一生的情啊。”
七七拿起描笔,轻轻地往自己额头上点了一点朱砂,殷红如血,换上一身的火红,妖娆得厉害。玩转手中玉笛,轻轻吹起如梦令。
这一赌,还是你赢了。
我的心早已经碎得不成模样,成了你江山的陪葬。
七七醉笑,看着那一匹匹苍狼斗气昂扬,额间蝴蝶泛光,朱砂殷红,如火如妖。
十日后,机关城精兵整装待发,冲入余蘅。这是一支实力超强的军队,说是没过半月就击退了天璃的残兵,在炎炎烈日下,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之势!
公子水倾坐镇中军帐,乘着天璃退兵三十里,乘胜追击,一直逼到了天璃的边境,扎营在外,为了歼灭天璃,大部分天宇的军队都调了过来。
没想到天璃残兵败将,接连的几日连吃败仗,又毫无斗志,宫中出现变乱已经是一个打击,又有外兵来犯,已经乱作一团。
“呜!”军队号角吹起,紧闭三日的国度城门终于被打开。
城楼上站着几个已经败战下来的将军,和一个极度熟悉的身影,公子水倾一身黑色战袍,并未扎冠,头发随意地用青丝绑起,露出冷笑,“音於,慕云惜好好的怎么溜到了这里?”
“是属下。”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后来发不出一个音,音於看着公子水倾的脸色,变得苍白。
公子水倾叹一口气,“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商倾!你一心只顾着歼灭天璃,可是天宇你还保不保得住便要另论了!”慕云惜在城楼上冷笑,夏日的烈阳犹如一根毒刺,斜斜地扎进人心窝窝里。
公子水倾颤了一步,回笑道,“让九公主费心了,保不保住都是我的事,请降吧!”
“痴人说梦!”慕云惜握紧了拳头,转身吩咐众位吃了败仗的将军,要拼死抵住,等公子予从天宇回来便可大获全胜。
似乎众将士并不吃慕云惜这一套,也怪不得他们,之前慕云惜挑拨一切,说皇后的两个儿女都不是皇帝的,又找来了二十多年之前的接生婆,证据确凿,皇上一怒之下把八公主和皇后禁足,要把天宇也夺过来,谁料想却弄成这幅局面。
“难道你们忍心看着家破人亡?!”慕云惜一脸地焦急,机关城的精兵虽然挂上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名号,但还是损失惨重,多半的都已经见了阎王,才攻到天璃国度之下。
“尔等全听从公主安排!等候陛下胜利归来!”
慕云惜心里刚刚宽慰了一下,精兵都已经冲进城内,和镇守国都的骑兵斯打了起来,顿时血肉飞溅,火光连天,烈阳又毒了三分,为这片血海平添了几分血色。
公子水倾看着机关城的精兵的头颅被销掉,血光漫天,横尸遍野,露出冷笑。
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这一场恶仗,是他唯一下的筹码,赢了便是天下唯吾独尊,输了便是被吞噬得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能利用的人全部都利用了,伤害了所有人,只为了得到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
“杀!”
又是一阵嘶吼,数不清的人群,数不清的刀光火燎,黑压压的一片。
血浸入了土地,原本在夏日正是繁花盛开,但刀光剑影已经将一切都湮灭,什么都没有,只有杀,杀,杀!
这场恶仗连打了五日,最后在天璃惨败的结局下落幕。
“哈!”慕云惜看到几个将军相继倒下,腿瘫软了,勉强让自己站立在城墙上,下面已经血流成河,还好都将百姓迁移到了别处,不然。
“云惜。”公子水倾黑袍沾满了血,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和她相继站在城楼上,用手牵过来她的,“你不该背叛我。”声音飘渺得听不见,但还是够她刻在心上的。
慕云惜瑟瑟转头,眸子还如十年前一样明亮,嫣然一笑道,“七爷,你也不该利用我。”
“不该让我对你有情,可偏又爱得如此深,除了你,心里狭小得再也容不下其他。”
慕云惜拔出腰间早已经准备好的匕首,“我慕云惜这辈子不亏欠任何人的,你养了我十年,我被你利用,当你的棋子,平了。我过了半月的公主日子,享受到了人间亲情的温暖,我今日背叛了你,留在城都被擒,也算平了。”
“我爱你也爱了,恨你也恨了,此生无悔。”
深深地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心间,生生地一片疼,可是永远没有在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用完了便扔弃疼,远远没有,远远没有。
如今,真好,再也不会疼了。
“奈何桥,我等你。下一世,你必要还我的这份深情。哈!”慕云惜的朱唇渐渐合上,身体倾倒,手渐渐地和公子水倾错开了,重重的摔在地上,却再也没有知觉,再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公子水倾闭上眼,闷哼了一声,自己的胸前也已经是殷红的一片,迈开沉重的步子,蹲下抱起慕云惜,身子很轻,身体很凉。
“妹妹,哥哥。抱你回家。”
很轻很轻的声音,被空气的凛冽吞噬掉,公子水倾把慕云惜抱下城关,下面仅剩的十几万精兵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把慕云惜安顿在马车上,公子水倾看着遍地尸体,“备马!我要立刻回城!”
留下精兵收尸,机关城的人多半已经战亡,慕云惜也已经死了,但他还是觉得这一场恶仗,打得值!
断情崖。
七七一身红衣如血,肚腹鼓起,难免有些不便,席地坐在崖边,落魄地搁着一支玉笛,一把古琴,身后是一群苍狼,呜呼地鸣叫。
而下面的兵马,也呼啸而至,包围了整个崖,马上就要上来了。
七七深呼吸一口气,转身望了望遥远的天际,一片红光,夕阳照的天边殷红如血,依旧如那日一般让人痴醉。
“妖女,束手就擒,朕留你一条性命。”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刀剑相碰的声音,还没开始厮杀,便蠢蠢欲动起来。
七七收回了目光,莞尔一笑,看着天璃的国君,眸子清亮,“陛下,可还记得商小凌?”
只有这一张牌,要是这国君念及旧情,自己就有了一线生机,要是他冷血无情,知道公子水倾欺骗于他,欲擒自己要挟,恐怕她在怎么拖延都是死路一条。
果然,听到此话公子予的身体明显一颤,喃喃,“小凌,她。你是如何得知小凌。”
“听闻他人提起。”七七顺手拨动琴弦,悠扬的琴音宛如泉水般好听,“陛下,商小凌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断情崖。”
“她等了不知多少春秋,只为了你一句不负伊人。”
七七笑靥如花,朱唇轻启,跟着琴弦哼唱起小曲儿来,“千金不换伊人回眸金步缓摇,眉间朱砂点绛秋水蒿,浆声灯影流连处,青杏尚小,羞闻夜深海棠花娇。”
“陛下,天下痴情至此的女子屈指可数,七七只想问您一句,为何还是要负了她?”七七一曲奏完,头上也密密麻麻地布上了汗珠,但被她隐逸地擦去了。
公子予闭上眼睛,那一年,他十七,她十九,他们在崖边相遇。
他是个被压迫的穷酸秀才,她是个落魄的商家小姐,她一身火红闯入了他的视野,投奔亲人的她在这崖边迷了路,是他带她走了出去。
如今过了有二十余载,他的生命里几经颠覆,也拥有了万里江山美人无数等他垂帘,唯恐怕将那一介落魄贱民忘却。
“朕。不是没有找过她。”
七七缓缓摇头,深深叹息,“陛下,你和她是在这断情崖脚相遇,如是真的找过,为何不来此一寻?她等到几乎癫疯的地步。”
“你把她唯一的儿子接进了宫,就算是给她的补偿了吗?那也是你的儿子啊,从小遭尽了宫里奴婢们的闲言碎语,其他兄弟姐妹的欺负,住的也是最寒酸落寞的宫殿,一个皇子,吃不饱穿不暖的岂不让人看了大笑话?”
七七顺手握紧了玉笛,继续说道,“可见亲情还是压抑不住你的野心,为了满足你的野心,把年仅十几的儿子送死般的往敌国里送,那个时候,陛下也是心安理得的吗?”
“别!别再说了!”公子予握紧了拳头,压抑着什么。
七七冷笑,眼眸里隐藏着几股血色,“陛下也不心安了啊,这天下,陛下坐久了也该换换人,毕竟他还是您的儿子,于情于理,都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