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源自于内心的虚无,正因为我们知道自己的虚无,方才选择去背叛。凌晨,从梦里惊醒,感到胸口烦闷欲裂。睁眼察觉水月奴的头枕在胸口之上,双臂紧紧缠绕着我的身子,沉沉睡去。她那长长的眼睫毛覆盖在眼帘上,神色安详平和,往日霸气坦然无存,变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她的姿势极其别扭,却让我眼眶湿润。她怕我从梦中逃走,睡着了还死死攥住我的手。我小心握住她的手,轻轻抽去我的手。然而,我刚一动她就醒了,睁开双眼懵懂地望着我,茫然地道:“任鬼,你想逃吗?”
我直接石化了,无奈地道:“我有那么不堪吗?”
水月奴道:“事到如今,我已是你的人了,你可要怜惜我。”
“我自然会怜惜你,这是我的责任。”想起鸟儿,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狠狠扇自己耳光,却被水月奴抓住手,她怜惜地道,“你个木头,我并没责怪你的意思,用不着惩罚自己。任鬼,我愿意的,你别看不清我。你若是一走了之,我会死的。”
这话说得精彩,直接把我的路给堵死了。我叹息一声,道:“这么好的人,我舍得抛弃吗?事已至此,我会珍惜生命一样的珍惜你的。”
水月奴笑了,比花还美丽几分。她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了你,我无法接受。于是,便尝试着离开你。然而,一到夜里,你的影子就在眼前晃悠,让我不能安生。唉!我个坏女人,明知道自己的爱会破坏你和鸟儿的感情,却还要一意孤行,真是无可救药。”说到了动情之处,泪水潺潺而下,一副弱不经风样子。
我拭去她的泪,道:“你是个好女人,事已至此,内疚又有何用?月奴,这事并非你的错,我会承担一切。毕竟,对不起鸟儿的人是我。我们相遇相知,冥冥中自有注定,逃是逃不掉的,那就顺其自然吧!”
水月奴烟波荡漾道:“我不要你的承诺,不要名分,只要能做你的女人就别无所求了。这些年来,我活得好累好孤独,希望破灭,灵魂损毁,唯死而已。你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你像他一样的藐视一切,像他一样的幽默善谈,我觉得他在你身上活复活了。他不再虚无飘渺无法触摸,你燃起生活的烈焰,我告诉自己要好好活着。为你,也为他。”她面带幸福,憧憬着未来。
听了她的表白,我悲愤欲绝,犹堕冰窟。少顷,喟然而叹,苦笑道:“原来我只是某人的影子。他在你身上烙下的印迹,这辈子是难于抹除了。”
“你不是他的影子,”她慌忙解释道,“你们虽然很像,本质却不同。他文静敏感,遇事优柔寡断,总需要我给他拿主意。你狂热开朗,慷慨刚毅,遇事冷静果决,凶狠毒辣。而且,还不愿接受别人的建议,能左右你的只有你自己。他老实敦厚,待人真诚,对我百依百顺从不违拗。你狡诈如狐,视我若草芥,恨不得致我于死地。你就是个恶魔,偷心的恶贼。”
她评价坏的不能再坏,我不仅不气恼,反而沾沾自喜。我不够温柔,谁叫她身份特殊呢!水月奴发觉我表情古怪,面露阴翳之色,警觉地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我警告你别碰我。”
我猥琐地道:“都坦诚相见了,还害什么羞,我的女神。”
水月奴冷冷地道:“你不听话,小心我宰了你。”见她生气,我还真有点心虚。她转过身子,叹息一声,望着窗外。
我赞道:“月奴,你真美。”
水月奴忧伤地道:“假如我们的事泄露了,你就危险了。他会杀了你,我的家人也不会放过你。”
“为你而死,得其所哉。月奴,谁敢欺负你,我要了他的小命。”
水月奴叹息一声,说道:“我不会有事,你要保护好自己。他权欲熏天,真知道我们的事也会选择隐忍。毕竟,他还要利用我谋取更大的权利,暂时不会动你。我最大的顾虑是我的家人,特别是爷爷,那疯老头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因此,我们的关系,切不可泄漏。“
我问道:“老人家还活着。”
“废话,”她白我一眼,愤恨地道,“他不活着,我会这样受罪吗?但不管怎样,我豁出性命也要保你周全。他们敢动你一根汗毛的,我就把知道的事公之于众,大不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这话斩钉截铁,大有壮士赴死之慷慨。
我感动地道:“月奴,我值得你这样。”
“你个木头。”水月奴坚决地道,“为了你,也是为了自己,我不会在软弱下去了,更不会戴着别人强加的面具,不死不活的生活。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恋我世人,忧患实多。世间本就悲苦,何必活得那般不自在呢?从今以后,我要做个快乐的女人。”
她既将心交给了我,我岂能有所保留。于是,我将品雅居的秘密告诉了她。她听后大吃一惊,问道:“此事当真。”
我信誓旦旦地道:“我亲眼所见,绝非虚构。”内心荒寒,腹诽道,飞蛾对不起你了,为了美女只能牺牲你了。
水月奴咯咯娇笑,得意之极,我摸摸脑袋,觉得这事可没多大的乐趣。她悠悠而道:“他如此做事,简直是走火入魔。我们先不要伸张,故作不知,任由他多行不义。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愚蠢而买单的。身在那圈子里,你若违反规则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人人得而诛之,再无立锥之地。他玩火自焚,我们就作壁上观,看他如何收场。鬼,你能把光盘偷出来吗?”
我嘿嘿一笑,说道:“不用偷,我已悄悄刻录了一份,存放在家中,以备不时之需。”
水月奴冷冷地道:“你和他一样的下流。”
我搂着她,笑道:“为了自保,方出此下策。在你们眼里,我无非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蟑螂,随时都能一脚踩死。过河拆桥的故事,上演了三千多年,我不能不防。危急关头,我就祭出杀手锏,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现在,我们生米做成了熟饭,我俩肯定一生纠缠,没必要对你隐瞒什么了。娘子,你派来监视我的眼线,也该下课了吧!”
水月奴尖声叫道:“你,你知道。”我得意地笑。她沉默片刻,恍然大悟,嚷道:难道眼前的一切也是你的计划,任鬼我小瞧你了。你这样谋划我,跟他们有何区别。”
我抓住她颤抖的手,说道:“你别激动,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若是不信,即刻杀了我,挖出我的心肝瞅瞅是红的还是黑的。你说的一点不错,我是残忍好色,想方设法的勾引你。这么好的女人,独守闺房,空对寒夜,叫人好不心痛。我很坏,那又如何?总比那些为了权利连心爱的女人都舍得出卖的王八蛋好多了。我说过要保护你,绝非一时冲动。”
她见我神色恐怖碜人,用手捂住我的嘴,说道:“别说了,好吗?我明白你的心意。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可以做。”
我把水月奴搂入怀里,别看她外表冷酷,内心却孤独孱弱,需要精心呵护。鸟儿内心孱弱吗?一点都不。那丫头小宇宙空前强大,谁也走不进她的内心。唉!我长叹一声,烦恼不已。
水月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叹息?”
我喃喃而道:“我只是普通之人,相貌平淡无奇,更无经国治世之才,你为何要委身于我。”
水月奴啐道:“木头,爱如果有理由,那就不是爱了。”
话虽对,但有些牵强。我道:“鸟儿也这样说过,你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女人,社会上比我优秀的男人多的是,却偏偏选择了我。我啊,经常心虚,如坐针毡,一筹莫展。”
月奴平静地道:“鸟儿是个好女孩,你娶了她吧!”
我看怪物般得看着她,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她道:“这是真话,并非说笑。”
“我娶了她,那你怎么办?”我的大脑裂开了。
“你别管我,珍惜她就行了。”月奴平淡地道,“我不要老公,只缺爱。现在有了,也就满足了。任鬼,我是个不详的女人。曾经,我觉得自己是无忧无虑的公主,生活在城堡,等待着白马王子的到来。后来,白马王子真来了,却因为我而死于非命。我幡然醒悟,现实生活不应许童话故事的存在。我哪是什么公主?而是一件被人定价的商品,如同古时候的公主,为了所谓的国家利益远嫁异乡,跟一个不爱的男人生活,然后客死他乡,魂归荒漠。”
这话过于极端了,现实世界缺乏童话,不代表这没有。我道:“月奴,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别人的手里,相信我。赚够了钱,我们一起离开这片没有希望的土地。鸟儿想去澳大利亚,过刀耕火种的原始游猎生活。到时候,我说服鸟儿把你捎上,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过活,日落而息,日出而作,与大自然相伴,甭提有多快活。”
水月奴笑道:“你倒想得美,鸟儿死了也不会同意的。任鬼,爱是自私的,你可别玩火自焚。即便鸟儿真同意了,我也不好意思去。二女侍一夫,亏你想的出来,也不嫌丢人。中国男人就这么点出息,有钱有势之后只会玩女人,就没点高尚的追求。即便移民,我也不想去澳大利亚,那里太干旱太炎热,我可无法忍受。你带鸟儿去吧!我一个人去加拿大,在安大略湖定居,想你便飞去澳大利亚,躲在酒店里没日没夜的相守,直到厌烦你为止。我就做你的秘密情人,孤独地爱着你,让你魂萦梦牵,一生不得安宁。”
我道:“阴险狡诈,其心可诛。”
她欣然而道:“多谢夸奖,小女子授之无愧。”
我翻身而上,欲图不轨。她用力推开了我,咯咯娇笑。我滚下仰望屋顶上的吊灯。她小心问道:“生气了。“
我道:“没有,就是累。”
她钻入我的怀里,天色大亮,窗外传来小鸟啾啾喳喳的叫声。沐浴在阳光下,不想起床。月奴望着我道:“我想成立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挂靠在天顺公司的名下。当然,天顺公司只是一个壳,我们要把房地产公司和无忧酒店,品雅居牢牢控制在手中。”
我不无当心地道:“他早已提防你,怎会把嘴边的肉拱手相让。”
水月奴面色微寒,狡狯地道:“我有办法逼他就范,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打算跟他做笔交易,忘忧酒店和品雅居归我所有,条件是仕途上我尽力帮助他,这笔买卖很划算,他会接受的。”
条件很优惠,那人却过于阴翳。我道:“要不,我陪你去。”
水月奴手托着腮,笑道:“官场的事你没我熟悉,去了反而多有不便。他想走得更远,还得仰仗我的家人。老头子虽是喜欢他,其他人可不待见他。特别是我的大伯,一直把我当亲身女儿看待,对于他们父子极为不满。他要达到目的,还得求我。”
我问道:“你大伯实力很强吧!”
“暂时不告诉你。”
“狡猾。”我觉得自己闯入了利益漩涡,有些飘忽不定。水月奴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产业,我收回来天经地义。任鬼,知道为何让你担任天顺公司的总裁吗?”
我笑道:“当替罪羊呗!”
“还有点自知自明”水月奴道,“天顺公司在争夺矿山开采权的争斗中,不小心弄死了人,原来的老总被处理了。他也受到了牵连,多亏老头子多方游说,摆平了这事。老头子把他臭骂一顿,告诫好自为之。他懊恼之极,唯唯诺诺的应承,那样子甭提有多好笑了。他嚣张跋扈,为所欲为,不调查清楚对方底细就轻易下手,结果付出了承重的代价。公司整改之后,飞蛾推荐你担任公司老总。于是乎,你便成了第二个替罪羊。
我坏笑道:“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不仅洞悉了他的计划,还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反手过来,与他老婆沆瀣一气,谋划于他。他若是知道实情,不吐血才怪。”
月奴在我腰上狠狠一扭,说道:“我只是他名义上的老婆,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抑或是将来,我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再乱嚼舌头,小心我宰了你。”
我揉揉酸麻的腰,幸福无以伦比。我道:“有了你我别无他求,什么名利地位,什么权利金钱,全都一文不值。”
水月奴道:“嘴真甜,可惜我不是小姑娘,不会上当受骗的。我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我的东西谁也别想动。”
我压低声音道:“你的就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装什么装?”
她害羞极了,嗔怪道:“你怎么这么讨厌。”
嬉笑闹腾一阵起床,吃早餐的时候,我把杨萎的事跟她说了。她道:“这是好事,交给孟轲操办便了。公司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别来烦我。”
之后,我们出去散步,熙竹园的环境还真是不错,绿树成荫,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别致精巧,颇具江南园林的神韵。水月奴挽着我的胳膊,为我介绍沿途的风景。转了一圈返回别墅。离开的时候,她照例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送别。
这是漫长的一夜,也是疯狂的一夜,在陌生的环境里,我彻底征服了一个完美的女人,斩获了她瓷瓷的心。然而,成就感一闪而过,愧疚感愈来愈深。淫邪狡诈,残忍好色,这是水月奴对我的评价,真是一语中的。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视道德如粪土,美色之前毫无抵抗力。我背叛了爱人和朋友,背叛了信念和承诺,真是恶贯满盈。将车停在路边,瞭望青山,一支又一支地抽烟,越想越难过,恨不得一头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