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谢筱双手挽住我的脖子，侬声道：“老公，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什么不幸的消息。”我诧异地道。
她道：“人家要去出差嘛。”
“和谁去？”我追根到底，问道“什么时候去？
她笑道：“当然是和我们科的人去啦！XC市参加省国税局召开的‘全省国税系统先进个人暨先进集体”的表彰大会。我们被评为先进集体，当然得去领奖。”
我拍拍胸口道：“不是与领导同去，我就放心了。”
谢筱道：“我想，人家还看不上我呢！”
“为何？你姿色不错嘛！”我挠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谢筱媚笑道：“我离婚了，领导可不敢染指，怕沾上了就甩不掉。乱搞男女关系还得找结过婚的，又不用负什么责任。”
我恍然大悟，揽住她的细腰，说道：“结婚之后，监控模式开启，我得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不然，被人家戴了绿帽都不晓得，那就亏大了。”
“我才没那么龌龊呢！”谢筱道：“领导能跟你比吗？流氓。”
我放声大笑，说道：“知道就好，乖乖做我老婆。我啊就是个流氓，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不过，比起你们这些有执照的流氓，那可差的远了。XC市，听说一年一度“樱花节”开始了，原谅你们是打着开会的幌子去渡假，真他娘的不要脸。”
“不要脸才能无敌于天下。学着点，小弟弟。”谢筱拍拍我的脸道。
我问道：“去几天。”
“九天。”
我无奈地道：“哎呀！这么长。”
谢筱吻我一口，娇嗔道：“人家也舍不得离开你，但是没办法呀。”
“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但是要谨防色狼，抵抗不住就打我的电话，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救你。”
谢筱微笑，痴痴地道：“好人，有你我舍得上当么。谁敢招惹老娘，立马阉了。”
我把她抱在怀里，说道：“我想你那可怎么办呢？”
她悄悄地道：“想着我干坏事。”
“不行，我才没那么傻呢！”我贼笑道：“我要储存好弹药等你回来，狠狠收拾你，尽然后我们会有个孩子。在之后，有个小尾巴寸步不离跟着你，你就是想飞也飞不不走。”
她摩挲着我的胸口，媚笑道：“来么，谁怕谁呀！我现在就像要个小尾巴。”
“就遂了你。”我抱住了谢雨，外面风呜呜吹着，世界愈发冰冷。我内心火热，谢筱亦是如此。黑色的夜幕成了巨大的床，遮住了这个颓废的世界。
翌日醒来腰酸背痛，起床帮谢筱收拾行李。她依依不舍地抱着我，说道：“老公，我不想去了。”
我拍拍她的屁股道：“去吧！拼命折腾。结婚有了宝宝，你想洒脱都洒脱不起来。”
“老公，你真好。”谢筱又取了一套衣服塞入行李箱，锁好拉链笑盈盈望着我。她一套红色的棉裙，黑色的打底裤，配上棕色的高筒皮靴，靓丽迷人，惹人注目。我道：“唯一的要求是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接受我的临检。打扮得这么惹火，真叫人放心不下。”
谢筱道：“放心好了，人不在心在。走吧！小气鬼。”
我提上行李箱，牵着她的手下楼。到了国税局门口，我下车解开绳子取下行李箱，递给默不作声的谢筱。我道：“好好玩，别想我。”
谢筱突然抱住了我狠命一吻，也不管路人好奇的目光，就是不肯松手。我轻轻拍拍她的脊背，说道：“傻瓜，搞得就跟生离死别似的。放心，家里有我照顾，保证正常运转。要快乐，不要忧伤，明白么。”
谢筱点头头，终于离开我的怀抱。我跨上摩托启动引擎，说道：“万事小心，我去上班了。”
谢筱白皙剔透的脸被寒流冻得通红，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突然灿烂而笑，说道：“老公，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走啦！再耽搁就要迟到了。”我松开离合加油离开，婀娜窈窕的谢筱仍旧伫立在薄纱般的雾中，目送我离去，火焰似的人茫茫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教室里一片聒噪，讨论声与翻阅试卷的响声黏合在一起，组成声势浩大的噪音，让我想起了《变形金刚》里的震荡波，那个只会唱歌的蠢货。我望着桌子上的两本试卷毫无查阅的兴趣，若无旁人地抽烟，熏走叽里呱啦的女老师。正怡然自得之时，诡异的事件毫无道理的发生了。一个女老师与阅卷老师发生了争执，两人情绪激动互不相让，挣脱组长划定的三八线上演了全武行。霎时间桌椅倒塌，杯子碎裂了一地，叫骂之声更是不绝于耳。她们斯文扫互相拉拽对方的头发，就像两只母鸡呼哧呼哧喘气，不听别人的劝阻不肯松手。我摇摇头上前瞪着精疲力竭的二人，从头到脚审视一番之后，笑道：“造型不懒，可以去演武功片了。你们认为有意思那就继续，再见！”
刚出教室，迎面撞上一个人，抬头看竟是闻讯而来的杨萎。我笑道：“老大，你也跑来看戏，时间拿捏的真准，佩服之至。我有事找腰花商量，先走一步。”
杨萎一把拽住我的衣服，没好气地道：“你小子就不是个好鸟，唯恐天下不乱。别想溜，跟我进去劝架。”
我好不无奈，尾随杨萎进了教室，结果大跌眼镜，刚才还在殊死搏斗的两个女汉子分坐两边，正在整理凌乱的衣服。组长见了僵尸似的杨萎刚欲开口，杨萎摆摆手望着二女，冷冷地道：“怎么不打了，继续啊！”
两人羞红了脸，低头不敢望杨萎。组长指着我道：“任鬼劝开的。”
杨萎回头望我，我挥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就说了句造型还可以，让她们继续表演，谁晓得这就结束了，可惜。”
杨萎怒道：“你给我闭嘴。”
“是你让我来的。”我低声嘟囔，没想被杨萎听见了，大叫道：“你给我滚。”
“我滚，立马就滚。您别生气，对身体不好。”我一溜烟跑了，下楼坐在木椅上晒太阳。不久之后，看见吊死鬼似的杨萎领着两个女老师去办公楼。我看看空荡荡的校园，老师们分组进行试卷分析，而我却置身事外逍遥无比。这可不能怪我无组织无纪律，乃是杨萎金口一开给我的自由，组长和其他的老师皆可作证。原来滚蛋的感觉这么美妙，能够远离别人的口水，今后不妨大行此道，就可逃之夭夭。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躺在木椅上仰望湛蓝的天空，流云好似从鼻翼掠过，居然昏昏沉沉睡了。后来，我是被人给吵醒的，一看篮球场上全是老师，原来试卷分析结束了，无数道目光汇集在我的身上。我懒懒伸腰坐起，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掏出烟点燃吞吐，健康指数达到顶点。尖嘴过来问道：“任鬼，全校唯有你敢不参加试卷分析会，还大大咧咧的在此睡觉，你真不想在南城混了。”
我斜眼望着尖嘴，笑道：“大哥，不是我不想去，而是不能去。杨校叫我滚出教室，我只能在此坐而待毙。”
“真的，”尖嘴两眼泛光。
我故意凌乱地道：“不信你去问问我们的组长，有没有这事。”
尖嘴幸灾乐祸地笑了，拍拍我的肩头，劝慰道：“兄弟，难为你了。千万小心，别再让杨校抓住把柄，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那是那是，”我感恩戴德地道：“多谢大哥的提醒，我会加紧自个的尾巴，望不可被杨校瞅见。”
尖嘴笑个不休，我冷冷瞪他一眼，顺手将烟头扔入旁边的垃圾桶。吃饭的时候，腰花愁眉苦脸唉声叹息，就跟死了老婆似的，再看所有人，皆是这副德行，我心想他们去要饭生意必定极好，不用说我也知道，年终测评我校的成绩肯定垫底。我发短信给谢筱，问她吃饭了没有？
不刻，谢筱回复道：“刚刚进入饭店，车里待长了，头有点痛。”
我道：“赶紧吃药，别让我当心。”
谢筱道：“没事，想想你便不痛了。老公就这样吧！到了目的地我给你电话。”
我收起手机，结账离开了饭店。与腰花步行返回中小，一路无话可说。一点半，期末总结会正式开始，杨萎手拿成绩名册，依次宣布各个完小的成绩。念到我校的时候，杨萎提高了音量，我发现腰花脸部肌肉抽搐，颜色由白转青，又青变黑，一副濒临死亡的预兆。唉！谁叫我们的老师不争气呢，腰花的满腔心血皆是白费，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忽然觉得腰花怪可怜的，明天的校长会他必定会被杨萎骂个狗血喷头，还得点头哈腰的自我批评。人呐！有时候连条狗都不如，狗被殴打虐待还能叫唤呻吟，人却连呻吟叫唤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杨萎提醒道：“各位老师，自己的成绩自己心里有数。希望成绩靠后的同志认真反省，多找主观原因，少说客观原因，假期里面好好反思，争取在新学期有所提升。下一学年不整改，就请你去山区面壁思过，或许你才会真正理解幸福的含义。最后，我要强调是某些老师处理问题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其行为有损教师的形象，希望你们改之忌之。下半年的年终奖，以本次测评的成绩为依据发放，如何操作财务室会通知各校的总务主任。本次阅卷每人补助五十元伙食费，请各位老师找本校的校长领取，会议到此结束。”
我找腰花领取了伙食费，又找尖嘴瞅瞅我班的成绩。一看成绩汇总表，赫然发现我班成绩全镇排名第七，比上学期进步了四名。我觉得不可思意，之后又觉得好不无聊，就算是全镇最优又有何意义？那几个数字或许能左右某些人的人生，但对我来说它就是数字罢了。如果它真能左右我的人生，那世界不止是可笑，而且还很荒诞。我回到学校料理余留的工作，一个半月的假期立即生效，自由重新展开怀抱，不由得放声大笑。我想和谢筱去旅游，然后筹备婚礼的各项事宜，首要之事便是找钱。娘的，这可是个大问题。工作七八年，我已经够省吃俭用的了，卡上却只有区区四万，想把谢筱娶回家，至少还要四万。这钱去哪里找？不行便去敲诈父母，谁让他们催我结婚。人民教师就一个字，穷。两个字，很穷。一行字，穷得叮当响。
我想起了飞蛾，他应该有些钱，便打通飞蛾的手机，问道：“你失踪了吗？也不接我的电话。”
“任鬼，甭提了。”飞蛾有气无力地道：“我破产了。”
“是么？”我一听心就凉了半截，问道：“为何把自己搞得这般凄惨。”
飞蛾道：“蚊子出了事，网吧被法院查封拍卖。我想尽了办法要回了自己的那部分财产，结果还是亏了一半。娘的，我总要生存下去，便迷恋上了麻将，好歹赚点生活费补贴家用，结果又是放血。唉！真不晓得日子该如何继续下去。”
我道：“我虽然穷些，江湖救济的钱还是有得。说吧！你要多少？”
“谢啦！有你这话我就心满意足了。”飞蛾道：“我暂时还饿不死，真到了走投无路的那天，自然会来找你。对了，你最近过的可好。”
我道：“还是老样子，为了活而活。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我眼看着却无能为力，心绞啊！心一冷，干脆结婚了此残生。飞蛾，你和女友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你也该为人家考虑一下嘛，结婚得了。”
飞蛾听了沉默不已，长叹一声道：“晚了，我们分手了。”
“啊！”我叫道，“为何会这样？”
“这事怪我不怨她。”飞蛾苦笑道，“她劝我别赌博我偏不听，愈发变本加厉地去赌。她绝望了，一句话没留下就走了。我到处寻找无果，只能这样了。也许，我这种人不配有爱，她跟着我只会伤心流泪，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我道：“飞蛾，蚊子的死我们都有错，你别这样作践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珍惜眼前人，别为了不可求的事而遗憾终生，去把她找回来，好好尚待人家。”
飞蛾道：“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结果一无所获。任鬼，我们缘分已尽，执着亦是无用。不过还是谢谢你，我还有事，改天再联系。”
“好吧！”我想想小月也是这样，无奈地挂了电话。
想起蓝鸟，我便打通了他的电话，说道：“老师，我要结婚了，钱不够能借点给我。”
“多少，”蓝鸟有气无力地道。
我道：“两万。”
蓝鸟道：“你要的时候先给我个电话，然后便来取。”
我稍感欣慰，谢道：“老师，谢谢你。”
蓝鸟道：“任鬼，无论面对怎样恶劣的坏境，人都要正能量引导自己就不会迷失。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希望你好好活着，千万别想蝙蝠。就这样吧！我很累，改天联系。”
我不想面对空荡荡的家，便在网吧打发大把的时间。我端着M4A1突击步枪与陌生人对抗对杀，失去了朋友支持孤军奋战，死相特别凄惨，脑袋多次被AK47突击步枪射穿，脑浆溅满了土黄的石墙。我不断杀人，又被人不断杀死。在虚拟的世界里，死亡无关紧要，仅是统计数字罢了。数字，串联了我们的世界；世界，被数字慢慢虚拟，人慢慢丧失了自我意识，变成了数字的奴隶。我持续游戏，在不同的环境中战斗再战斗，在不同的世界里死亡再死亡。人生已被数字虚拟，自由已被规则剥夺，生命成为可有可无的消费品。
到了吃饭的点，老板端了一份盒饭给我。我吃着味道可口的食物，却无法断定食物的安全？我们抛弃了信念理想，只信奉金钱。生活就是一个巨大的舞台，一场亿万国民参加的假面舞会正在上演，高潮迭起，掌声雷动。灯光璀璨，音乐铿锵，旋律蛊惑人心。面具，在灯光下接近我们本来的面目，我们忘记了真我，以虚拟的形似演绎人生。尽情暴露野心，尽情展示恐怖的欲望，相互漫骂，自相残杀。舞台，巨大的舞台永不谢幕，永远存在于广袤的国土之上。人呢，追逐而死，疯狂而亡，慢慢化为白骨。
夜里，谢筱打来了电话。她道：“老公，一个人过得怎么样？”
我道：“当然是有滋有味，乐不思蜀啦！”
“真不想我，”谢筱有些失望。
“想，怎么不想，”我道，“突然变成了单身汉，你说想不想。”
谢筱道：“我习惯了与你同床共枕，现在独自躺在冷冰冰的被窝里，心比空气还冰冷。我后悔了，就不该出来。”
我道：“别后悔了，既来之则安之，放松身心好好玩吧！对了，XC市风光如何？”
“我们还没去领略呢！”谢筱忿忿不平地道：“今天听先进个人的报告，鬼哭狼嚎似的演讲持续了整整一天，我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差点呕吐了。不就是得了个先进个人的荣誉么，有必要这样煽情吗？”
“这叫感恩戴德，懂不懂？”我笑道。
谢筱道：“我偏偏不懂，有这样感恩戴德的吗？分明是阿谀奉承，恶心死了。”
我喝口水，说道：“不爱听就别听，省的凌乱。老婆，住的还行么。”
“四星级酒店，两人一间。”谢筱道：“热水不怎么样？”
我道：“怎么不去逛街呢，热热身子回来睡就不冷了。”
“没兴趣，”谢筱道：“没你陪着，有啥意思！不如睡觉来的舒服。”
“真乖，”我道，“回来我好好伺候你……”
聊天持续了好长时间，直到谢筱手机没电方才结束。我把手机扔在床头，随手拿起矮柜上的鲁迅小说集，将《伤逝》重读一遍，然后关灯睡觉。就像谢筱说的，一个人睡还真不习惯，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终于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