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4 渐进的距离
我带盛闵安去的最后一家小店便是这个夜市最有名的章鱼小丸子。
作为夜市最受欢迎的小吃之一，章鱼小丸子的店铺当然也是人满为患。小小的推车前围满了一大波人。我探头探脑费了好大功夫才钻进人群向老板娘点了两份。人群中大家都推推攘攘，一不注意就会踩到别人或是被别人踩到。——当然啦，像我这种个头矮小的人，只有被踩的份。
和老板娘点完单的我踮起脚尖费力地想用手机扫二维码付款，奈何人多，二维码的位置又太高，很快我还被一位光顾着和朋友们讲话没看路的男生撞倒。他的肩直往我背后撞上，我踉跄一步，手中的手机没拿稳一下子被甩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一时间我的大脑在“去接手机”还是“稳住身子”这两个选项当中无法做出选择，立马死机。但盛闵安的大脑反应过来了。
他眼疾手快地上前一只手接住了我的手机，另外一只手把正要往地面上摔的我一把稳稳地扯了回来。我的脑袋用力地磕在他宽厚的胸膛，额头的撞击疼得我龇牙咧嘴。
“所以我才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贴近他胸口的耳边传来他沉闷的话语。盛闵安紧抓着我胳膊的手还没有松开，我正疑惑发生了什么，抬起头便望见他阴沉得可怕的表情。
完蛋。
“是我太不小心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慌乱的声音打断。我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那个撞倒我的男生是在对我们俩道歉，他身边的朋友也在不停说不好意思。
而盛闵安那张阴沉的臭脸正是对着他们。
是因为太久没有被人陪伴过了吗？我第一次觉得盛闵安是如此的耀眼。和他坐在我家耐心教我数学题时的样子有些不太一样，现在看起来要更有血有肉一点。
原来他也是会生气的。
一直以来他总是在纵容我的任性，即便我每次见面都在找他麻烦，笑容似乎也从来没有在他脸上消失过。
他生来就是这么温柔的人吗？不是吧。
说起来，我好像都不曾了解过盛闵安。
他的过去，他的家庭，他的经历。为什么他和别的老师不一样，他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放慢，我盯着盛闵安的侧颜，一种莫名的情感第一次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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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买完章鱼小丸子，盛闵安和我离开了热闹的小摊。两人走在夜市两旁安静的街道，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刚才在夜市发生的意外让本来就不爱说话的盛闵安更加沉默寡言。
“大叔，你生气了吗？”他在我前方带路，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
“没有。”他走在前面闷声说。
“对不起啦我下次不会带你来这种地方了。”我跟上他的步伐，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你尝尝这个，这个真的很好吃！”我举起了手中的章鱼小丸子，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
盛闵安一点反应也没有。
“盛老师——”我拉长了声音，“你可以辜负我但是你不能辜负美食呀。”
“我没有生你的气。”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了头。那抹温和的笑意再次爬上了他的脸庞。
“那你尝尝这个。”我再次举起了我的章鱼小丸子。
盛闵安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弯下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我喜上眉梢，麻利地帮他用牙签戳了一个丸子投进他嘴里。
“怎么样呀？”我笑嘻嘻地问，“味道不错吧？”
嘴里还在咀嚼的盛闵安皱眉点点头，他被烫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吃的话就要笑一笑。”我伸手摸摸他挤在一块的眉头，“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总是要皱眉头呢。”
盛闵安却直起了身子，又走到我的面前，嘴里嘟嚷着没大没小。
和盛闵安之间距离的亲近让我的心情雀跃不已。坐在他的车上，我连接起他车里的蓝牙点了一首《董小姐》。
木吉他配合宋冬野低沉沙哑的歌声，情意绵绵的旋律耐人寻味。
“你居然喜欢听这种歌。”在我们都安静听曲一句话也不说的时候，开着车的盛闵安忽然开口。
“其实我的音乐风格很杂啦，各种类型的都喜欢听一些。”我笑道。“而且这首歌是我第一首能够用吉他完整弹出来的歌，有一定意义的。”
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董小姐》一曲完毕，刚好也到了红灯。
盛闵安稳稳停住车。
“你那么抗拒不愿意退出乐队，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和你父亲赌气吗？”这个问题看样子在他心里做了很多次准备，组织了很久的语言。盛闵安终于问出了口。
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想知道？”
盛闵安目光真诚地点点头。
“那我告诉你缘由，作为交换你以后也多和我分享你的事情怎么样呀？”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很精准。
“......也行。”
见盛闵安答应下来，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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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离婚前，我一直都是由母亲照顾长大的。
妈妈是个没有什么主见，而且不爱说话的人。和老骆结婚有了我之后，她就是一位标准的家庭妇女。
父母过早的分开让我几乎对我这位沉默寡言的母亲没有什么印象。但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母亲非常喜欢唱歌。
无论是我在与她玩耍时，还是我情绪低落难过得大哭时，母亲都会给我唱歌。
她温柔清澈的嗓音，无时不刻注视在我身上的那双眼睛，都代表她为我倾入了满满的爱意。
儿歌也好，还是属于我妈妈那个年代的歌也罢，她都会唱给我听。
有时我会为她的歌声入迷，听得忘记哭泣，有时我也喜欢她咏诵的儿歌，扑进她怀里撒娇。
“歌声是可以感染人的。这件事情是我的母亲教会我的。”回忆的甜蜜使我不禁露出了微笑，记忆中母亲温柔的模样一直在脑海里不曾忘记。那是最重要的记忆之一。“——当然啦我也不是想当歌星什么的！”我红着脸解释，“这并不是什么伟大的梦想啦，我只是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唱出那种会让别人露出微笑的歌声，因为我曾经得到过这样的快乐，也希望自己能为别人带来快乐。”
这是一个渺小的愿望，却承载着我满满的心意。这也是我无法让步盛闵安的唯一理由。
我的话让盛闵安沉默了很久很久，一直快到下一个绿灯，他才终于开口。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听到你的歌声。”他的目光依旧目视前方，只是脸上还带着笑容，这样和我说道。
我对他的回答感到十分的意外，很快这份意外就转化为欣喜，我笑得开心：“那大叔周末可以来看我们乐队的演出哦。”
“你们还有演出？”现在轮到盛闵安感到意外了。
“当然啦，有时候是在广场，有的时候会去地铁站旁的空地，或者是乐队队员家开的酒吧。”我掰着手指算着，“毕竟我们还年轻，有机会就得牢牢抓住嘛。”
我积极地告诉盛闵安周末演出的地点，发在他的微信上。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十几分钟后盛闵安将我安全载到家楼下，我收拾好东西，和他道别。
“谢谢你啦大叔，幸苦了！”我关上车门后还对车窗里的他道谢，“谢谢大叔你陪我逛了这么久，今天我真的很开心。”
“那就要好好读书啊。”临走前盛闵安摇下车窗，打趣地和我这么说。
我冲他比了个鬼脸，然后回头蹦蹦跳跳地走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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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我只感觉快乐过后便是全身疲惫。回想起今天在夜市和盛闵安经历的种种，好几个回忆的片段在脑海闪过。
被盛闵安紧握过的胳膊现在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手掌的余温，他胸膛内有力的心跳声还在耳畔回荡。
越想脸颊便越发炙热。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不让自己再去回忆。
一定是今天忽然间与盛闵安拉近了距离，才会有这样反常的表现。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赶紧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从浴室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我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盛闵安一个未接电话，和几条微信信息。
是回电话，还是回微信？一向速战速决解决问题的我，今天仿佛是遇到了大难题。我在手机前抓耳挠腮，心里痒痒的。
得让他知道我是本人回复的，所以还是打电话吧。
于是我用这样蹩脚可笑的理由说服了自己，最后选择回拨电话回去给盛闵安。
电话那头响了几声，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喂。”电话里他的声音，好像要比平日里听见的更有磁性。
“大......大叔？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居然慌张了起来。
“嗯......只是想问你到家了没有。”只是听着他的声音，我都能想象出盛闵安此时此刻在电话那头偷偷忍笑的模样。
“啊？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洗澡没听到。”
“是的，只是这样而已。确认你到家那就没问题了。”是因为夜深了的缘故吗，盛闵安的语气在我听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温柔。“明天还要上课所以就早些休息吧，晚安。”
贴近在耳边的声道传来电话对面那头盛闵安的道别，近得宛如就在我侧耳边低语。
想到这里我面部的温度再次加热，忘记要说晚安便立刻挂掉了电话。
手机页面回到桌面，微信图标的右上角有几条未读消息。首先就是盛闵安发来的三条信息，分别是“到家了吗”“回下信息”和“方便接电话吗”。
原来他真的只是为了确认我是否安全到家而已。
我敲击键盘回复完又点开了另一个未读消息。
是乔木佑发来的。时间在九点半，他问了一句你在哪里。紧接着就没了下文。
我疑惑地回复“在外面吃饭，没来得及看到消息，怎么了”。消息刚发送出去，对方立刻秒回，速度惊人，就跟他一直守在手机前似的。而回复的内容也就只有短短四个字“没事，睡了”。
白天的学习和晚上逛夜市，一天下来的疲惫在放松之后让我很快就昏昏欲睡，回复完所有消息，简单吹了头，我倒头就睡，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