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魂飨胪这东西,实在是缺德到了极点,且不说拘魂缚魄的邪术要折寿多少,就但凡是冲进千魂飨胪体内的那些魂魄,一般不是惨死就是横死,这里的惨死和横死说的不是被车撞,要是走路上被车撞或者天上一大花盆咣叽给你开了瓢,那一般归为冤死。惨死是说被折磨致死,古时候的炮烙活煮,蒸杀刀剐之类的,都是惨死的行列,惨死鬼怨气冲天,凶猛异常,只要看见活物就仇恨至极,非要生吞活剥了才够;横死说的是被仇家或者有人刻意害死,比如奸情人命的公案里面,被奸夫**暗害毒杀的本家大爷,往往就是横死鬼,做千魂飨胪的时候,要是缺德到了极点,手段狠的人甚至会把一家子绑在一起,再各自在他们眼前把对方活活劈成肉酱,在元朝的降头师手里,因为那时候兵荒马乱,想要找到施术材料难上加难,但是有个千刀货,为了五百两白银发明了一种缺德到让人啼笑皆非的方法,把一堆不相识的夫妇迷昏,逼着他们互相交合生下孩子,再把没对夫妇配对孩子,将他们囚禁起来百般折磨,却不动那孩子分毫,爹妈往往就会把气撒在孩子身上,那孩子长大成人,再差人去告诉他真相,往往是一家手足相残,三者怨气堪称触之即死,不过那降头师也因为发明了这缺德的方法,没几年就一命呜呼了。但是在这种恶毒手段下做出来的千魂飨胪,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魔法免疫物理无敌,但是无人能制,所以倒也没有成灾。
然而如今,张匀一面前这位大爷直挺挺地戳在原地,王世殷背着外宾同志跑得飞快,但是要千魂飨胪真真暴起,就王世殷那脚力也不够看的,拖着个半死不活的外宾,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折了大半。更何况山脚下那残破村庄里面,还有个孙老头和徐依依,不说孙老头那一杆破火枪够不够这位大爷扫一眼的,徐依依身上是有四魂八魄,可是这大爷身上他娘的魂魄分别都得有两位数,又癫狂到了极点,估计连大罗金仙下界都敢啃一口,徐依依那小身子板,估计两口就没了。
所以此刻张匀一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但是和这位爷比,孙笑被冲体的时候闹的真身孽,那就是废物,一个真身都差点要了张匀一的命,此刻直接蹦了三万级,要斗祖师爷都怵头的千魂飨胪,张匀一嘴里发苦腿肚子朝前,一腔热血已经下去了大半,背后是冰凉一片,心思电转,竟是一条活路都找不到。
但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张匀一心思飘走的刹那,千魂飨胪嗷嗷一声嚎叫,一个旱地拔葱蹦出来两米有加,劈头盖脸朝着张匀一就砸,张匀一哪里敢怠慢,毫不犹豫掉头就跑,但是千魂飨胪更快一步,一爪抓在张匀一后心上,连皮带肉刨下去一大块,张匀一双眼一黑,迈出去的脚就软踏踏地向下弯去,但是他心知要是真躺在这,他马上就要去三清座下复名了,硬生生提起一口气,嘭的一声把天矩剁进旁边的树里,接着天矩把身子活生生扭了个角度,躲过了千魂飨胪踏下来的一脚。转过身子一路狂奔,还不忘了咬破舌尖,一口血吐在千魂飨胪的脸上,教它认准了自己,千万别去追还没进国道的王世殷。
那千魂飨胪确实没有管王世殷,直直地奔着张匀一就来,呼啦一声跃到张匀一面前,眼看着一对铁黑的拳头带着恶风袭来,张匀一也顾不得多想,骂着不长眼的老爷就把天矩竖在胸前,只听见当一声响,天矩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张匀一直接倒飞而出,砸在一棵树上,骨碌碌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这一拳差点给张匀一打得闭过气去,忍不住一口血咳了出来,借着星光低头一看,咳出来的血已经是紫黑色,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突然觉得身上的伤口反而麻木了一些,这一晕张匀一是真慌了,难道这千魂飨胪当真狠到了这个地步,一拳把自己的魂魄都给砸出来了一缕。
张匀一闭上眼,知道自己今天算是真栽了道了,一栽是自己莽撞,独身就要解徐依依身上的谜团,二栽是自己不省得轻重,看见真身就应该跑,三栽是不应该风急火燎的大半夜赶路,又在深山里,他连借阳都做不到。但是如今,四人性命系于他一身,他也来不及想究竟为什么冯云观里那么多失魂落魄的人昏迷不醒,徐依依却行动自然,为什么明明是被畜生冲体了的孙笑会被炼成千魂飨胪,为什么那外宾要在半夜里进山偷听他们说话。收束心念,张匀一背过手,在自己的后颈上连施三针,两针锁魂、一针刺阳,三针下去,张匀一觉得自己身子都轻松了许多,但是他的心也沉了下去,这刺阳的一针是正一明令禁止的泄魂针,就是主动散去施术者本身的魂魄,以魂魄之气催动阴阳流转,断绝体外痛楚,通俗地来说就是兴奋剂加镇痛药,可以说是同归于尽的手段。张匀一也是就听师傅提过两嘴,想着给自己留个大招,硬是查古籍给背了下来,师傅都不知道。
千魂飨胪不知道张匀一使了什么法门,依旧寻常攻来,但是张匀一此刻心绪早已是破釜沉舟,又爆出了不留退路的绝命法门,居然一时间身形矫健,握着一柄断刀绕着千魂飨胪不断地出手,天矩的断刃上先是沾了千魂飨胪的冤孽气息,又被张匀一吐上了一口心血,刹那间已经成了一把绝世煞器,千魂飨胪身上的血肉硬是被剐下一层又一层,嚎叫声响彻山岭。
但是终究是人力有限,张匀一被千魂飨胪再一拳带到了地上,颈后的三针已经崩飞了两针,朦胧之际,他眼前居然又想起了徐依依这臭丫头,他心想,他娘的,王世殷说这山里的惊魂煞,是他为了防止闲人上山,借着那索命冤魂的怨气布下的阵法,着了道的人,一般就会对着自己最害怕的东西发疯,也不知道徐依依着了道,究竟会看到什么,是不是还是原来的蜻蜓蚂蚱毛毛虫。
突然,张匀一觉得身子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闪过了千魂飨胪的又一记老拳。
“惊魂煞……惊魂煞……惊魂煞!”他着了魔似的念叨着,惊魂煞阵是直问魂魄的大阵,千魂飨胪体内万千魂魄,既然怨气冲体,那他们一定也有害怕的东西,假如能将千魂飨胪引入阵内。
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一定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张匀一一念至此,拔腿就朝着山腰的惊魂煞阵冲去,后面的千魂飨胪一路紧跟,嚎叫之声不绝于耳。
而此时,王世殷也总算是冲下了山,跳上国道,不由分说冲上了一辆正在路边补胎的货车,连声说外宾是自己家的表妹,在山上被狼咬了,要快点去医院救急,司机彻底郁闷了,心说哪就远方亲戚远到国外去了。但是耳边只听得一声嚎叫,惊起了飞鸟无数,司机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烟头掉在地上,哆嗦着慌忙收拾起东西,让王世殷坐在旁边,外宾放到后面的窄床上躺着,急急忙忙地打着了火,沿着公路绝尘而去。
王世殷还没来得及道谢,就看见司机脸色蜡黄,目光呆滞,嘴里念叨着什么,他仔细听来,司机念叨着:
“索命鬼来了……索命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