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混着血液从巨汉的脸上滴下,滴在尖刀上,然后随着刀刃流下。
“咳咳!你看,这不就打和了吗?”青年长出一口气,刚才的动作扯到了右腿。
腿上的短叉在腿骨上狠狠的刮了一下,疼的青年直冒冷汗。
“不对,你还伤到了手,应该是我占了上风才对。”
“你还是一样的阴险。”水泡爆破,溅在尖刀上。
“咳咳!阴险?哈……”青年双手握住短叉,稍一用力便疼的双唇发抖,短叉却纹丝未动。“无所谓了……阴险就阴险吧……不过你这家伙的蛮力也是一如既往啊。”
“咔嘣、咔嘣……”几声脆响,插在巨汉手上的尖刀突然崩断,巨汉从船板上爬起,直起身子,断掉的尖刀带着鲜血从他的掌心掉落,发出当啷的声响。
鱼尾摆动,身后拖出触目惊心的血痕。鱼尾的末梢甚至被尖刀分割成了几条碎肉,无力的随着鱼尾拖动。
“你还真是……”青年无力的看着残破的鱼尾,一句话未说完便噎在喉咙里。
“……菲儿还在等着我……等着我去救她……”流失大量鲜血的人鱼巨汉脸色越发的青灰,连从嘴里吐出的泡泡来无力了许多。
“所以,还是请你……去死……”青白的大手扬起,另一柄短叉“哆”的一声飞插在船板上。
“哈!你已经没有力气了吧?连我这么大的目标都瞄不准了?”青年指着人鱼大笑。
人鱼巨汉无力的伏倒在地,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青年。
“咳咳……”青年使劲儿咳嗽了两声,身下的船板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小儿泣声。
青年颤抖着拔出插在腿上的短叉,深深的看了一眼人鱼,拖着伤腿打开船板上的一处暗门。伸手从里面抱出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和一颗西瓜大小巨蛋。
“再见了,老……混蛋。”
然后伸手扳动一个开关,几声“咔咔”的机构响起,人鱼巨汉身下那块船板的一头突然下沉,人鱼巨汉顺着下沉的船板,滑落了下去。
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青年、男孩和那颗蛋。
“没事儿了,冰儿……”
青年安慰男孩的声音隐隐传入巨汉的耳中。
“扑通”
大海上荡起一团血水,无力的人鱼巨汉沉入海底。
一连串带血的泡泡冒出水面,转瞬破裂,几声呢喃在空中响起,回荡在所有人的心里。
“血咒……海怒……”
船舱里,两柄短叉随着呢喃,开始颤抖起来,不住的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青年将怀中的巨蛋和小男孩随意的丢在一旁,自己跌坐在一旁。
脸上不住的苦笑:“这个混蛋,还真是执拗,都说了我的船上禁魔了……”
一团团的血浆从船板上升起、融合,森然而又诡异。
两柄短叉自行飞上半空,血浆迅速缠绕其上,暗红的锈痕越发妖艳。
青年的脚下,一块与其它木板并无二致的甲板突然爆出白色的毫芒。
“这……”青年眨巴眨巴眼,似乎有些吃惊,“是血咒的威力太大了吗……”
白色的毫芒逐渐变亮,慢慢的连风灯的光芒也盖了过去。
整个船舱慢慢被白芒笼罩。
青年眯缝着双眼,一把抓过小男孩挡在自己眼前。
抓扯中,小男孩的手臂上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团雪白的棉絮。
而青年的右腿上,一条微不可查的血丝飘向短叉。
短叉越来越红,白芒也越来越强,只是青年隐隐听到白芒之中似乎发出什么声音。
“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声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了一声木头扭曲的哀鸣。
青年突然明白过来,这血咒居然还能抽取别人的血来增加威力。
他右腿上微不可查的血丝已经如同泉涌……那短叉在不停的抽取着青年的鲜血。
青年想要做些什么,却怎么也站不起身来。
“呵!我这算是自己与别人合伙,揍了自己一顿吗?”
话音才落,白芒猛的光芒大作,仿佛燃尽了最后的热量,瞬间消失无踪。
船舱也在瞬间被鲜血浸染,变成血屋。
一柄短叉如同一只狂暴的巨兽冲向青年,挡在青年面前的小男孩瞬间被撕成了无数的碎布与棉絮。
“咔嚓”短叉再次插进了青年的右腿上,狂暴的力量带着青年狠狠的撞在船舱木墙上,一口鲜血喷出,再次受伤的右腿更是不自然的扭曲着。
而另一柄短叉在船身上留下了一个木桶大小的窟窿后,冲进了大海。
海怒了!
狂暴无匹的力量在短叉接触到海水之后,全无保留的释放了出来。
船上的水手们都愣住了,老潘也瞪大了眼睛。
只有少年水手一脸懵样的看着发愣的大伙:“这是咋了?大家都发什么愣啊?”
本就狂暴的海面上,滔天的巨浪涌起,如同一堵通天的水墙。
巨大的海船在这水墙面前并不比一只小蚂蚁大多少。
“我的天!……”老潘颤抖着嘴唇,一把将小水手塞进木桶。
“干嘛呀!老潘……”小水手还要挣扎,却被老潘一巴掌呼在脑袋上,然后盖紧了桶盖。
“别出来,千万别出来……”
“老天爷保佑!海神大人保佑……”
“哗!”巨浪狠狠的砸在海船上,大船瞬间成了碎片。
没有叫喊声,也没有呼救声,因为叫喊和呼救的声音都被淹没在巨浪当中。
木桶的盖子早就没影儿了,桶身却奇迹般的没有破碎。
海水涌进木桶,呛的小水手拼命探出头来,却惊喜的发现老潘还在抱着木桶。
“老潘头!”
“老潘……?”
“爸爸?”
可惜,老潘没有睁眼。
随着下一波巨浪的来临,老潘的手松开了木桶,被海浪卷的无影无踪。
小水手扒着木桶的边缘,惊恐的看着木桶外还在肆虐的巨浪,撕心裂肺的大号起来。
泪眼中,仿佛看到船舱里的那个少爷趴在一个巨蛋上,被巨浪卷入其中。
……
大海是健忘的,怒海仅仅持续了十几分钟便烟消云散。
细小的波浪里鱼儿穿梭游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场梦。
时间也是健忘的,十年之后,谁也不会想起曾经有过这样一场海难,也不会有人记得这片海上发生的一切。
海风阵阵,浓烈的海腥味充斥着人们的鼻孔。
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激起一蓬蓬水气,泼洒在过往的人群身上,带来一阵阵的凉爽。但很快又被烈烈的阳光晒成蒸气,凉爽顷刻变的潮热无比。
亚力山大海港里嘈杂的人群走来走去,远航归来的贝螺号带来了大量的海货,刚刚下船的水手们互相打闹着,喧哗着,渲泻平安的喜悦。
一个十来岁模样,长着乱蓬蓬黑色短发、有着东方面孔的小姑娘在人群里迅速穿行。
“噢,你踩到我的胡子了!小丫头!”一脸胡子的矮人在人群里跳脚大喊。只是他那不到一米的身高放在人堆里,跳起来也没有多显眼。
“呃!很抱歉,山姆大叔。你知道的,你的胡子实在是太长了。”小姑娘扭头对矮人山姆耸耸肩,“或许你应该去找咪璐姐剪一下了。”
“那怎么行?我的胡子可是亚历山大港最帅气的胡子了。”山姆眼泪哗哗的捧着自己的胡子。
小姑娘扮了一个鬼脸:“咪璐姐可不这么认为。她总是叫你邋遢的毛球。”
“胡说八道,那个没有欣赏能力的光板妞怎能体会我的帅?”山姆将胡子揣进怀里,跳脚骂道。
“你说谁是光板妞?”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尖耳朵精灵从人群里站出来,黑着脸俯下身子,双手狠狠的扳过山姆的脑袋。
“当然是说你啦,光板妞!”山姆脸色微变,这些尖耳朵的家伙最可恶,总是仗着身高欺负矮人,自己当然不能退缩。
“你胆子很大啊!毛球!走走走,到我的理发店里好好较量较量。”咪璐眯着眼,提起不停扭动的山姆便走开了。
而挑起事端的小姑娘则嘻嘻一笑,转眼就跑没影了。
……
码头上一个吟游诗人在放声歌唱:
“碧蓝的大海哟!
我的家乡。
美丽的人鱼哟!
她在歌唱。
英俊的小伙爱上了她,
为她献上自己的胸膛。
……”
“别唱了,小木木。就你那公鸭嗓子能把人鱼给吓跑了。”一名水手大声的嘲笑吟游诗人。
“谁说的?你又不是人鱼,怎么知道人鱼不喜欢我的歌声?说不定人鱼听到了会爱死我的。”吟游诗人大声反驳。
“哦?那人鱼的品味还真是独特呀!居然喜欢鸭子!”水手们哄笑起来。
“哼哼,一群不懂欣赏艺术的家伙。”吟游诗人撇撇嘴,转身离开,不想再理睬这群粗鄙的水手。
“人鱼哟人……”
一个衣着褴褛、满脸脏兮兮胡须的老乞丐仿佛刚刚睡醒,满是污垢的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双手双腿肆意的伸展着。
“啪”的一声,小木木诗人突然摔了个嘴啃泥。
“哎哟!”公鸭嗓子大声的叫唤着,“我的鼻子!”
水手们笑的更欢了。
“哎哟!我的腿……”一个比公鸭嗓子更大的声音叫唤了起来,“被你踢断了!”
老乞丐抱着自己的右腿,无助的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
而他的右腿则极不自然的扭曲着,看上去凄惨无比。
“开玩笑的吧?”小木木捂着自己流血的鼻子,惊疑不定的看着翻滚的乞丐,“我哪来的力气能把人腿给踢断了?”
“你别想耍赖!”老乞丐飞快的松开右腿,把小木木拽的死死的,“大伙都看见你踢断了我的腿,今天不赔个三五块金币,别想溜!”
“你完了!”旁边的水手怜悯的看着发傻的吟游诗人,这地上的老家伙可是老油条了,一条断腿已经坑了不少人,就连船上的水手也有几个踩过他的坑。
“我没有踢你……我的鼻子还流血了呢!”诗人争辩了两句,突然愣了一下,然后从公鸭嗓子里爆出一声尖叫“三五块……金币?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把我论斤卖了也不值一块金币的!”
“我不管!反正你得赔我!”乞丐搂死了小木木的腿,眼泪鼻涕不住的往小木木身上蹭,“要不我就告到治安官那儿去。”
“法克!”小木木爆着粗口。
“好啊!你还骂我!”乞丐尖叫着,一嘴大黄牙笑的更灿烂了,“口出恶言,罪加一等!今儿没有十个金币,咱们没完!”
“噢买噶!谁来救救我?”年青的吟游诗人几乎崩溃。
周围的水手们除了起哄,谁也没来搭这茬。
“大叔,你的腿似乎不是刚断的哦!”这时,一个宛如天籁般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