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夫人轻轻的走在渔巷间,鲜红的高跟鞋踩踏在木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一把缀满晶亮的小花伞下,一袭粉红色长裙婷婷玉立,金色如涛般的长发轻轻颤动。
一名身着黑色礼服的小胡子跟在温莎夫人身旁,大声的赞叹着:“温莎小姐,您的美丽简直可以让星辰失去光芒……”
温莎夫人轻轻颌首,并不反对弗朗先生选择性用错称呼的行为,微笑回应:“哦,弗朗先生,谢谢您的赞美,您过誉了。”
小胡子弗朗先生立刻站直身子:“不不不,我的赞美完全及不上您美丽的百分之一。”
“所以,弗朗先生今天是专程来赞美我的吗?”温莎夫人的大眼睛忽扇忽扇的眨动着,优雅的白纱手套掩住笑盈盈的红唇。
一阵轻微的海风抚过,小花伞上的晶亮也随之轻颤,发出叮当脆响。
小巷美人,轻罗花伞。
画一般的色彩,诗一样的灿烂。
弗朗先生眼睛都看直了,不自觉的咽下口水,全然忘记了回应美人的话语。
“咯咯咯咯!”温莎夫人看着弗朗先生呆立的模样,稍显放肆的笑出声音。
弗朗先生被温莎夫人的笑声惊醒,在嘴唇上方的小胡子上捋了捋,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戴着兜帽的女仆突然递给温莎夫人手帕。
这是个年纪很大的女仆,一般的家族里,上了年纪的仆人还能跟在主人身边,那么很大概率上就是主人最信任的人。
不过相对于老女仆,弗朗先生更喜欢用年青一点儿的。
就算是看着也舒服,不是吗?
温莎夫人接过手帕,挡了一下清晨的阳光。
“好了,弗朗先生,和您聊天真的很愉快,您就送到这里吧。”
弗朗先生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这里好像是贫民区吧?温莎夫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温莎小姐,您到这儿来是要办什么事情吗?需要的话……?”
“噢,很抱歉,这个只是一点儿小小的私事……,非常感谢你!”
温莎夫人礼貌回绝,然后带着身后的那名女仆悠然走开。
真是个美丽的尤物啊!
弗朗先生巴巴的望着温莎夫人的背影,没有再跟随过去。
绅士,一定要绅士一点的。
想要俘获美人的心,不能死缠烂打。
不过,美人来贫民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好奇啊!
弗朗先生看着道路的尽头,女仆似乎紧跟了几步,几乎与温莎夫人并排,然后一转身,两人消失在拐角处。
“夫人,您确定真的在这儿吗?那个种子……”说话却是温莎夫人,她美丽的双眼正看向跟上来的女仆。
“怎么?不相信吗?还是你等不及了?温莎……斯温。”女仆桀桀的笑出声来,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一双混浊的眼睛邪邪的看向温莎夫人。
温莎夫人脸上浮起一阵慌乱:“不不,亲爱的同伴,当然不。我只是从没见过……种子,有点好奇。”
“同伴……吗?”几乎可以夹住苍蝇的脸上突然沉了一下:“你还不配。你只是一只虫子,稍微大点儿的虫子罢了。而种子……”
女仆的双眼突然迸发出炽热的光芒,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只需要把种子带回去,慢慢等待种子开花结果,然后……嘻嘻!”
说完,女仆收起脸上的表情,不再言语,两只眼睛眨了眨,浅褐色的瞳孔骤然变成了竖瞳……
猫一般的竖瞳。
……
两母女一直晕迷不醒,这是里安教士怎么也没想到的事儿。
“咳,或许……”老里安眨眨眼,看着自己的两个手下,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这时,歌歌的手意外的动了一下,悄然摸向地上的破木棍。
懊恼的里安教士和他摸不着头脑的两位属下都没发现。
正当老里安筹措着言词,试着怎么在属下面前挽回一点颜面的时候,地上的破木棍呼的一声,狠狠的敲在他的后脑上。
这是歌歌用了全力的一击。
“梆!”
沉重的一击把里安教士打的脑袋往前一栽。
库思骑士呆住了,法提骑士呆住了,里安教士也呆住了。
也许是力气的确很大,破木棍上都掉下来一小片木块,挂在里安教士花白的头发上,一上一下颤动着。
“都别过来!”歌歌声色俱厉的大叫,手中的木棍在空气中用力的挥舞着。
“我很厉害的!统统走开,你们这些伤害妈妈的坏蛋!”
身后就是晕迷中的母亲,面前是可恶的神廷大佬,歌歌顾不上去观察妈妈,只是腾出一只手在妈妈的脖子上摸了摸。
这是跟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学的,仓促之中,歌歌只能感受到妈妈脖子上微弱的跳动。
应该没事吧?妈妈……
“小丫头……”里安教士晃晃脑袋,他还有点儿发懵。
两名骑士猛的跨立在里安教士的身前,库思骑士还一把抓住了歌歌的手腕。
刚才那一下真的把他们吓到了,里安大人居然在他们面前被袭击了,尽管那只是个小女孩。
但失职就是失职,这个并不会因为对方年纪小,袭击并不致命就可以不算数的。
法提骑士的胖脸都涨红了,羞臊的通红。
奇耻大辱!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居然能在两名神廷骑士的眼皮底下袭击到教士大人。
这叫他们怎么接受得了?
歌歌的手腕被抓,立刻换了一只手接过木棍打向骑士。
木棍打在骑士的甲叶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行了,别闹了!”里安教士虎着脸,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不时的抽疼一下。
这鬼丫头,刚才还对她挺歉疚的,哪知道抽冷子就来这么一下。
作为神廷在亚历山大港三大教士之一,异端审判所的主负责人,亚历山大港里最有权势的老狐狸之一,哪吃过这种亏?
没想到,今天居然阴沟里翻了船,这让老里安如何能忍?
咝,还真疼!
……
女仆像猫一样轻盈的跳跃着前进,完全看不出之前那幅年老的模样。
温莎夫人收起花伞,拎着长长的裙摆,狼狈的跟在后面。
清晨的贫民区里没什么人的……勤快些的自然会去出卖劳动力,以换取家里一天的淡水、食物或者其它的必需品;懒散些的家伙们却还在饿着肚子缩在被窝里,做着暴饮美食或者一夜暴富的美梦。
所以小巷里没人,当然也就不会有人看到诡异的猫女仆和狼狈的温莎夫人。
突然,猫女仆停了下来,四下嗅了嗅,然后把目光投向了一座破旧小木屋。
“没错,就是这里了!那个小种子……”说完,她扭过头,低声的对身后美丽的温莎夫人说:“快点儿,你这个没用的初习者。如果因为你的原因,让小种子跑了,我会把你泡到最恶心的药锅里洗澡。”
温莎夫人咬紧牙关,却不敢多说,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打开小小花伞。
片刻,美丽而从容的温莎夫人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猫女仆也收起了猫眼,戴上兜帽,低眉顺目的跟在温莎夫人身后。
只是还没等温莎夫人敲门,屋里就传出一声老人的斥责声。
“……别闹了!”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啊?
温莎夫人皱眉,而她身后的女仆却突然拉住她的衣袖,低声警告:“别动,有外人……该死!是那个老屠夫!不要声张,慢慢退后。”
“谁?是里安教士吗?”
猫女仆微微点头,可以看出她有些紧张:“对,就是那个该死的老家伙。我们有太多的姐妹死在他手里了。”
“难道您说的那个种子也被里安教士发现了?”温莎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不甘心,不觉声音大了起来。
“是的,非常有可能。可恶的老家伙!”
猫女仆说完,咬着牙,恨恨撅断了一根手指,鲜血淋漓。
温莎夫人在一旁捂住了嘴,不捂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
还滴着鲜血的手指扭曲着,断口处露出惨白的骨头。下一瞬,惨白的骨头变成了一条尖脑袋的青蛇从断指里钻出来,一回头就张大嘴的吞下了失去骨头的断指。
猫女仆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去吧,乖孩子。把那个宝贝给我带出来。我要的东西绝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青蛇发出咝咝的声音,游出女巫的手掌,一扭身就顺着屋子的缝隙钻进去。
屋子里的歌歌又一次把木棍挥向里安教士。
一下又一下。
木棍带着呼呼的声音在里安教士眼前挥舞着,却没有砸中他的哪怕一根头发。
库思骑士把距离掌握的很好,歌歌再也没有打中教士的机会了。
里安教士把手插进衣袖里,脸色阴沉。
歌歌的木棍还在徒劳的挥动着,眼泪鼻涕一起飞溅。
墙角钻出一只丑丑的拳头大小的蟾蜍,这在海港里很常见,所以谁也没注意它。
丑陋的蟾蜍向前跳一下,然后停下来,鼓着大眼睛看着屋里的一切。
呱,一群奇怪的生物在开演唱会!
唱的可真难听!
“咝咝……”
他们居然还能发出这么让蟾蜍心惊胆战、恶心至极的声音。真是一群奇葩!
丑蟾蜍听的都快要吐出来了。
突然,一道青影从它的身后窜了出来。
冰冷腥臭的气息瞬间冷冻了蟾蜍的身体。
法克,是是是……蛇!
噗通,蟾蜍翻了个身,倒在地上,嘴里吐出白沫。
手指粗细的青蛇并没有理睬面前肥硕的食物,金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屋子里的人类。
里安教士突然扭头看向地上吞吐着蛇信的青蛇。他在青蛇身上闻到了一丝隐晦的味道。
“库思,抓住那条蛇!”
库思骑士应了一声,伸手就捏住了青蛇的身体,青蛇并没有过多的反抗。
“不要大意,骑士!把它拿过来。”
在骑士手中,青蛇表现的很乖巧,乖巧的不像是一条蛇,更像是一只宠物猫。
青蛇用小脑袋亲昵的蹭着库思骑士的手指。尖锐的脑袋,青翠的身体,晶莹的鳞片……
宠物猫也没有这么可爱。
众人不知不觉中被它吸引到了跟前。
歌歌是被法提骑士给拎过来的,她的泪水还在不住的往外涌,眼前模糊一片。
鼻涕混着眼泪流下来,她抬手擦了一下,弄的袖子手上木棍上全都是。
青蛇轻轻张开嘴打一个哈欠,尖尖的蛇牙从嘴里弹出,手指一样灵活的上下晃动着。
只是青蛇的哈欠打起来没完,蛇口似乎越张越大,缓缓的接近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