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下面，是一团乱七八糟的动物毛皮。
毛皮里，几只剥了皮的猫狗胡乱的扭曲在一起，红色的肌肉和白色的筋腱扭曲纠结成一团，花花绿绿的内脏在只剩一层皮的肚皮下清晰可见。
一只猫爪还在微微抽搐，失去眼皮的血红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哦！我的神！”里安教士不忍的遮了一下脸，手中的破木棍扔到地上，然后双手快速在胸口比划了一个祷告的手势。
小丫头哪儿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瞬间就被吓昏了头，尖叫着抱住妈妈。
而费琳任由歌歌抱住自己，手臂稍稍挪动了一下，却没有进有一步的动作。
“里安教士，这……”法提骑士也被床下的血腥吓了一跳，胖的有些过份的身体将木制地板砸的发出一声巨响。
瘦骑士蹲在尸体前，手上迅速腾起了一团薄薄的乳白色光芒。
这是神廷的神术，最基础的侦察术。
尸体被一个个的翻开，那白光在接触到尸体的刹那，便迅速在上面流转一圈。
瘦骑士的动作很快，片刻就将尸体以及那些剥下来的皮毛翻检完毕。
“猫2只，狗4只，尸体很新鲜，死亡时间在4小时左右；剥皮的手法非常熟练，没有多余的刀口，而且处理的速度也很快，全部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皮毛也全都能跟尸体对上，没有遗漏。其他的……暂时没有发现。”
“费琳……这是怎么回事？”里安教士的脸严肃起来。
死去的只是几只猫狗，并不算什么大事。
但像这样被残忍的虐杀，还偷偷摸摸的藏在床底下……怎么就给人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呢？
嗯！这到底是单纯的虐杀动物？还是……某种邪恶仪式？
再或者这根本就是……女巫？
女巫！
里安教士心里一突，杰克那家伙在诬告，这几乎是一定的。
但是如果真的就这么凑巧……。
毕竟以神廷的记录来看，以往发现女巫的时候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有被人揭发的，也有偶然发现的，像今天这么凑巧……
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没有，我没有……”费琳说了一句就咬着嘴不说话了，她现在脑子里乱极了。
听到妈妈的声音，歌歌松开了妈妈，她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当中醒了过来。
她知道只凭着妈妈这一句，什么也证实不了。
“这个不可能是我们弄的！绝对不是！”
里安教士转过脸，深深的看着母女俩，笑意早已消失无踪，挑眉问：“哦！为什么？”
之前可以跟小丫头笑闹，那是因为他并不认为这小丫头真的是女巫，或者说她真的有能力成为女巫。
两个女巫？
两个需要靠骗才能弄到钱，才能勉强生存下去的母女女巫？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至于小丫头骗人，这当然不对，需要惩戒。但那是治安官的份内，与神廷无关。
只是现在……
面前血腥而诡异的一幕让他不得不再次认真考虑，这对母女是女巫的可能性。
“这些狗，这些猫……”歌歌比划着自己的身高：“它们的个头并不小，我根本不可能打死它们。而妈妈是病人，想要下床都困难……”
看到里安教士撇了费琳一眼，歌歌又连忙说：“妈妈的身体昨天才好了一点儿！这点，邻居们都可以做证的。”
“最重要的是，那位骑士先生也说了……新鲜！”
“它们的尸体都还非常新鲜！
6只猫狗，打死了它们，还要把它们的皮给剥掉，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啪啪啪！”里安教士拍起了手，依然没有一丝笑容。
“很聪明呀你！按常理来说，的确如此。”
里安教士走到歌歌和费琳的跟前：“但你知道我今天究竟为什么来这里吗？”
“你当然不是为了给你的这位骑士打抱不平。这是两年前的事了，如果你想要这样做的话，应该早就来了。”歌歌咬着牙。
“说到底，你还是因为杰克……”
“对。那个蠢货去揭发你们是女巫的。”里安教士抖了抖袖子，一双干枯的手伸了出来。
“本来我是不相信的……”
“甚至就眼前这件事儿按常理来说，你和费琳两个人很难做到。
但……那是按你们都是普通人来考虑的。
那么反过来想想，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如果你们做到了，是不是就证明你们不是普通人了呢？”
“那也有可能是杰克的陷害！”歌歌不服气的反驳。
“杰克的陷害……也有可能。但他同样是普通人，而且……
他要做好这些，并且不知不觉的放到你们床下。
这个似乎……更难！”里安教士的脸色更冷。
怀疑一但产生，就很难消除。
“更何况，杰克就算是有什么能力，他是男的，绝不可能是女巫。
反而是你们……却拥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女巫！神廷最大的敌人便是女巫，而我……”干枯的手猛的伸出，抓住了歌歌和费琳的手腕，爆出一团红色的烈焰。
歌歌顿时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气息，如同烧红了的刀子一样，顺着里安教士的手，冲进了她的胳膊，将她的胳膊烧成一段焦炭。
这疼痛让歌歌大声的嘶叫起来，大滴的眼泪不听话的从眼睛里滴落。
这时，里安教士后面的话才飘进她的耳朵。
“……而我，只想消灭任何女巫存在的可能！神威术”
轰！狂燥的火焰瞬间吞没了歌歌。
她的头发，她的皮肤，她的骨头全都在燃烧。
好疼啊！火焰炽烤下的歌歌几乎将嗓子哭哑，泪水流干。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
“东方小杂种……”
“蠢！你太蠢了……”
“全都是因为你，你妈妈被诅咒……她要死了……”
“坚强起来……”
“……我只想消灭任何女巫存在的可能！”
无数的声音涌入她的脑海，最后轰的一声化作一片黑暗。
喀啦！仿佛是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温柔又清脆。
哗！那是海浪的声音吧？
对的，一定是海的声音。
汹涌澎湃，滔滔不绝的波涛声在一瞬间充塞住了歌歌的耳朵、填满了歌歌的脑海，占据了歌歌的心灵。
歌歌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浑浑噩噩、混混沌沌。
就在这几乎要滔天的波浪声中，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清晰无比……那是一个男孩儿的童音。
古怪的腔调，陌生的语言。
歌歌却出乎意料的听懂了，那是一句话。
“妹妹……别怕……哥哥保护你！”
这是谁？我的哥……哥？
周围全是一片粉红色，嫩嫩的粉红色。
冰凉的波涛围绕着粉红色。
火焰的烧炽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涌起的温暖。
……安心的温暖。
……
片刻，又响起一个轻佻的声音，还是那个陌生的语言。
“哎呀呀，老婆，这里面是个小丫头吗？”
这又是谁？
没人回答，然后又听到轻佻的声音惊叫着：
“喂喂，臭小子！别拍，这可不是球！是你的妹妹！”
……
“噗通，噗通……”
好温暖！陌生的声音，温柔的响起。
“妈妈爱你哦……”
……
费琳母女在神术面前毫无抵抗，瞬间就被击倒。
里安教士惊讶了一下，眉头深深的皱起。
双手上不再是烈焰，而是不停变幻着色彩。
青色的清醒术，白色的痊愈术，蓝色的排毒术……
胖胖的法提骑士挠挠头，不解的问：“大人，有问题吗？”
里安教士的眉毛抖了两下：“有……咳！当然没问题……一点儿小状况而已。”
出了状况是真的，只是并不算小。
他似乎错误的估计了这两母女的神术耐受力了。
神术是神廷教士所掌握的强大法术。
它与魔法师使用的魔法不同，是只有神职人员才能使用的法术。
适才，里安教士的怒气是真，下狠手欲除掉两人也是真。
但到了使用神术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微微的动了一下。
女巫的确会隐藏自己的邪恶力量，但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她们还会隐藏吗？
想到这里，里安教士悄然转换力量，将差一点儿就要施放出来的神威术，改成了雷声大雨点儿小的幻火术。
神威之术是真正的杀灭之术。
神术一出，引发天威神怒，片刻就能将人烧成灰烬。
而幻火神术却只会让被施术者有一股灼烧的痛感，以及烈焰焚身的幻觉。
普通人也好，魔法师也罢，哪怕是女巫也是如此。
受点惊吓，也仅止于此而已。
两种神术，一种杀伐一种无害，但它们的气息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里安教士相信，到这个时候，哪怕是再狡猾的恶女巫也会有一点儿心神失守的吧？
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儿邪恶的气息泄露出来，里安教士绝对有把握辨认出来。
眼前的这一对母女任由幻火神术袭身后就不知人事了，全无一点儿反抗之力，这早已证明了她们的清白。
只是，她们倒是清白了，却叫里安教士犯了难。
这对母女如果真有嫌疑，杀了也就杀了。
死在老里安手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不差这么两条命。
可这不是没嫌疑嘛！
况且床下的那些东西如果不是费琳她们的话，八成就是杰克那家伙使的坏。
敲诈勒索、陷害无辜、欺骗神仆……这些事儿加在一起，把他的猪脑子都敲出来也不解恨。
老里安虽然不介意杀人，可被一个欺骗自己的猪脑子当枪使，这事儿想想都够恶心。
可问题是，现在这对母女任凭里安教士将治疗神术用了个遍，却依然晕迷不醒。
这可怎么办？老里安犯了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