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翠湖,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许是在家里的大宅子里待久了,难得出门透气,女眷们大多快活。三三两两,寒暄讨笑。
大公主和程情一到,满庭娇笑嬉闹声降了许多,纷纷行礼。这次宴会上,除了做东家的三公主的身份高之外,最高的应是来赴宴的长公主,再者就是位极人臣的丞相千金程情了。所以满席的女眷也不敢太过放肆,她们的一举一动与夫家息息相关,若是冲撞了贵人,指不定会为夫家招致何等祸难,女子以夫为尊。
“都免了这等俗礼吧。”大公主抬手,尽显一国公主仪态:“今日是妹妹做宴,既是宴会,大家就不必多有拘束,就当在家般即可,也好让本宫妹妹尽东道之谊。”话是这么说,但谁人敢真正放肆,但公主的一番话倒是让原本拘谨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到主人家做客总归要是见过主人的,大公主和程情随着引路婢女来到了三公主所在的庭院。
还未走近,一股浓郁的甜腻的花粉香向鼻尖袭来,惹得程情频频有打喷嚏的冲动,程情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皇姐,你来啦。”女子的声音如同她身上的花粉香一般甜到令人发腻,三公主小女儿态似地向大公主撒起了娇,亲亲密密地摇着大公主的纤手。
大公主刹那僵硬,但是很快恢复了过来,令人看不出任何异常。大公主亲密地摸着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笑着说:“妹妹,做的宴,姐姐怎能扫兴呢?”三公主甜甜一笑:“就知道皇姐对我最好了,今日我做东家,姐姐可要玩得尽兴才是,不然我这东道主可是要失了职的。”
三公主看向了站在大公主身后默不作声的程情,又问道:“这位想必就是丞相大人的掌上明珠程小姐吧?”被三公主提到,程情只好站了出来,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臣女程情,见过三公主。”
三公主上前扶起程情,笑道:“不必多礼。”随后又说道:“本宫听闻皇姐与你最是要好。”意味不明。
程情看向三公主,没有说话。
三公主又拉起大公主的手笑道:“有你陪着,皇姐定是能高兴的。在此,就算是本宫拜托你帮本宫招待好皇姐了。”“这是臣女应该的。”程情答道,声音带着些许僵硬。
从三公主的庭院中出来,程情满是感慨:“阿容,不累吗?”大公主闻言,苦笑道:“累啊,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难怪你要出宫住,为难你了。”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天真烂漫的人儿会如此心狠呢。只因下人不小心打烂了个瓷碟,就生生地将人家的指甲一块一块给剥了。也正是她这幅人畜无害的貌,曾经差点将本宫害得万劫不复。”
大公主还深深地记得那一天,那一幕,那个人用最甜的笑容将她推入最深的危险当中。
那是个寒风凛冽的冬日,从母后处请完安出来的她还不知道接下来她要面临怎样的境迹。在回到她的锦绣宫门前时被前来寻她的三公主喊住了,“皇姐,皇姐。”那时候的大公主还是挺喜欢这个娇憨可爱的妹妹的,看着她在寒风中等着便向门口的下人斥道:“怎么不将三公主迎进去,平白让她在冷风中受寒。”下人门面露难色,不是他们不想让三公主进去,他们也没那个胆子不让三公主进去,主要是这小主子非要在门口等啊。
三公主拉着大公主的袖子,娇声道:“皇姐,你别怪他们了,是我想在这儿等皇姐,这样我就可以早点见到皇姐了啊。”大公主对三公主说道:“下次就不要这般了,不晓得事理的人见着了,可说不准要传姐姐亏待你的舌根了呢。往后进宫里等着就好了。再说,外头冷,冻出病来了就是姐姐的不是了。”三公主笑容微微一僵,随后又欢笑道:“臣妹知道了,还是皇姐对我最好了。”大公主牵着三公主的手,问道:“说吧,来找皇姐有何事?”三公主抓着大公主的手兴奋道:“皇姐,我能带小猫去玩吗?”
三公主来,是为了寻大公主的一只蓝眼白皮猫儿玩,那是前些日子进贡来的,大公主瞧着欢喜便讨了来。锦绣宫上下都知道大公主有多喜欢这只猫儿,甚至算得上半个主子了。大公主有些为难,但禁不住三公主的苦苦哀求。三公主自她得了这只猫儿以来便天天到她这处逗猫儿,再加上她多做保证,大公主到底还是动摇了。临走前,大公主再三叮嘱:“一定可得看好它了。”
自三公主带着猫儿离开,大公主便在计着时间,是否该回来了。可是,三公主的迟迟未归令大公主心神不宁。果然,还是坏事了。不久,大公主就听闻了三公主带的一只猫儿在燕雀湖挠了禧贵人。大公主心喊大事不妙,便带人匆匆赶往燕雀湖。禧贵人是皇上最近的宠妃,更不用说前几日还被诊出了喜脉,若是这时候出个什么差出,肯定要坏事。
当大公主匆匆赶到燕雀湖时,便是看到禧贵人一边喊着“小畜生”一边伸手想要抓着猫往湖里扔。大公主心切,一个箭步扣住了禧贵人伸出的手腕。此时,三公主冲了过来,看似阻拦,实际把站不稳的禧贵人撞下了湖。禧贵人就这样直直摔下了湖,等到大公主反应过来时,禧贵人的呼救声已渐弱。
最后,禧贵人被救了上来,只是那孩子是保不住了,并且还落下了病根。之后,便是皇上的震怒。大殿内,是死一般寂静。大公主和三公主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静静地承受着上方帝皇的威压,大公主觉着自己的腿渐渐失去了知觉。坐在上方的人缓缓开了口,平静的语言里尽是怒意:“说吧,是怎么一回事。”三公主闻言哭得涕泗流涟,抢先开口道:“父皇,是我不好,不关皇姐的事。是我没看好猫儿,是我没能阻止皇姐。要怪就怪我好了,请父皇责罚我一人好了。”
大公主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十一二岁的女孩,她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果然,闻言皇上更加愤怒了,气得他将桌上一本奏折摔在地上,指着大公主怒斥道:“你的大公主就是这样当的?自己的错事要妹妹来替你担?还学会为了一只畜生动手将人推下水了。慕容红,你给朕好好说说是从哪学来的心狠手辣的东西,朕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账将一国大公主教出这等毒妇心肠。”
皇上句句直扎大公主心房,大公主一时间无法把眼前暴怒的男人与平日里温柔祥和的父亲联系在一起。眼泪控制不住地掉“父皇,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是皇妹,皇妹她……”“慕容红!”皇上狠狠地打断大公主:“你还是不知悔改,居然还想将错推给你妹妹承担吗?来人,给朕把那只小畜生抓了剥了皮扔出去。还有,从今天开始,大公主就好好地待在锦绣宫里抄女诫,没我许可,不许出宫门一步。”“父皇……”大公主惊愕地跌坐在地上,皇上低眸看着大公主,沉声道:“容红,我该好好考虑,你是不是能够当好大公主这个身份了。”语意里满是威胁。
为什么?为什么?慕容红并不明白。明明是三公主闯的祸,明明是三公主推的人,为什么现在过错全推到了她身上。不,她确实错了。她错在将猫儿借了出去,更错在轻信了这个披着顽皮的吃人精,深宫中何来的真情,这是她应得的教训。
大公主被宫女搀扶着从殿中出来,后面的三公主追了上来,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皇姐,是我不好,害了你被父皇怪罪。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只要……只要皇姐别怨我。”大公主冷冷地看着眼前哭得一颤一颤的女孩儿,声音冰冷:“妹妹真真是好生厉害。”三公主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皇姐,娇娇听不懂皇姐在说什么。如果皇姐有什么怨恨,尽管朝我来就好,是我不好,莫伤了旁人。”要是有不了解事情真相的人看了的话,任谁都会夸一句好妹妹吧,真是个“善良”的人儿。大公主闭眼,她已经不想纠缠下去了,这次,是她输了。“兰芝,扶本宫回去。”大公主身边的侍女轻声应是便扶着大公主转身离去,离去的背影满是苍茫。
身后那个身影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皇姐,你还是太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