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漫天大火的披香殿中,卫兵抱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丫头。
一个一落地便立刻扑倒在满脸焦急的妇人怀中:“阿娘,我好害怕!那火......火,好像会吃人一样。”哭的满脸泪水上气不接下气。
而另一个则看着那母女二人一脸平淡,好像刚刚从火场里被救出来的不是她一般,只是偷偷的将烧的有些黑乎乎的手缩回了身后。
“不怕,不怕!乖啊,阿娘在这里。”
那妇人将小丫头搂在怀里,心疼的抹去她满脸的眼泪,双手颤抖的在女儿浑身上下摸索查看,发现并未受伤,才想起什么般找寻着。
“木婵,给阿娘看看,没有受伤就好!”妇人转首将立于自己身后的另一个女儿上下打量了一遍,柔声的安慰了一句。
小小的姜木婵勉强的撕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这世间若有人疼你那便觉的疼,若没有,浪如山雨如针天崩地裂也不怕。
没有人觉得她们都是同样大小的稚嫩孩童,一个便可被母亲娇气的搂在怀里,一个却要站在这里面对四周那一副副狰狞可怖的面孔?
于是她昂起头,走过去,站在异灵河的桥中间,勇敢地看向对岸那一个个对她指手画脚的人们!
“怎么会有两个?”
“你看,真可爱!她们长的一模一样!连衣服都穿的.......”稚嫩的童声,有人立刻捂住了小女孩的嘴。
“真是造孽啊,竟然是双生!”
“可不是嘛,还偷偷养了这么大,啧啧......”
“异灵界要完了,大祸临头了!”
“双生的都是妖孽,恶灵讨债来的,怎么还养着啊?”
“她们这些祸害。这简直就是逆天而行啊,要遭天谴的。”
“对呀,这些挨千刀的根本就不会管我们的死活,连老祖宗的话都不听哟!”
“是啊,是啊,绝对不能留下她们!”
“这场大火就是上苍的预警啊,是为了要惩罚她们……”
“族长啊,千万不能铸成大错,无视先贤们的警示啊……”更有巫师们进言。
“杀了她们,杀了她们!”不知是谁起的头,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叫嚣着,要求族长大义灭亲,处死她们。
“......”
姜木婵睁着无辜的眼睛,一个个的看过去,有拄杖的白发老翁,有牵着孩童的驼背老妪,也有卫兵和巫师......
所有人都指着她,口中振振有词,小小的姜木婵不懂,明明有很多人她都是第一次见,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她们喊打喊杀?
回首桥的另一端,姐姐依然被阿娘搂在怀里呵护着。
她们同样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与她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为何她就只能被关在披香殿里?
旁边大祭司一脸为难地对着姜莫问道:“族长,你看,这,这恐怕瞒不下去了!”
姜莫问看了看夫人怀里的那个,又看了看桥上不哭不闹的这个,双手死死的抠着桥栏。
此时他焦头烂额,双眼布满血丝,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叫他如何取舍?
“大祭司,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我保证再也不让她出现在众人眼前!我即刻退位,让我们离开梓桑城好不好?”姜莫问恳请巫灵。
“是啊,大祭司,求你们网开一面好不好?”那妇人也屈膝跪在大祭司面前,“她们都是无知孩童,不会危害异灵界的!”
“夫人你快起来,老朽如何受得起啊!”大祭司也没想到事情一下就闹成现在的局面。
“处死她们!”
“处死她们!”
后面的民众们异口同声的要求处置她们,声音一波高于一波。
她仍然毫不畏惧的看着他们对自己指指点点,个个喊的义正言辞,就仿佛她们罪恶滔天,可明明她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大祭司回头不知道对他们说了什么,那些民众喊的愈发起劲,声音一度盖过了桥下异灵河湍急的水流声。
大祭司面对他们束手无策,终于巫灵沉重地开口了,“族长这件事已经拖了十年了,再这么拖下去,恐怕一个都保不住了!”
这两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点点滴滴他都看在眼里,但凡有其他办法,又怎会等到今日?
后来大祭司与姜莫问再说了些什么,姜木婵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记得她好像在桥上等了很久,异灵桥上的风吹得她的心口生疼,比手上的烧伤还疼,火辣辣的钻心。
也不知道大祭司与那些巫师长老们商议了多久,只看到她阿爹,异灵界的族长——姜莫问。
他在听到结果时,高大的身形一晃,脚下不稳,险些跌倒在异灵桥上,最终扶着桥栏驻足良久。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蹲下身,两只大手有些颤抖的落在她的肩头:“木婵,不要怪阿爹和阿娘狠心!一会儿到了河中,你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记住阿爹的话,死也不要放开那块木筏知道吗?比起木婉,你更让阿爹放心!”
阿娘早已经泣不成声,“孩子啊,你要知道人各有命,不管在哪里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千错万错都是阿爹和阿娘对不起你!阿娘好后悔,之前都没有好好看过你.....”妇人的双手在她的脸上舍不得放开。
“不该将你一个人关在披香殿里这么多年,以后你要勇敢一点。阿娘...阿娘好恨啊,到最后还是护不住你!......”阿娘抱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着。
姜木婵木然的站在那里,任由阿娘抱着她诉说着,她的姐姐姜木婉站在她不远处的桥头,被大祭司巫灵牵着,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仿佛方才周围的那些声讨与谩骂皆与她无关。
她终是闭上了眼,她和她姐姐确实不一样。最后被放弃的那个,永远是她姜木婵。
直到一个卫兵上前将她强行拖走。
“木婵,为什么要将妹妹送走?木婵,木婵,木婵......”桥头的小丫头从桥上追了过去,一路呼唤,一路啼哭。
那是小时候的她与姜木婉的最后一面,她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将自己脖子上的小木牌取下来塞在了追上来的她姐姐手里。
大祭司在众位巫师中选了一位身材魁梧的巫师,画了一张灵符隔空贴在了他的后背。念了一串咒语,立刻那名巫师便换作一张木筏,被丢进了桥下异灵河中。
随后她也被大祭司用三张灵符围绕送上了木筏。做完这一切,大祭司远远的像姜莫问夫妇点了点头。
她坐在木筏上,双手死死的扣着木筏的两端,眼见着一朵大浪便向她翻来,木筏渐渐的异灵河中央涌去。
她听阿爹的话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是一片潮湿。
看吧,这一次她又是被他们舍弃的那个,因为她不哭不闹,不吵不嚷!不用被呵护也能自己面对一切!
她不是很明白,好像有时候勇敢和坚强,也是一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