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男还在心心念念地念着江湖,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江湖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来到自己身边,并且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们先来回望一下文国的建国史。
这个还得从文国的前朝,梦朝开始说起。那是一个如梦幻般空前强大的中央集权国家,国富民强,兵力强盛,幅员辽阔,文化开放,四夷臣服。这样的朝代,在明君的治下,当然是百花齐放,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但谁也不能保证,明君的子孙后代就一定是明君,总会有那么几个不肖子孙的。终于有一天,梦朝出了个不肖子孙,沉迷美色,宠信小人,外戚干政,差点被自己十分信任的一个臣子造反成功,几乎失了半壁江山。一番大战下来,人民流离失所,十室九空;土地化为焦土,一片荒芜;经济体系崩塌,衰退严重;精锐内耗一空,青黄不接。
梦朝开始走下坡路。虽然中间也出过几位明君,稍微匡扶了一下将倾的大厦,但是野心这种东西,是说不清楚的,前人差点造反成功的经历就像是一颗希望的种子,总有一天,它是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等到梦朝末期,朝廷已经无力管控一切了,地方军阀林立,听调不听宣成为常态。
很快,就有了第一个宣布脱离朝廷,自立为王的军阀。朝廷自己无力剿灭,除了下旨叫其他军阀讨伐那出头鸟外,别无作为。其他军阀见此情形,哪里还会听从朝廷摆布,纷纷效仿独立,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乃至更多的国中之国,梦朝已名存实亡。
在此后几十年里,天下大乱。各个国中之国间摩擦不断,战乱不止,人民生活水深火热,朝不保夕。
乱世是最会出英雄的。终于有一天,一个雄主横空出世,他率领强大的军队东征西讨,灭平诸国,几乎以一己之力,打得四海臣服,只要再有一些时间,他就能平定天下,建立起一个新的强大王朝。偏当此时,雄主身染恶疾,不幸撒手人寰,英年早逝,只留下寡妻幼子。
这时,雄主生前最为器重的骁将站了出来,稳定住了局势,掌控了军队,继续带军征伐天下,美其名曰“继承雄主之遗志”,实则为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他在归元人的帮助下,剿灭了最后一个弹丸小国,正式建国,国号“文”,定都平京。
那个骁将姓陈名乔,正是当今文国的太祖皇帝。
至于雄主家的孤儿寡母,磨都卸了,还要驴做什么?
而此时北方的大量土地,已经被另一方势力,一个叫“凉”的国家所掌控。双方互相打过几次,不过谁也奈何不得谁,只得签订一纸协议,暂时相安无事。
于是,梦朝的土地,被文国和凉国瓜分了。根据地理位置,我们也可以称之为南文,北凉。
文太祖从前朝往事和自己发家致富的经历里,得出了一个著名的结论:武将都是不可信任的白眼狼。
南文武将的悲惨生活开始了。他们不能独自掌兵,没有自己的军队,防止武将拥兵自重;调动军队必需要有兵符,兵符都掌握在文官手里,防止武将公器私用;不能为一州之主,只能担任文官副手,防止武将培植势力;每隔几年,位置就要动上一动,比如从甘州调到相隔千里的连州,防止文官武将沆瀣一气。。。凡此总总,不一而足。
总之,我们可以简单粗暴的理解为,南文的武将地位比文官低得多得多,当文官比当武将有前途多了。
这时候再来看太祖皇帝选择“文”这个国号,就很值得玩味了。。。
太祖皇帝防朝堂之上的武将像防贼一样,对于朝堂之外的势力当然也不例外。俗话说“侠以武犯禁”,江湖上的武林人士,既然和“武”字挂钩了,太祖皇帝当然也不会给你好果子吃——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哪个江湖势力突然就揭竿而起,造了他大文的反了。
太祖皇帝先是设立了一个部门,叫“禁武堂”,在每个州设点,不允许携带武器进城,有武器的主动上交,禁武堂会发一个凭证,出城时才可以凭凭证领回自己的武器。不主动上交的被发现的话,不但武器会被没收,还会被抓去坐牢。当然,士兵、官差之类的公职人员不在此列。
太祖皇帝又设立了一个部门,叫“演武堂”,在每个州设点,允许江湖事江湖了。就是要江湖决斗之前,先去演武堂登记报备,演武堂同意了,发一张证明给决斗人,决斗双方凭证明才能在指定地点决斗,不然就是持械私斗,要被抓去坐牢甚至杀头。
太祖皇帝再设立了一个部门,叫“神威堂”,在每个州设点,招收江湖人士为朝廷鹰犬,专门抓捕作奸犯科的江湖人士,算是入了公职的江湖人士,或者说是江湖人士中的捕快。
以上种种规则,统称为“禁武令”。
如此一来,江湖哪里还是法外之地,还不是朝廷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南男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因为他此时就在薄州的禁武堂里。。。
南男从牛家村出来后,只拣大路走,一路往南文腹地方向行来。一开始穿村过乡并无不妥,饿了吃点干粮打点野味,渴了喝点天然的山泉水,困了找个地方借宿一宿,或者干脆就找棵树凑合一晚,倒也算自在——直到这天黄昏时分,他来到了薄州城门口。然后,他就被守城的兵丁拦了下来。
文兵甲:“站住,干什么的?”
“过路的。”
文兵乙:“手里拿的是什么?”
南男心里狂吼:这么明显你真的看不出来吗?短剑啊短剑啊短剑啊!他很想学牛大胆的样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文兵乙,不过看到文兵甲三大五粗的样子,他老老实实的回答:“短剑。”
干瘦的文兵乙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就把他带进了禁武堂。
当南男搞清楚情况后,陷入了呆滞,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他的想象中,江湖人士是可以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是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是可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是可以穿街走巷飞檐走壁的。。。
然而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他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坑爹呢这是!这也叫江湖?说好的刀头舔血呢?说好的快意恩仇呢?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是那么地出人意料。当禁武堂的检查员检查南男的包袱看到里面那块绵州腰牌后,态度立马发生了转变。他狠狠地瞪了门外的文兵乙一眼,然后小心地赔笑道:“大人,底下的人不懂事,您不要和小的一般见识。”
南男没反应过来,一脸呆滞。检查员却以为南男是不满意,咬了咬牙,从袖子里摸出一锭碎银,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之色:“大人,您看。。。”
这下南男反应过来了,不动声色地收下碎银揣入怀中,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嗯”。
检查员见他收下碎银,心里舒了口气:“大人公干,小的不敢过问。不过这个过场还是要走一下的,小的也好交差。文书呢?”
南男又懵了:“什么文书?”
“大人莫要开玩笑了,当然是绵州的文书。”
南男已经发现情况不太对劲了,但他身上哪有什么文书啊,只有硬着头皮说:“我文书没有带在身上。”
检查员登时脸色一变:“来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