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不禁得意自己的身手,她不敢停留,正要离开,忽然七八个侍卫一起涌出来。月光下,晴川一身夜行黑衣短打扮,秀丽的面庞被黑色面罩遮住了七八分,仅留下一双杏眼顾盼神飞。发髻高梳,仿佛一个男儿一般。月黑风高,英姿飒爽,哪个知道是个女子。侍卫们个个亮出手中的剑来,指着晴川。晴川正在思忖先从哪个下手,只见那些侍卫一起冲上来,晴川以一敌众,还背着一匹狼,一路招架一路后退。时间紧迫,且环境陌生,无心恋战,正琢磨着使出梅花针将众人放倒。突然间,一声低低的喝止声从黑暗中传来。
红玉每到子时皆要醒来,自己也不知何故。有时候思忖,怀疑是防卫心结过重。本就睡得浅,忽然一声凄厉的狼嗷,让红玉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那个神秘的盗贼还没有抓到,《阴阳》一书毫无下落,今夜头狼为何报信?她想都没想,即披衣起床,拎着剑就追出来。追到狼园,正见侍卫们围着一个黑衣人短兵相接。她躲在黑暗中观看,只见眼前这个黑衣人身形瘦削,剑法凌厉,动作矫健,以一敌众毫不怯懦。再看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红玉看到这黑衣人的眼眸,内心忽然一动。这剑刃寒光闪烁之下,难免有时映照到那眼眸星光。这星子何以如此悲伤?似乎已经完全看淡人世看破红尘一般,杀得如此凌厉,如此决绝,如此快意,似乎丝毫不准备给自己留下后路,不准备再顾及个人安危一般。几个侍卫被他杀得气喘吁吁,脚步紊乱,连连败退,挥剑完全乱了章法,不但没有了还手之力,连招架之功都不断露出破绽,而这黑衣人却使出凌波微步,步步进逼,招招致命,眼看侍卫们都要败下阵来,红玉不由得压低声音命令道:“停!”这黑暗中突然传出来娇弱的一声,让打斗双方都为之一愣。侍卫们如蒙大赦,赶紧退到一旁,晴川愣在原地,定睛一看,黑暗中走出来一个娇弱女子,云鬓散乱,衣冠不整,纤纤玉指拎着宝剑,寒光凛凛,杀气腾腾。面对若干侍卫,那女子气定神闲,命令道:“你们退下,这里交给我。”那些侍卫如蒙大赦,一溜烟撒丫子跑得飞快。晴川皱了皱眉,满脸早已绯红,不敢再细看那女子,幸好夜色正浓,遮掩了她的不安羞臊。红玉对晴川深施一礼说道:“壮士好武艺,今日为何夜闯太师府?”晴川不知这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狠狠看着别处,不理会她,却用余光瞟着她,心里一边思量着时间长短,一边琢磨着如何出去。
红玉走近了一步,晴川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红玉说:“壮士莫怕,小女子红玉,你来我家若只是为了猎杀狼群,现在可以走了。”
晴川愣了一下,不知何故又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转身就朝来的方向走去。
红玉又走近一步,说道:“壮士留步,此处危险。若你今夜没有其他公干,红玉愿意带你出去。”
晴川吃惊地看着她,不由得问道:“你何故要放我出去?”
红玉娇滴滴地说:“官人,小女子今日放你出去,你就知小女子不是坏人。兴许下回有缘,小女子还能得见官人。”
晴川头皮一阵发麻,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眼前这个小娘子将自己认作了是个男儿身。也难怪,自己本身就是女扮男装。她不言语,等着看这个红玉下面什么动作。
红玉伸出嫩藕般的胳膊来拉晴川,晴川往后一躲。红玉嗔怪道:“官人莫怕,随我来。”
晴川问道:“你带我去哪里?”
红玉说:“我送你去我家北门,如若不然,你背着这匹狼,还想爬七丈高的围墙不成?”
晴川喝道:“若你想骗我,今日可就是你的死期。”
红玉身子一抖,娇滴滴地说道:“官人说哪里话,冤枉奴家了。”说罢,撅着嘴一双大眼含情脉脉地看着晴川,伸出葱管般的玉手就来拉。晴川身子一震,看着这女子,觉得十分地怪异。那红玉拉着晴川的手,就着月光一看,白净修长,内心十分欢喜,拽着往后门走,于黑暗处,见晴川没有后退,喜滋滋地又上前来。晴川热血上头,全身僵硬,挪不动步。“快走。”红玉见晴川僵在地上挪不动脚步,特意将晴川的手拽了紧扯了一下。晴川吓一跳,赶紧抽出自己的手,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红玉莞尔一笑,就着月光深深地看了这壮士一眼,随口说道:“壮士好身手,这万岁坞七丈高墙,夜夜巡逻,你竟然安然无恙。只不过,若不是我,你背着这狼,想要全身而退,那就可不能了。”仿佛是应了她的话,话音刚落,一阵闹哄哄的人声传来。依稀听得人说:“娘娘方才还在这里,如今不知去哪里了?”“一点打斗声音都没,该不会是那厮害了娘娘吧?快去找。”一番闹腾之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何事惊慌?”“启禀老爷,方才来了一个刺客,娘娘喝令我们退下,她去迎战,不知何故如今偃旗息鼓,毫无动静。”“到处搜!”“是”。喧闹声更响了,火把随着人声四散开,有几个火把朝后门而来。红玉一紧,拽着晴川的手迅速地往前跑。晴川完全不知去处,只能紧随了跟着跑。幸好两个人轻功都了得,转眼红玉就将晴川带到了一处所在。她使个眼色,努努嘴,晴川一看,是一处稍矮的花墙,她有些迟疑地朝红玉看了一眼,红玉点点头,晴川几步蹬上墙去,迅速跳了下去。贴着墙根,不一会儿外面远远传来红玉娇滴滴的声音:“太师,那贼人跑了,臣妾罪该万死。”“唔。什么人?现在何处?”晴川心想:“这一定就是董卓老贼吧。”红玉的声音越来越远:“臣妾不敌他,他一脚蹬到臣妾心窝子里。哎哟哎哟——”“啊?!既然如此,美人辛苦了。随我回去。你们继续搜查。”“是!”
嘈杂的声浪渐渐平息,晴川这才放下被麻醉的狼,仔细打量着四周。这里竟是一栋二层女眷闺房。围墙内环绕小桥流水,长廊水榭,雕梁画栋,精致无比。晴川默默思忖:“不能久留,还是得赶紧离开。”
且说红玉和老贼一起到了卧室,撒娇道:“太师,奴家胸口疼,今夜不能与太师温存,且容我回自己房内歇息一夜。”董卓道:“好说!找太医来把气血瘀金丹服下一颗即可。”红玉说:“深更半夜先不劳动那些老头子,天明了再去差人唤来。”董卓答应。红玉提剑,蹙眉萎靡,以手抚胸,一副病殃殃模样,慢慢出得门来,往自己闺房走去。
晴川等了片刻,见红玉未来,仍然准备翻身上墙出去寻路。忽然,暗夜里悄悄有人唤:“壮士——官人——”晴川尴尬,不欲回应。那声音已经渐渐摸近了。晴川咳嗽了一声,红玉听到马上循声而来。见到后也不言语,拉了她的手就要往前走。一路沿着围墙狂奔一气,最后总算停在一处门边。红玉打开门,又摸黑熟门熟路地拐来拐去,晴川感觉到离主家住的地方越来越远。忽然,一栋长条建筑的暗影投射在了地上。晴川路过忽然打了一个寒战。天目隐隐作痒,一股彻骨寒气扑面而来,让她差点打了个踉跄。“这是什么地方?”她脱口问道。“快走。”红玉头也不抬,紧走几步。一会儿,终于到了北门。晴川正要跳墙上去,红玉一把抓住了她。一双眸子含情脉脉,在夜空下灼热地看着她,秀丽的脸庞爬上了红云。晴川匆忙瞥了一眼,赶忙望向了别处。“壮士,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晴川咳嗽了一声,只顾望向高墙,揣度自己的身手。“壮士——”背后的声音越发娇羞。“能让红玉看一眼壮士尊容么?”“嗯?后会有期。”晴川一稽首,就准备马上离开。红玉拽也不是,松手又不甘心,恋恋不舍地见他嗖地跳了上去,自己竟然也跟着跳上围墙来。晴川一翻身跳下来,红玉也跟着跳下来。晴川诧异:“你跟着我作甚?”红玉满脸飘起红云:“壮士——奴家——不过是——”
晴川满心懊恼,思忖如何摆脱。此处尚在墙根下,若是惹恼了这女子,又怕她翻脸喊叫,唤来巡逻士兵。这么想着,不愿得罪她,心想先稳住她再说,于是说:“此处多有不便——也许下回时间从容些才好。”红玉一听这话,转羞为喜,喜不自胜道:“壮士真英雄,奴家活了这十八岁,今儿个才算见着一个真英雄了。”说罢,一通胡乱缠绵之语,浑身酥软滚烫地就往晴川身上贴去。晴川内心忧心如焚,敷衍说:“今日不是时候,二回再来会姑娘。”那红玉更加喜不自胜说道:“壮士可否卸下面具让红玉一观?”晴川一愣,红玉想都没想,调皮地就将晴川面巾一扯。晴川又窘又急,迅速拽回面巾来又戴上。红玉只此一眼,又喜又悲,喃喃自语道:“哥哥如此俊朗,今日见得哥哥,方知道什么是人间尤物。”说罢,扯住晴川衣袖,急急地说:“哥哥快带我走吧,我再也不要伺候这个劳什子鬼东西了。我一天也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了。红玉为你做牛做马也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