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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灵肉分离 梦犯险境

晴川觉得自己不应该睡去,应该要保持清醒才行。为什么要保持清醒,她迷迷糊糊记不得了。然而,晴川分明觉得有人在侧,是相公起来了吗?这么晚了他为什么不睡觉?他应该多休息啊。很快,晴川忽然连这点意识也没有了。她好像在往下坠,往下坠,坠入无边的黑洞。洞中全是黑沉沉的迷雾,压根儿看不到头。晴川忽然觉得很不妙,她想抬起手,挥舞一下祭龙鞭,手却根本不听使唤。她想抬头抵制一下困意,头却好像有千钧重。忽然,晴川看到了梦里的自己,她在无边无际的黑雾中沉浮,越来越迷糊,越来越消沉,越来越茫然,甚至越来越悲伤。梦中她在问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这是一个什么所在?她要呆多久?是地狱吗?地狱里会碰到谁?不可能碰到爹娘的,他们应该在天国。他们去世了十多年了。她是多么思念自己的爹娘啊。她好像又在下坠,她开始感到恐惧了,因为她已经在黑雾中坠落了好久,等下怎么回去?相公在哪里?会来救自己吗?底在哪里?到什么地方才停下来?没有一个人回答,甚至周围没有一个东西,除了她和沉沉弥漫的黑雾。晴川开始大声喊叫,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她的声音。晴川感觉到越来越强烈的恐惧。她要离开,要离开,要看到太阳,可是什么路都没有,怎么才能离开?什么伙伴都没有,找谁求助?她开始感到绝望。忽然,她看到了一个黑影,飘飘荡荡,像一片神秘莫测的黑云。这不就是那个她这几日一直打交道,一直留在她心头的那个阴影吗?正是这个恶鬼伤害了她相公,害得她离开了儿子。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恶鬼会在这里,她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劈面就是一掌,先击碎它的天灵盖再说。可是自己的胳膊怎么也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全身好像被绑缚住一样不能动弹,究竟是什么绑住了自己的身体,晴川拼命挣扎,那团黑云好像就是奔着晴川来的,它越飘越近,越来越近,近得晴川都看见了它黑洞洞的眼眶、阴险的狞笑和猩红的长舌头。晴川才不怕呢,她有一种要制服的冲动,然而她想要挥拳,胳膊却不能动弹,她想要拔腿逃跑,腿却酸软无力。晴川第一次感到绝望,她强迫自己睁眼,睁不开!强迫自己抬手,抬不动,强迫自己抬头,头上好像被压着巨石一般。她必须摆脱这种感觉。睁眼!睁眼!晴川在梦里不停地唤着自己,可是眼睛无论如何都不听使唤。晴川梦里开始哭泣,嚎啕大哭。忽然,她看到了儿子,儿子跟着他的师爷好像在一片茫茫的草原上走着,前方没有路,师傅牵着儿子的手,儿子一步三回头往后看,一定是在想娘了,一定是等着娘去接他了。晴川拼命去追赶这爷孙二人,可是他们始终在前方,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他们,可是那个恶鬼却飘飘渺渺地过来了,它的尖牙利舌伸过来了。晴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她并没有被咬的痛感,怎么回事?是师傅!师傅看都不看,抬手就扔了一个小石头过来,石头一下子就砸中了那个恶鬼的印堂。师傅的力气真大,那个小石子儿把它的脑壳砸开了,从印堂进去,从后顶穴位出来。恶鬼脑袋上立时出现一个贯通的洞,一缕缕黑烟从那额叶和后脑勺冒出来。

那恶鬼惨叫一声,飘走了,如同一阵轻烟,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晴川刚要庆幸,可是怎么又飘来一团黑云。黑云渐至,那团黑色的大氅遮天蔽日,好像要断绝人的任何希望。晴川悲伤得大哭,她要睁眼!要快逃,可是一切都办不到。晴川在梦中好像分裂成了两个自己,那个清醒的自己不停地唤着沉睡的自己,命令自己、捶打自己,揪着自己的头发,摇晃着自己的肩膀,不停地喊道:“醒来!醒来!醒来!醒来!”这种急迫感越来越强,越来越烈,强烈到好像真的送入到了晴川的鼓膜之中,穿透了黑暗的迷雾,把阳光送入到了深渊一样。伏在桌边沉睡的晴川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

晴川心里想着,要是有辣椒水就好了,辣椒水能让我醒来。忽然,迷雾中就出现了那碗辣椒水,若隐若现。晴川猛地扑过去,抓住,可是那片黑色的幽灵遮天蔽日地扑过来了,晴川只能看到眼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甚至都感到了死灵的气息,如同腐尸一般的恶臭,一股股地送入到她的鼻腔,让她的五脏六腑江海翻腾般作呕。晴川愤怒已极,厌恶已极,她使劲伸手去推,手却好像碰到了软绵绵的空气,她甚至都看到了死灵狰狞的笑,那双干枯尖利的黑爪对着自己脸面飘飘悠悠地就抓过来。自己到了绝境,晴川想都没想,抬手就将手中的辣椒水对着那狰狞的脸就泼过去。辣椒水不偏不倚全浇在了它脸上,泼进了那黑洞洞的眼眶,泼进了那鲜红的眼珠,泼进了那散发着恶臭的嘴,泼到了颊骨上,那个恶鬼惨叫一声,瞬时飘离了晴川。

忽然,远处传来了嘈杂又嘹亮的声音,就好像庙会上两个人耍把式过招结束后,围观的人们议论过招中的一招一式,品评得失一样嘈杂,声音像潮水灌入晴川的鼓膜,忽然,一声公鸡打鸣的声音远远地响起,一声接一声,那么高亢而急迫,那么密集而坚定,仿佛肩负着使命,要把迷雾深渊中的人们唤醒。那些纷纷扰扰的声音很快消失,晴川终于被公鸡啼鸣声从梦境拽回了现实。

晴川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心狂跳着,仿佛仍然余悸未消,全身如同从水中捞起一般大汗淋漓。她看了看四周,一切正常。再看看相公,沉睡正酣。她太困了,太迷糊了。晴川很生自己的气,这么成不了大气,还怎么保护全家?更何况还有那三百个战士。还好意思夸下海口。今晚可不能再睡觉了,再睡觉就误大事了,赶紧喝辣椒水!想到这里她赶紧去端桌上的辣椒水,可是奇怪,怎么碗是空的?难道昨晚自己已经喝过了?喝过了竟然还睡这么沉?假如那恶鬼来,看自己睡这么死,还不置自己于死地?晴川揉揉眼眶,打了一个呵欠。她得仔细回忆下,昨晚喝过这碗辣椒水了吗?是不是犯困那会儿喝的?不对啊。她还没有老,记忆力还没有减退啊,昨晚没有喝。这么一想,晴川迷迷瞪瞪的脑袋忽然清醒了一大半。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那死灵狰狞的面容、腐臭的气味,黑云压顶时的绝望,甚至梦里另外一个自己不停推搡呼唤自己时的急迫,都历历在目。难道不是做梦?晴川摇摇头,不,肯定是做梦,因为现在自己一觉睡醒了,不困了,就是证明。那么,说明什么呢?晴川心里一动,又一跳。她站起身,撩开蚊帐,仔细看看相公。相公佩戴着师傅给的玉坠,看来厉鬼不曾伤着他半分。晴川放心了。她再看看四周的油灯,依然在燃烧。再看看四面的符咒,依然完好,桌上扶乩用的沙盘和铜鸡,没有半点反常。奇怪,这个恶灵究竟来没来?假如来了的话,为什么一点都不惧怕这个天罡地煞阵?假如没有来,那碗辣椒水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已经会意动形动?凭意念发功?晴川纳闷了。她的目光扫视四壁,在对面木板壁上,印着星星点点水渍。晴川心里一跳,走过去用手指摸了摸,是水渍。下意识放进嘴里舔了舔,辣味!辣椒水怎么溅到了墙上?难道自己在梦中真的鏖战了?她将祭龙鞭拿在手上,悄悄打开门,屋外,繁星满天,澄明透亮,这是多么安宁的夜晚。晴川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来巡逻,屋外没有一点异样,地上洒的石灰仍然平整如常,上面一点脚印都没有。晴川纳闷儿,这个恶灵来没来?是不是它算准了自己会做好充分准备对付它,所以故意不来下次搞偷袭?或者,是去了别的地方,先去找别的侍卫算账吗?晴川悄悄想着,站在门口默默思索。忽然,她的眼角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仿佛有一个扰动的东西一闪。晴川迅速转过头,侧脸去看。大门前的路边,竟然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脸色青白瘦削,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仿佛深不可测。他穿着朝廷将官官服,领口和袖口华丽的云纹让那身缎子料武将朝服减弱了杀气,显得雍容华贵。他身形挺拔,在将服里被衬托得倒也英姿飒爽。他一只手按在佩剑上,正在定定地看着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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