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春幽事有谁知2
淑妃走近一步，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道：“先前康贵人对郡主不敬，是该好好惩罚。眼下皇上禁了皇后之权，却命德妃姐姐代理六宫事宜，但德妃姐姐却是心存仁善，恐怕会从轻处罚于康贵人。”
我默默的听了，唇边漾起一抹冷笑。淑妃有了长子后，凡事都多谋划多算计，并存了与德妃一较高下之心。如今宫中的正二品妃，只有淑、德二位，淑妃虽然母凭子贵，却争不过侍奉萧承弈多年、又诞育皇长女汾阳公主的德妃。此时萧承弈又命她协理，只是辅助德妃而已，怪不得她心里不自在。
“若本宫能够管理六宫，一定是赏罚分明，将以下犯上的宫人依法惩治。”淑妃笑的妩媚，我却轻轻别过了脸。
“娘娘的意思，是你会按规矩处罚康贵人，而德妃会无视宫规，赏罚无道？”我微微讥诮，目光平视远方。
淑妃似是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出身不如德妃，资历不如德妃，在太后和皇上心目中，地位恐怕也不及德妃。若是郡主愿意……我愿意让谨儿认郡主做姨娘！”
我缓慢的呼出一口气，只觉胸中一片沉闷，烦躁无比。淑妃出身不高，长相也不出众，并不多受萧承弈宠爱，原先还能够安稳度日，但有了皇长子之后，自然要诸事为子谋划。眼下皇后有孕，若是诞下嫡子，太子之位便轮不到她的谨儿，或许还免不了兄弟相争。她自然要为自己，为谨儿寻一个靠山。
而博陵郡主的权势，是她最好的保障。博陵郡主多年来深受太后宠爱，且近日又得皇帝青睐，又几句言语就削去了皇后的权力，这些在她看来，自然是绝佳的选择！而倘或我真的登上后位，她自然也需要邀宠于我。
我慢慢一笑，道：“娘娘好打算，若是本郡主认了谨儿做半子，自然事事为他谋划。”
淑妃欣然道：“我也是这个道理，谨儿还小，姨娘疼爱他，他必然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说来简单，做起来，却不知有多难，且注定会掺杂许多世人所不齿的龌龊。回忆起谨儿雪白玉润的小脸，我苦笑不已。他方半岁，还懵懂无知，却不知宫闱的种种争斗，已然将他圈了进去。怪只怪他生在了这帝王之家，而且是万众瞩目的长子，日后，必定是一条艰难的路。
我再次沉吟，方道：“娘娘有意，本郡主自然喜出望外。只是，”我越发放低了声音，温柔无比，凑近了她的脸颊，“要本郡主怎样信任于你？你是否要做些什么，来表示诚意呢？”
淑妃惊喜道：“郡主请说，我一定竭力而为！”
弯起红唇，我笑容妖娆绝艳，目光却冰冷无情：“便从……康贵人着手罢。”
落葵诧异的望向我，道：“师姐，何以笃定赵王妃会来访？我在府里等了这大半日，她却连个帖子都没有，遑论真人了。”
我一边任她拆下自己的发髻，一边凝眉道：“大约还是我下的料不够狠罢……只是禁足，还不必来见我。”
落葵摇头道：“师姐现在说什么，我都不懂了。”顿了一顿，道，“我已经按怡红院给出的名单，几乎将京城寻了个遍，却都找不到秋伊人的痕迹，不过中间倒是寻到不少关于定国公私交大臣的证据。”
我端详了镜子里自己冷淡的表情，哪里还有山野女子优哉游哉的模样？苦不由笑道：“这彭氏倒还胆小，几乎没有个心计，将诸事都说了出来，自己还开不开青楼了？罢了，你都收集起来罢，我用得上定国公呢。秋伊人的事暂且放着，多走一走大圆寺，那里的秘密当真不少。”
尤其是释法大师给出的那一条线索，西秦国主。
虽然是德高望重的大师，但与一个本该作古的“人”通宵饮茶论禅，还是过于骇人听闻了。我虽坦荡，但却始终对那一条签子耿耿于怀。而今每次见到萧承弈，心里总有些不自在。
会么？古有武则天篡位为女帝，而今，会不会有我，取萧承弈而代之？
想到此，更觉诡异，也觉后怕。我究竟拥有了怎样的命数，才能使林太后对我大为忌惮？而我的家族，到底是否因我而亡？
头痛欲裂，我懒懒的趴在妆台上，却见落葵忽而一笑，明艳灿烂，“今儿收到了大公子的信，师姐要不要看？”
正摘下耳环的手势一顿，那水滴型的玉坠子便当的打在了黄花梨木的梳妆台上，声音脆响刺耳，竟骇了我自己一跳。愣神间，落葵已将那一封启封的信笺递了来，隽秀的字体一如既往，而封皮上却不是“清歌亲启”，而是“落葵启”。
我心下茫然若失，僵硬的摇手：“我乏的很，你……且挑些重要的来说罢。”
落葵偏头想了想，道：“二公子近日好了些，不再成日醉醺醺的，还能帮着料理事情。窗边的海棠开了，分外娇艳。还有，随信而来的是闽地的千足虫……”
“够了。”我忽的出声打断，心痛如绞，曾几何时，这些琐碎点滴，是经由了乾坤门弟子的手，不远千里，日夜不断的送到我手里。抚摸着似乎犹带余温的信笺，凝望着清秀优雅的字体，猜测他写信时的心情，是我最爱做的事，也是抚慰思念的最好良方。是那一次争吵，使他真的生气了么，连一个字也不肯给我。
而是，寄给落葵。他聪慧绝伦，必能看出落葵倾慕他许久，却还是寄信与她；但他与我两小无猜，却如何不明了我对他的牵挂。
心里像有猫在抓挠，又痛又痒，却只能做出师姐的样子，平平道：“若是无关紧要，就不必告诉我。”
落葵吐了吐舌头，却不生气：“是了，我都忘了，险些耽误了正事。大师兄今日一早回来了，还带着甘棠姑娘，我不知何事，但听宫里传出话儿，说师姐郡主的身份正为皇后猜忌，甘棠姑娘便入宫了，直到方才归来，我问他们为何回来，也不肯说。”
一提此事，我心中更是烦闷，怒道：“叫陆英和甘棠进来见我！”
陆英应声而入，身后跟的是一脸平静的甘棠。我命落葵将门窗关闭，又让她屏退周围侍从，待一室安静，方厉声道：“陆英，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陆英脸色一暗，却是倔强的别过头，不肯说话。我见他如此，更是恼怒：“我命你送甘棠去博陵，是使她家人完聚，生活安定，你为何又将甘棠带回来？她一回来，又卷入宫廷血腥是非争斗，此生恐怕都是毁了！”我越说越是愤然，“我信任你，才将此事交付于你，可你却失信于我。”
两人都是低头不语，我更加暴躁，扬声道：“甘棠今日再入宫，又成了众矢之的，她消失多日又重现宫廷，她家人莫名失踪，林太后不会心生怀疑么？事情本来已够繁琐，你们还擅自做决定，是否想过我的感受？”
陆英终于缓缓抬头，却是满面愁苦，轻轻开口道：“清歌，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