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番外之尹无双
赵王妃叹了一口气,幽幽道:“都是多少年的烦恼之事,我都快忘记了。那个人,私下找过王爷多次,王爷很无奈。”
我皱眉道:“林氏……赵王?”
“是。她手段非凡,王爷心地坦荡,绝非她的对手。详情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因为靖王出征,王爷低沉抑郁,终日饮酒解忧。”王妃低低道,“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自然不会叫妻儿为他忧心,因此这些事,都是我自己打听出来,王爷是只字不提的。”
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这一段很清晰,十几年前,林太后找到赵王,逼迫他做了什么,一同迫使靖王出征漠族。赵王为求自保,于是答应了,但之后觉得愧对良心,便郁郁而亡。
看来,赵王也是一个真正的汉子。
想到了什么,心里忽的一酸,我闷声道:“母妃是否记得……记得清歌?”
王妃身子一颤,随即低声道:“自然记得。”她凄然道,“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啊,又很贴心,多讨人欢喜……”
我眼眶一热,勉强笑道:“母妃果真如此觉得?”
她长叹一声,道:“只可惜她早早的离去了,我心中是真的……将她当做女儿看待。”
我忽然有了一丝冲动,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但转念一想,复仇终究是劳心劳力之事,若是原本告诉于王妃,势必会使她心中不安,不如守口如瓶为妙。于是道:“王妃可知道,清歌的死因?”
她的眸子中划过一抹痛苦,深深皱眉:“对外称的是急病早夭,但是……内情是,清歌失踪了数日,府中乱成一团,不多几日竟在后院发现了残缺的尸身。当时你年纪小,众人都不敢告诉你知道,后来你生了大病,幼年的事又忘的七七八八,便再未提起清歌之事。如今你可记起了?”
我抿起淡淡的笑意,垂眸道:“是不是缺失了眼睛与手脚,脸上身上全无完好?”
王妃脸上涌现了难以掩饰的惊恐,尖声叫道:“曼舞!”
我笑了一笑,懒懒道:“母妃,清歌离奇身亡,在府里也是沸沸扬扬罢,但就这样含混了她的死因,可是不公。若我没有记错,府里的丧事是承轼哥哥,他一向缜密,怎么把这件事漏了过去,母妃你可知晓?”
她的脸色一白,怔怔道:“曼舞,前情往事,若你还叫我母妃,便高抬贵手,放过了罢。赵王府是对你不起,但……王爷早就病故,承轼也已然离世,若是偿命,也尽够了……”
她哀哀而泣,我亦是不忍,掉下泪来。
清歌心疼如绞,悲愤难当中,唯有与萧承弈合作。那个少年时曾与她相遇的男子,如今早已是九五之尊的帝王,虽然表面平和温柔,却是深沉内敛,算计深远。
饶是如此,心肠柔软的清歌,还是在那一瞬,感受到了难以名状的温柔。
他为她包扎伤口,为她圆谎,帮她解围,与她共逛青楼。
苦闷的生活中,终究有柔情一点,能够与君共享。
萧承弈,似乎是这重重深宫之中,唯一能使她暂时忘却仇恨的,那一抹笑容。
使她更加坚定自己的初衷,为父母和妹妹雪恨,本是她应当做的事。
然而,却再也收不到到柳毓来信。清歌并不想与他争执,也不是故意在言语上惹他生气,让他离开,原因很简单。
柳毓在旁,虽能给她以安慰,给她以抚慰,却使她无法心无旁骛。她要做的是复仇,步步为营,殚精竭虑,在夹缝中苦苦挣扎,含恨忍痛寻到家族惨案的真相,并将凶手手刃于地。如何能顾及到他?
他一袭翩翩的白衣,绝不适合停留在上京泥淖。就让他潇洒若仙的背影,永远留在绿水青山。她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单身匹马闯荡江湖为他寻药,也可以淡然微笑深入宫廷寻觅真相。
所以,最了解他的她,才会轻描淡写的说:“大哥既然看不过我的所作所为,不妨回乾坤门去。诸事在我,无需你费心。”
或许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人们总想留下自己最美丽的身影。清歌永远不会想到,自己这样决绝,其实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肮脏的那一面。
勾心斗角的她,生杀予夺的她,是配不上那一抹纯洁的白色的。
然而她又如何能想到,柳毓离开的真正理由?
此时此刻,唯有那一只散发了清香的小瓶子,能够寄一寄相思。
她默默的出了一会儿神,细腻的瓷瓶在手心里握紧,仿佛这样捉住的,就是他和她一世的承诺。
“我不会放弃。”她低声道,似泣似诉,“哪怕万劫不复。”
昔日爱娇婉转的少女,此时已是一个坚定果敢的女子。
“紫微曰尊,明并日月,诸曜之主,执钧匡世。”清歌凝眉手书,一行行狂放的大字泼墨般显现在洁白平展的宣纸上。
她一遍一遍的写着,直到字迹越发粗犷豪放。“啪”的一声,毛笔挺直的笔杆已被捏碎,墨绿的细碎竹片纷纷落下,在洁白的纸张上铺陈出点点绿色。
种种苦难的源头,到底是不是她?
给胥家带来灾难,家破人亡,永无宁日的元凶,是不是因为这一句宿命的谶语?靖王与王妃是否知情,故而靖王宁可冒了性命之危,也不忤逆皇命,出征漠族?太后是否早就知情,故而用一纸“捉靖王长女”除去了她,留下了妹妹做自己的傀儡玩偶?柳单是否早就知情,在病榻前,他与两位长老曾提及“此命贵极,一生清荣,近贵显达,隐有拜紫宸之相,若乃作配皇极,齐体紫宸,象玉牀之连后星,喻金波之合羲璧。然而劳碌奔波,恐有孤苦伶仃之虞”,故而悉心教她武艺,也甚是用心的教她政治经国之道?
君临天下的谶语,是否因了大师的这样一句话而灵验?
清歌慢慢的俯下身子,双手捂住了脸。
这样的自己,真的好肮脏,好罪恶……
她好恨!
那个夜晚,她本打听着,皇上在书房看书,陪同的是熟悉书墨的孟昭仪。这倒罢了,孟昭仪是个和善的好性儿,平日待人也极好,因此无双便不发作,径自卸妆更衣,自己歪在床榻翻书闲玩。
侍女绣球在一边掌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儿。
无双半梦半醒之间,忽闻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音,她正不耐烦的想呵斥,便觉一阵温热的气息吐在了她的脖颈。
无双轻轻一震,立时清醒过来,翻身而起,嫣然一笑,欲拒还迎:“这么晚,皇上还来做什么?找孟姐姐陪了你便是,何苦还要来招惹如霜。”
萧承弈显然心情很好,微微笑道:“狡猾的小丫头,快别多话。今儿朕心情好,咱们且别睡。”
无双心中一喜,便笑了:“皇上真爱玩笑,晚间不睡,要做什么呢?”
灯下的美人,乌发披肩,香腮带赤,更添了几分娇慵的妩媚与朦胧。萧承弈不禁伸手出来,为她拢起一缕散落额头的碎发,口中笑道:“聊天不很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