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起身瞧瞧外头,天渐黑了,刚起身,宋姨娘就推门进来了,小心翼翼地端着个盅子:“炖了两个时辰的锅子,天渐黑了,给你带回去吃吧。”说着翻出个食盒装进去,又拿了一柄羊角灯:“这个给南音拿着,小心别摔着。”
杨淑千万个感谢,才开门带了染香和南音去了。
晚上用过了饭,杨淑闲着无事,宅子是新置的,倒不妨四处逛逛,撇下染香和南音,自己往后头来,转过同安院,绕过一架竹桥,便看见一所幽静雅致的院子,这时候还空着,院子前头种着几杆竹子和芭蕉,虽不大,难得清静。才出了院子,迎面撞上杨清杨洁姐妹,也是才用了饭,出来散散。
“哼!用了饭,不在屋里好好待着,晃什么!”杨清冷哼一声,转身又讪笑着对杨洁说:“好一匹没教养的野骆驼!”
杨淑不恼反笑,一步步逼近了,一字一顿的说:“三妹倒是有教养的很,这么对姐姐说话。这也罢了,听说到如今还没读完女论语。”
“你!”杨清想了想,笑着说:“听说姐姐在宫里的时候和裕王殿下不清不楚,若是这个消息传的街知巷闻,不知道二姐姐这个德安县主的身份能不能保你的命。”
她倒不算太蠢:“裕王殿下和我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想说,只管去说,最好是街知巷闻,到时候,一个魅惑皇子的罪名加在我身上和一个造谣生事的罪名加在你身上,你猜,我们两个,谁会先死?”杨淑一步步地绕着她们姐妹两个踱步:“哦,对了,妹妹可能还不大清楚姐姐我的秉性,我这个人就是嘴不太严实,要是不小心把当年被你爹夺了家产赶出家门的是告诉裕王殿下,你爹这才坐上去的侍郎交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稳当,你也知道,官场里头最怕的,就是捕风捉影。”
“如今你身在这里,名义上也是我家的女儿,你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才说了她不算太蠢,嗐,还是瞧人不太准。
“横竖我也不是这府上亲生的,离了这里还有三叔,咱们之间,说不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倒是你们要当心,哪天叫我不痛快了,索性把猴年马月的事都抖出来也就完了。”
杨清瞪大了眼珠子还要说什么,淑儿可是没什么精神再听她磨牙,自回来还没歇息过:“还要提醒妹妹一句,我如今是二品的县主,妹妹见了我是要行礼的,毕竟不敬的罪名可没那么好玩。”
说完了话,捋捋头发,施施然地登桥而去。
到了同安院,一窝身躺在美人榻上,随手捡了本先秦的书来看,确是心下烦乱得很,南音正铺床,瞧见小姐这般无精打采,便嘱咐了书乐来铺床,自己忘后头厨房去,炖了一盏嫩嫩的荷花蕊酥酪,小姐一向最爱。
杨淑只是定定的出神,一面瞧见染香吩咐人叫把晒着的夏天的衣裳收起来,一面又瞧见书乐在那厢静静儿的铺床,不免连自己都讪笑起来。想来如今这里的丫头,杨淑认识最久的,也只一个染香,可自己对她总是不放心,一从到了这府上,近身的活计皆不用她。书乐先还只是外门上洒扫的小丫头,因是南音的发小,南音反复说了信得过,这才回了前头,叫进来伺候。染香如今,却是连书乐也比不得了。
正想着,书乐垂手道:“小姐,床铺好了,可以安歇了。”
杨淑叹了口气,南音端着酥酪进来,自己就着她手里吃了两口,也不洗漱,躺下胡乱睡了一夜。
第二日辰时,礼部来了人,浩浩荡荡地带着好些带封儿的箱子盒子并捧盘之类的。当初皇上是贴了皇榜的,谁能给出对策,重重有赏,县主只是另外的嘉奖而已,贴了的皇榜自然会兑现。礼部的人宣完了旨,杨淑起身又行一礼,说一声劳烦,转身从南音手上接过一个荷包儿递过去:“大人拿去喝茶吧。”这还是昨日哥哥悄悄地给自己的。
礼部的人离开之后,杨淑把礼单交给南音让读出来,那礼单忒长了些。
赏黄金两千两,白银一万两,蜀锦二十匹,软烟罗二十匹,蝉翼纱二十匹,水光绫二十匹,鹅黄软缎二十匹。上用各色绫罗绸缎共两百匹。点翠赤金钗十二支,赤金镶宝步摇十二支,各色赤金镶宝花簪子二十四支,宫花二十四支,花钿四十枚,翡翠,胭脂石,羊脂玉,玛瑙,猫儿眼等各色珠花钿二十副,翠玉耳坠十二对,玛瑙坠十二对,赤金镶宝坠十二对,水晶坠十二对,海珠坠十二对。玛瑙镯二十对,翡翠镯二十对,羊脂玉镯二十对,赤金镶宝臂钏四十对。水晶,玛瑙,胭脂石,翡翠各色戒指共四十枚,赤金镶宝戒指四十枚,并珠宝玉石若干。其余的都是些摆设的盆景,花瓶之类的。
这样大手笔也不只为她杨淑献的好计策,更是摆明了告诉世人,皇上有多惜才。
才念完了礼单,周氏送了礼部的人就回来了,笑嘻嘻地迎上来说:“淑儿真是给我们家长光啊,你还不知道吧,如今京城里头你的名声可大了,那些世家小姐都巴巴儿地羡慕你呢。”
杨淑只管自己喝茶,也不理她。
“哎呀,这好些东西,总要个大库房才放得下。”总算切入主题了,只见周氏转身儿叫了管家上前:“把这些都记在账上,叫人抬出去吧,占着这个地方,小姐还怎么休息。”
“不劳费心了。”杨淑站起来,伸手挡开管家:“我这院子后头还有几间空房子,横竖放得下。”
“哎呦,这怎么行呢,这是你住的院子,本来就不算宽敞了,再堆放着这些东西,只怕更挤了,还是交给母亲来收着吧。”
杨淑听了这两个字,也不言语,冷冷地瞪着她,直看得她打哆嗦,半晌才冷笑一声:“那不如劳烦你换个大点的院子给我,圣旨里头说这些是赏给德安县主的,莫非你才是德安县主?”
周氏愣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南音,吩咐人收拾到后头去。”南音答应着出去了。
“还有一件事,昨晚去了一趟聚禄堂,小的很,我的意思,让姨娘搬到我后头的安雅居。”
周氏总算是变了脸,攥着帕子的手捏的发白:“这样只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反正也是空着,怎么就住不得人?”
“我一直忍让你,你别太...”
“那就请别再忍让了,刚好我也不愿意忍让你。”杨淑一步步上前,盯着那张此生最厌恶的脸说:“你猜,凭着皇上赏给我的银子,我能不能置办一所更大的宅子?”
说完了这话,杨淑自己往后头来,背着身子说:“只怕到时候你们一家子落一个苛待县主的罪名。那么,就这么定了。”
自己从前是不喜欢这些名位的,如今看来,身份一说倒有些意思,如今这府上论品级,还没有能高过她的,再加上皇上的赏赐,要想另立门户,新置一座宅院也就是说话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