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山上,风雨亭内......
古朴的石桌上布满着随处可见的锈蚀浊迹,山涧吹来的清风吹进亭内,又卷着茶香向远处飘去,几点雨珠渗过亭上宝顶滴在石桌上,印记由深到浅,随后便消失不见。
袅袅茶烟从茶杯中升起,但从座上传来的袖风却扰的这丝青烟乱了轨迹。
林风手握茶盏,将茶杯送到跟前。
“白师弟,你这破亭子该修缮修缮了。”
话罢,有一滴浑浊从空中落下,即将落入茶杯之中时,却被一股无形的热浪凭空蒸发消失。
林风面容镇静,直至将茶水送入肚里,随着一丝白气从他口中缓缓吐出时,脸上才渐显舒缓,露出满意神色。
“若不是你这白露小种,我才不会来。”
林风将茶杯缓缓放下,只是茶盏一角刚与石桌接触时,本就锈蚀的桌上又多了一道浅显的裂痕。
白露将眼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却只是默然不语。
林风轻哼一声,随后转过头朝着山涧望去。
山涧传来的风声愈演愈烈,柔和的清风转眼间便多了几分凌厉。
白露山上的植被顿时四处飘散,山上特有的松土也止不住树木的拉扯,有几株参天巨树已经有拔地而起之势。
“你停下吧,白露小种就只剩这些了。”
白露忽然开口道。
林风也不答话,只是嘴角一扬,随后又看向白露,与此同时,那几分凌厉便又消失不见,山上顿时恢复了往日的幽静。
一抹纯白从亭外飘过,徐徐落在桌上,盖住了些许裂痕。
林风一直看着这花,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气氛陡然间变得清冷
“你还种着这些?”
“这桌子是她当年亲自做的。”
“你这破山地处洪荒最南,环境太过恶劣。”
“那又如何?”
林风哑然,随后用手抚摸着这方石桌上每一处裂痕,轻声道:
“你的雨和这自然的雨毕竟不一样,只会加快它的腐蚀。”
白露将桌上的夕颜缓缓捧起。
“如若不然,它便会凋零,我别无它求,只是希望能保留一些。”
白露盯着手中夕颜,暗自沉吟。
林风将身体朝前微微前倾,似乎要将白露嘴中的嘟囔声听得真真切切。
“......世间安得两全法......”
山涧仿佛在此刻变得十分寂静,只听得这一道声音游荡在天地之间,向着远方飘去。
林风忽然站了起来,身上的宽袍无风而动,魁梧的身躯显露无疑,他将身体转向别处,此刻在白露身前的只是他的背影。
白露抬起头来,冲着林风望去,他的后背刚好挡住了些许阳光,显得有些昏暗。
过了许久,林风开口说道:“夕颜的死你不要独自背着,这其中......”林风顿了一下,随后又说道:“这其中还有我的责任,但那鬼医的话听听便是,不必当真。”
白露一直坐在原处,只是听到“死”时,身躯猛然一震。
林风长叹一声,道:“让这洪荒之南开满夕颜,何其之难,哪怕你已入圣,只怕你的道行还不够这白露山方圆十里之地遍地开满夕颜,更何况这万里疆域。”
白露神色黯然,只是听着林风说着。
“你不跟我回去也罢,只是把你这面具摘下来吧,你我之间怕是有几十年没见了。”
白露此时感受到一道目光照在他脸上,他怔了怔,目光呆滞。
......
“嘿,小伙儿,接着。”
三清殿内喧闹声不绝于耳,陈涛手持经书正在苦读,正准备翻到下一页时,突然感觉头上一阵刺痛,陈涛顿感不妙,急忙用手朝头顶挥去,只听得“啪“的一声,一股钝器击打的疼痛感从手上传来,随后一物落在地上。
陈涛顺着刚才的方向看去,只见周围一切如旧,许多同门师兄弟依旧捧着经书苦读,似乎并没有目光注视着他。
陈涛有些迷惑,但片刻之后还是将地上的东西拾起。
这是个用玄铁做成的面具,只是从这面具上传来的触感并不像玄铁这般材料厚重。
陈涛暗自摇头,随后便将面具放在一旁,又拿起经书开始苦读。
“唉,呆子。”
......
清风吹过,一片树叶悄然无息的从空中缓缓落下,叶尖划过这黝黑的面具,直至与石桌变得浑然一体。
白露从梦境之中惊醒过来,额间早已渗出一丝明亮。
他抬起头来,前方那魁梧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好像从未到过一般,只是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叹息。
既无奈,又凄凉......
洪荒之地,被称作天界遗弃之地,传说是天帝囚押一众妖魔之地。洪荒之地因常年地处极地冰原与炽炎平原交界处,白昼如火焰般炽热,夜晚又如冰窖般寒冷,寻常修士皆未听说过此地,只是少数处在巅峰之人略有耳闻罢了。
洪荒往南,这种昼夜温差便显得愈发明显。
不知何时在这白露山上泛起如潮水般的白雾,在这山涧之间掀起阵阵波澜,雾气逐渐变得厚重,仿佛无声的惊浪将这周围尽皆吞噬,潜藏在白露山深处一抹绿色也被淹没。
白露简单的将石桌上的茶具收拢了起来,随后颇为懒散的伸了个懒腰,他朝着山涧深处看去,在那漆黑的面具下深藏着的双眸显现出微微温和之意,他原地停了一会儿,便朝着山涧深处走去。
远在中土的三清教内依旧向往常一样正常运作,坐落在青城山上的三清圣殿周围霞光忽隐忽现,这三清圣殿早已成为青城山上的一大标志性建筑。山下居民对空中来来往往御剑飞行的三清修士早已司空见惯,每当空中修士飞过,这些平民大多抬起头来观望,直至修士消失在远方,随后便像往常一样各自忙去了。
其中不乏有些人心中燃起无名的狂热,想象此刻在空中的是自己。
突然一道青光从天边疾驰而来,随后便消失在了青城山上。
三清殿内青烟徐徐,不断从殿中炉鼎缓缓袭来,在这香炉周围整齐摆放着些木椅,几名道童小心的擦拭着,在正殿墙上挂着三清神像,神像下边供奉着些许贡品。
许天将刚插完三炷香的香炉放在三清神像,他突然向殿外看了一眼,随后镇定的向周围正在打扫的几名小童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没干完的明日再来吧。”
话罢,只见几名道童立马停下手中细活,朝着许天躬了一身随后尽皆退去。
许天在殿中央停下,向着前方躬身敬道:“师尊。”
片刻之后,殿内一张座椅突然显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随后大殿的正门像是自动般缓缓合上。
“不错,不错。”
林风面容和蔼,眼神对许天充斥着赞赏之意。
许天面露喜色,但瞬间便消失不见,依旧弓着身子朝着林风方向就这么站着。
林风袖袍一挥,忽然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道:“平日里总教诲你不要对我这么恭敬,我生性随意。”
许天神色稍缓。
“我方才去了多长时间了?“
林风突然问道。
许天本以为林风会问最近教内运转情况如何,已经做好答复的准备,但不曾想林风会问如此。
“启禀师尊,您已离开一月有余了。”
“哦,行了,你忙去吧。”
林风并无多余的话,稍稍停留片刻之后便径直走向偏殿而去。
随着林风身影消失在偏殿,许天这才直起腰来,朝着偏殿之中看了一眼,便将香案上遗留的旧香炉拿去。
偏殿之中的布置与正厅显得颇为格格不入,只是一些简单的家具,略显昏暗。阳光透过门缝在地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光影。
“啪嗒”
这道光影在地上消失,林风转身将门紧紧合上,朝着偏殿更深处走去。
他步伐不紧不慢,只是一味的向前走着,似乎这偏殿永无尽头。
陈旧的书柜紧紧地贴在墙上,破损的格板仿佛抵不住那几摞厚厚的书籍的重量显得摇摇欲坠,在离书柜旁边不远的石墙上有一处盘子模样的微微凸起。
匍匐在墙上的身影愈来愈大,将这最后的光线尽皆淹没。
林风走到书柜旁,稍稍停滞了片刻,便抬起右手将石盘握住,一股轻微的力道从手臂上传来,伴随着厚重的声响,前方的墙壁突然转动,灰尘从林头顶正上方飘下。
石门缓慢的转动,直至可容纳一人进出的地方停下。
林风也不犹豫,大步踏入。
洪荒之地上空的昏暗宛如巨大的幕布,远远望不到尽头,更兼平日里三次的罡风,若是平常修士不幸落到此次,若是有点儿修为的虽可抵挡一阵,但若非世间大能,断断是抵不住这三次罡风强烈的冲刷。
白露山上翠青遍野,只是缺乏像中原之地的和风煦日。
后山山顶上一株巨大的树木参天而起,树荫繁茂,树下是约莫一亩之地的花圃,花圃之内的夕颜花互相之间紧紧依偎,甚是繁密。
离花圃不远的茅屋下一名体态瘦弱的老者躺在躺椅之上手持蒲扇凭空晃着,一身宽大的蓑衣颇有些不合的挂在身上,他眼眶深陷,颧骨高凸,从脸庞到脖子并无一丝血肉,深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躺椅缓慢的摇晃着,老者双目微闭,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滴答”
一滴雨珠落在草帽之上向着四周飞溅。
深邃的双眼仿佛注入了活力,老者的双目缓缓睁开,一道精光猛然从瞳间迸发而出,射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