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宁与知鸢、柳书生黎明时分离了怡红楼,与罗琦姑娘约定了时间,最迟一两日便能得了音信。
又是一个艳阳天,烈日炎炎,炙烤着德州城的大街小巷的青石板路,烧的人脚底钻心的痛,街上行人寥寥无几,都躲在家里避个阴凉地方。忽闻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几个风尘仆仆的轿夫抬着顶红昵轿子一闪而过,在怡红楼楼前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
赵大娘正躺在椅子上避晌,见楼门前来了人,忙殷勤地起身来迎。轿子里下来个白须白发的老头,身穿着盘领右衽绯袍,头顶着漆纱幞头,脚穿着发亮皂靴。这老头精神抖擞,虽上了年纪,但没有一点老态龙钟的样子,腰板儿挺的笔直,步伐矫健,也亏的上了这么大的年纪。
赵大娘看到来人,眼睛都发亮了,赶紧吩咐跑堂的抓紧准备果蔬膳食,自己也陪在这老人身边,随时准备伺候着。
这老者拿出蜀锦帕子擦了擦手,环视了一圈,说道:“小赵子,罗琦姑娘今日可有空闲?”
赵大娘听着老者开了口,立马回应道:“大人说的哪里的话,自从您到小人这地,罗琦就没见过别的客人,专门伺候您老人家,小人千万个胆子,也不敢让罗琦背着您接客呀!”
原来这老者就是德州府新任的知府黄友仁,本是直隶的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早些年奉承巴结了魏忠贤,这魏公公大手一挥,给了他一个高位,这些年凭着九千岁的照顾,步步高升。后来魏公公倒了台,但崇祯不愿牵连太多,也就没追究黄友仁亲附阉党的罪名,但被降了职,没了实权,这凑巧德州府有了个空额,黄友仁使了些硬手段,又赴任德州府。
黄友仁捋了捋胡须,笑道:“老夫来这地界,哪都不熟悉,偏偏你这地,仿佛长了磁石一般,吸得人挪不动脚步呢,离了这地,也心心念念,真个寝食难安,这罗琦姑娘,真个要把老夫的心勾了出来了呦。”
赵大娘忙赔笑道:“大人说得哪里话,罗琦姑娘就是您的人了,是走是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若不是您有家室,小人定将罗琦送到您府上去。”
“这敢情好。”黄友仁马上接口,“改日择个良辰,将罗琦姑娘接到我那私宅里去。”
“都听您的不是,小人哪敢说个不是。”赵大娘将黄友仁请上了二楼,叫声:“罗琦,来人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黄友仁猥琐地笑着走进屋内,反手将那房门重重地关住了。赵大娘看着黄友仁那着急的背影,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老牛还想吃嫩草,也不怕用力闪了那老腰,只是可惜我这头牌姑娘了。”说着又去凉椅上躺了去,闭目养养神。
自黄友仁进了房间,罗琦姑娘的房间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之后,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赵大娘从楼下进过,听着这响动,心想:这老骨头不怕折腾坏了,摇摇头忙活别的去了。
黄昏的余晖射入房间之内,给房间的家具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灿烂夺目,罗琦姑娘身披着薄如蝉翼的睡衣,怀揣着一只可爱白色小猫,失神地盯着窗外,而床榻之上的黄友仁鼾声四起,正睡的香甜。
“又甜又脆的大鸭梨呀,瞧一瞧,看一看了!”此时有一戴斗笠的小贩推着一辆双木轮车,车上满装着浑圆的鸭梨,正对着罗琦姑娘的窗户在怡红楼外叫卖。
罗琦姑娘探出头去,看着那小贩,问道:“这梨多少钱卖呢?”
小贩见来了生意,仰起头说道:“二十个大子,保熟保甜,童叟无欺,姑娘,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罗琦从怀里掏出一个菊花钱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好似装了个大物件,“钱给你,接着,劳烦把梨送上来吧。”罗琦将那钱袋向窗外一抛,那小贩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快速将那钱袋装入了怀里。
“姑娘,我给你送上去。”那小贩用篮子装了数十个鸭梨刚要进到怡红楼里,结果从怡红楼里冲出几个跑堂的伙计,手持着棍棒准备将这大嚷大叫打扰怡红楼客人的小贩赶跑。
小贩见这几个跑堂的来之不善,见苗头不妙,拔腿就跑,连一车的鸭梨都没顾得上推走,跑了一半,一个马大趴,把头上的斗笠也摔飞了出去。几个怡红楼跑堂的伙计见这小贩吓得屁滚尿流,也就放他一马,懒的追他了。
罗琦看着那小贩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那摔破了的烛台,嘴角微微上扬。
穆府。
穆宁正坐在议事堂的中央,旁边都是德州卫的高级将领,穆宁低头不语,仿佛在等些什么东西。千户吴述白从门外跨入,趋步来到穆宁身边,将袖中的布囊递给穆宁。穆宁见了这布囊,顿时灵光焕发,激动道:“大事可成矣。”周围的众人一脸茫然。
“此乃知府的令牌,有此物,我们定能出了关门,赶赴山西阻击李自成越来越强大的部队。
在座的众人也纷纷来了精神,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该将出城时间定为何日。穆宁最后拍板,将时间定在后天的晚间时分。众人也表示赞同。
正当穆宁准备为德州卫的将领吩咐任务时,穆晴脸上满是泪痕,跌跌撞撞地跑进议事堂,一看见穆宁,便放声大哭道:“宁哥,娘亲不行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穆宁听了,整个人都怔住了,放下手中的一切,向娘亲的房间极速狂奔,心里反复念叨着:“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