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罡下榻的驿站外,新任的公子府统领昭阳戴着鬼狐面具屹立于驿站庭院中,不多时苏仪款款而出,身旁依旧跟着名白袍火犽卫。
“面前这位就是新任公子府统领昭阳吧?”苏仪先开了腔,眼睛依然眯成了一条缝。
“正是!”昭阳回应到。
苏仪寻了靠篝火的位置坐下,“昭阳啊昭阳,梁国曾有一诗云:长信宫中秋月明,昭阳殿下捣衣声。”
昭阳转过身不解其意。
苏仪回过头朝身后的白袍护卫摆摆手,那护卫退下。
昭阳缓缓说道:“之前你透过耳目给我传递消息,约我相见,还真是奇了。难不成是因为我在大殿之上动用灵力吓着你家刺史大人,你来问罪了不成?”
“此刻并无护卫在我身侧,你若想替雪国出口气,倒是不妨除掉我而快之。”苏仪说完大笑起来。
昭阳透过面具也轻笑了声,“西域诸国,谁人不晓得苏先生的名号,西域第一谋士的名号哪里是我能比了的。我若动了杀心,恐怕早就被苏先生埋伏在身边的人给诛杀了。”
“谬赞谬赞,我可担待不起西域第一谋士的称号,毕竟在雪国,还是右任先生的名号更响一些,况且右任先生也比我年长许多,从源头上来说,我还得叫他一声师叔。”苏仪说着,眯起的眼睛终于瞪了起来。“梁国援军既然已经来了,北疆军情便顷刻可解。北疆兽人族拓跋部落没落了近十年,他们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只有我能给他们。他们想复活灵兽奠海姆,你们雪国想平定东疆之乱除掉艾维等人,这在连横派眼里都是再琐碎不过的事,只需稍微在其中斡旋即可……”
昭阳等着苏仪继续说下去,苏仪却卖了个关子;“昭阳统领,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年纪轻轻就能身处雪国高位呢?”
昭阳心知肚明,“凭雪国国内的世阀大家根本不可能扳得倒诺大统领,想来定是连横派在背后运作如此,我虽身居公子府统领,却无时无刻不如坐针毡,真不知道在这位置上坐了二十年之久的诺澜大统领是怎么熬过来的。”
“其实呢,无论兽人族,拉伯族亦或是雪国,这些事情对梁国来说都不重要。今晚我透过层层耳目秘密约你前来,是要确认一件事,而这件事对梁国的主君来说,远比其他琐事重要得多。”
昭阳等了半宿,终于见苏仪有了正题也来了兴趣,“哦?这般重要的事,你未必也太过于高看我这一小小统领了吧?”
“公子府的统领只要不似那诺澜一般奸诈,其实谁担任对梁国来说都无所谓的。但话说回来,我也没想过昭阳统领是这般年轻之人,想必面具之下也是一俊俏儿郎?”苏仪笑着说着。昭阳被苏仪戏弄并不生气,“苏先生,你们文人的话总是绕来绕去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就沉不住气了?”苏仪起身,指向北面:“此前雪国边境兽人族地界灵兽奠海姆被屠,那兽人族乃至凉州的气运便成下行之势,艾维屠灵,天理难容,东疆、北疆之乱便不足为奇。天下十二州除了凉州、雍州其余十州皆入梁国版图。传说中的十二州镇灵兽,只有雍州鵸鵌、凉州奠海姆未被寻见,偏偏,又是在弹丸大小的雪国,能同时存着这两只神兽的元神,也不知道这对雪国来说是幸事还是坏事?”
昭阳不禁错愕,原来连横派一直关心的竟是这种事。
“也不知道你的前任统领有没有将镇灵兽的事同你讲,眼下,我确有一事,需要你去核实,而且只能是你去核实。那奠海姆倒也罢了其元神不过是能增进灵术师的灵力。但那鵸鵌就不一样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听说过关于这只灵兽的传说吧。”苏仪看向昭阳。昭阳握了握拳头,关于十二灵兽的种种传闻公子府是掌握最全的,现任王属比顿在洛泽王妃被刺死后曾疯狂寻找关于鵸鵌的一切消息,其中有一条,彼时处于公子府最底层的昭阳就曾听过,十多年前,位于空岛之上的赏金猎人犹巴·米拉尔达曾捕获过鵸鵌并获取了鵸鵌的元神并将元神封印在自己体内。传闻犹巴因为与鵸鵌大战后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在雪国边境修养,为此公子府几乎倾巢,整整搜了快两年,最后在大都旁的小镇发现了犹巴的踪迹。当年公子府联合大都禁军精锐秘密抓捕犹巴,没想到公子府跟禁军却惨败而归,传说那犹巴最后化身鵸鵌羽化飞天,众人眼睁睁看着它飞走,那犹巴之后连肉体都消失不见了。为了避免消息外漏,引来祸端,从那之后关于鵸鵌的一切都消息记录都被销毁了。
虽然看不到昭阳的表情,但苏仪已经能感受到他的震惊,“传说当年公子府跟禁军秘密猎捕鵸鵌最后却不了了之,十数年过去,世人早已忘了。就连我们连横派也以为那鵸鵌元神早已在别处涅槃重生,但梁国观星大国士却在近期预言,鵸鵌元神仍被困于凉州境内。我等此行前来,虽寻得一丝蛛丝马迹,却总感蹊跷,即使连横派的触角已经深入雪国最机密之处,仍遇阻挠,离最后的真相总是差着点意思。到头来总有谷流派的影子作祟,我这右任师叔真是不死心呢。哎,昭阳统领,我今晚说了这么多,不知道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昭阳透着面具冷冷说着:“这番话,你不同王属说,却偏偏找上了我,我就是听懂了,又该如何,作为雪国的公子府统领,你难道还指望我唯梁国连横派传人马首是瞻?”
苏仪听后,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怨我了,怨我了,今晚刚见面时,我只顾吟诗,却忘了同你说了,长信宫中秋月明,昭阳殿下捣衣声,你可知昭阳殿是何处?”
昭阳语塞,“昭阳”本不是他的本名,但自从记事起他就被公子府收养,是诺澜赐他的名昭阳,二十多年了,昭阳从未想过自己身世。
“昭阳殿在梁国都城朝歌皇城中,虽是偏隅角落一处不起眼的寝宫,跟其他雄伟建筑不能相比,却也确确实实存在着。因为那是你母上的寝宫,你母上是前任梁国君主第十四个女儿宇文姬,又称昭阳公主,二十多年前昭阳公主远嫁雍州泾国,泾国曾被誉为黄金之乡,国力在雍州最盛。不过十多年前,因为泾国国君邬楠暴毙,其嫡子与众兄弟反复争夺皇位,国力耗尽,被梁国轻易就灭了。也有一种说法是自雍州灵兽鵸鵌被屠后,雍州气运扰动,气运下行。你是邬楠第六个儿子,你的本名是邬绍凌,当年刚过吃奶的年纪,你就被昭阳公主带着送到凉州边界保护起来,却误打误撞因为梁国、雪国西征伊吾国卷入战火,昭阳公主也在内乱中不幸遇难,你却侥幸活了下来,直到后来你被收入公子府当作死侍培养……想来关于你的身世,在雪国只有那诺澜一人知道吧。不然也不会为你取名昭阳。至于你能如此顺利担当公子府统领一职,不用我说你也该猜到了吧?”
“我有,母亲??”昭阳此刻已经懵在原地,脑袋像被木棒猛锤一般,嗡嗡作响。
“我知道将这些消息都同你说,信息量是大了一些,不过没办法,主君的身体已经等不起了,唯有获得鵸鵌才能让他重新焕发生机。所以我才要在今晚面见你,况且按辈分来说,你可是当世梁国君主宇文泰的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