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果然在办丧,门口的下人见了我们便上来询问,我将前因后果告知之后,知道我们是请来驱邪的,便直接带了进去,临近门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一句,“两位,老夫人这几天的心情不好,你们说话的时候小心点,千万不能触了她的眉头。”
我点点头,理应如此。
这黑色信封中的事情都是信差精挑细选的委托,完成之后不仅有一笔不小的报酬,甚至可以积攒功德,所以处理的时候必须要小心,谨慎,更不能得罪委托人。
进去之后,两侧的庭院中摆着不少花草,不过很多已经枯萎,而在院子的正厅,此时竟然摆着四口漆黑的棺材,两边哭丧的人排的满满当当,哭嚎声环绕四周,不过看得出来,那些个哭丧的不过是从外面找来的,他们和死者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见我进来,一个年岁大些的妇人走了过来,看她一身的穿着,尊贵的面容,在钱府的地位应该很高,妇人开口就闻到,“你是谁?”
她应该就是委托人,也是这钱家的家主,抬走作揖,“小辈归零,见过老夫人。”
“归零?我们认识吗?”
这句话把我问的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不是老夫人请我来的吗?”
“我?没有啊,”老夫人摇摇头,那惊愕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我在想着是不是我找错了,于是便拿出信上写的地址,看了几眼,“没错啊,就是这里,钱家。”
老夫人看我不像来骗吃骗喝的,就对着其他人问了一句,“有人认识这位归零吗?”“归零?”这时,一个模样还算俊俏,披麻戴孝,面容却稍显憔悴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的声音很轻,“归零?是酆都杂货铺的那个归零吗?”
我点点头,“正是。”
“那就没错了,”女人看向老夫人,很有礼貌,性情温和,“婆婆,这位归零师傅是我请的,毕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经人介绍,我便知道了这位归零师傅,想让他帮着看看,是不是家里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这三个字一说出口,不光是钱老夫人,就连那些哭丧的人也了下来,愣愣的看着我。
犹疑了片刻,钱老夫人不屑的回道:“就他,一个小孩能做什么?”
从夫人的表情变化看来,刚刚还好,现在她倒是真把我和苏梦当成来骗吃骗喝的了。
“婆婆,我也是为了家里好啊,”女人表情悲伤,害怕,快哭了出来,她依偎在钱老夫人身边,“而且婆婆,这件事如果再不解决,下一个,下一个不就轮到我了吗?”
“好好好,我又没有怪你,人是你请的,那就交给你了,唉,能不能解决,都随缘吧,或许这就是我钱家的命数啊……”夫人眼神落寞,回了灵前。
“归零师傅,跟我过来吧,”女人带着我和苏梦离了灵堂,走进庭院。
在那枯黄的草地上找了处石桌,周围几块石椅,各自坐下。
女人先开口,“归零师傅,真是对不住,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走不开,这么远的路,还要你专门跑一趟。”
信上说来了钱家找一位钱夫人,我一直以为是刚才那位,可现在看来,眼前这年轻姑娘,才是真正的钱夫人,“这个无妨,您还是先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我说说吧。”
“嗯,”女人似在回忆,“我叫孙芳实,本是石兰村的一户普通人家,今年初才嫁到这桃园乡,给钱家公子做妾,一开始我并不想嫁的太远,但是这钱家有钱有势,我父母实在耐不住他们给的聘礼,就硬是将我嫁了过来,起初我还担心这妾在家里不受重视,会被欺负,可没想到钱家上上下下对我还算不错,几个姐姐也没有排挤我,尤其是婆婆,更是比我生母待我还好,看到他们如此,我也就安心住下了,尽心尽力服侍夫君。”
“你是这钱家的第几个妾?”
她怯怯的伸出手掌,“第五个,这钱家少爷本来有一萧姓妻子,可两人结亲三年,却没有子嗣,无奈之下,夫人便要少爷纳妾,少夫人悲痛之余,得了心病,最后不治身亡,可是之后接连纳了四个妾,却还是没有消息,于是便纳了我。”
“哦?这钱家上下都是夫人掌管,老爷呢?”
孙芳实左右看了一下,发现没人,这才附到我耳边,小声说道,“老爷去的早,现在整个钱家都是老夫人做主。”
“哦,好的,您请接着说。”
“我嫁到这钱家也有大半年了,一直想着为钱家开枝散叶,生个一儿半女的,可是……自从来这的第一天开始,少爷就没有碰过我,除了洞房当晚,我们是在一间房里过的,之后的每天他都回去书房休息,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姐姐们的问题,而是少爷不愿意碰我们,”孙芳实低着头,这些话有些难以启齿吧。
“很明显了,老夫人想要延续香火,而少爷则一心牵挂着死去的夫人,所以就算老夫人给他纳再多的妾,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可其他几位夫人为什么突然死了呢,这件事和少爷有关?”
“不知道,事情发生在半个月前,也就是萧夫人走的那天,家里的丫鬟早上去叫少夫人早饭,却不想打开门一看,少夫人竟被白绫高悬木梁之间,吊死在房里,一只钢笔从她右侧的太阳穴横穿而过,血流不止,脸色淤白,双目注血,嘴里拖着鲜红的长舌,宛如那泣血的怨鬼,当时那一幕太过骇人,好多下人都被吓到了。”
“钢笔是什么?”苏梦的记忆里可没这东西,她顶多记得毛笔。
“钢笔是产自西洋的一种硬笔,虽然也是用来写字,笔尖坚硬锋利,和我们的毛笔可不一样,”我解释道。
孙芳实继续回忆着,“没错,而最诡异的是,在萧夫人死的时候,用来勒住脖子的白绫上还写着一段字。”
“钢笔写的?”
“对,那笔锋看起来就是插在萧夫人头上的钢笔,”孙芳实的表情略显惊慌,看来那白绫之上,写着的东西的确有些邪气,“上面写着一行血字,断恨不知,风归雨,醉卧轻舟。”
“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是词句,不过我没有听过。
孙芳实拿出去一块手帕,手帕上写着几行字,“”
“起初我也不知道,只是过了七天,我们将萧夫人下葬之后,二夫人竟然也被发现吊死在屋里,她的右侧太阳穴也被钢笔横叉,不过和萧夫人不一样的是,二夫人似乎受到了惊吓,脸色铁青,嘴角渗出绿色的胆汁,像是吓破了胆,屎尿顺着裤管流了一地都是,而白绫上则写着,锁心莲,痴语樊霜,相思难寄。”
“这像是词,一首词,一首情词,”我看着手帕,上面还有三句,那也就是说,还会再死三人。
“对,之后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也都以相同的死法离去,而她们白绫上的字合起来就是,两秋朝暮比双翼,三载孤盏连理枝,怎奈何,生死不相忘,独衾裘。”
这断句的方式很特殊,“这是满江红?”
“嗯,就是满江红,也是少爷和他原配妻子的定情之词,而插在每位夫人太阳穴上的钢笔也是当年他从洋归国之后送给原配妻子的定情信物。”
“四只都是?”我感觉到不可思议。
“没有四只,五位夫人太阳穴上的钢笔是同一只。”
“什么?难道整理尸体的时候没有收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