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咖啡馆里，一个打扮清纯的女子不停地看手表，白净的脸上露出几许烦躁，手边的咖啡搅了又搅，却无心喝一口。
偶尔有路人从窗口走过，隔着干净透亮的玻璃看到女子的脸，会觉得莫名有些眼熟，仔细想却都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他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在一部古装爱情剧里，一个女配角在镜头前一晃而过，他才恍然大悟，白天在咖啡馆看到的就是这个十八线女明星，叫什么李雨萱的嘛。
要说李雨萱的长相也算不错，只可惜是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
要是赶上前些年，正是玉女掌门流行的时候，说不定她还能有走红的机会，可惜现在是整容风盛行，红的都是美艳的蛇精脸，她那点清汤挂面似的容貌就只能勉强混个眼熟。
李雨萱不屑于整容，可她又不甘心一辈子做个十八线，就想着勾搭个金主捧捧自己，谁知道第一次出手就看走了眼。
那个男人叫何亦欢，长得比她都好看，她第一次看到都看呆了，如果何亦欢去拍戏，估计得一夜爆红。
本来看他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出手又大方，李雨萱还以为遇到了命中贵人，万万没想到这人特别不靠谱，约会十回有八回失约，还有两回拖拖拉拉，没一回不迟到的。
上次说要送她一样珍贵的礼物，让她等啊等啊，足足半个月，何亦欢才姗姗来迟，神神秘秘给了她一个首饰盒，里面是一条漂亮的珍珠项链，正中间九颗又圆又大的莹润珍珠，难得的是九颗珍珠一般大小，色泽亮丽迷人。
李雨萱一看到便爱不释手，拉着何亦欢说了一堆甜言蜜语，两人共度了一段美好时光，后来她便戴着那串珍珠项链赶去片场拍戏。
结果因为太惹眼，被饰演女主角的邱若珊一顿冷嘲热讽，说哪有天然珍珠长那么大那么圆的，做得再好看也是假货，戴上跟暴发户似的。
邱若珊与李雨萱这个小明星不同，她身居一线，经常饰演热门剧的女一号，在片场享受的是众星捧月的待遇。她一开口打击李雨萱，连带着其他人看向李雨萱的眼光都变了。
李雨萱忍气吞声，把项链摘了，她也怀疑这九颗珍珠太大太圆了，如果是真的天然珍珠，那得值多少钱？何亦欢虽然看起来不缺钱，但也不至于随随便便买如此珍贵稀有的礼物送她吧？
李雨萱越想越不是味儿，给何亦欢发微信、打电话，对方又是半天没回音儿，李雨萱那个气啊，觉得自己真是看走眼了，于是便约何亦欢出来摊牌。
由于那家伙不接电话，李雨萱微信和短信轮流轰炸了半天，何亦欢才慢悠悠回了信息，说自己刚才在睡觉，现在马上就来。
李雨萱简直服了这人了，她当初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会答应和他交往。
果然，何亦欢说的“马上”足足让李雨萱等了两个小时，中间又点了两次咖啡，何亦欢才一副闲庭信步的姿态出现在咖啡馆。
他长得惹眼，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花痴的目光，可他却视而不见，眼睛里深情款款，只看到了他的“真爱小仙女”。
可惜“真爱小仙女”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等何亦欢在桌子对面坐下，跟侍者点完了咖啡，李雨萱便开门见山道：“我们分手吧。”
何亦欢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双瑰丽的桃花眼眨了眨，笑道：“小萱，你在开什么玩笑啊，一点都不好笑。”
李雨萱把装珍珠项链的盒子从包包里取出来，放到桌子上推过去，冷着脸道：“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这个还给你，好聚好散。”
何亦欢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李雨萱道：“为什么啊？小萱，难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不喜欢？”
李雨萱嘴角一扯，站起身道：“你说呢？谁会喜欢假货啊？何亦欢，就算你没钱，又何必骗我呢？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所以我们还是拜拜吧。”
说完，她拿起包包，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亦欢留在原地黯然神伤了三秒，然后纳闷地打开首饰盒，取出那串晶光灿烂的珍珠项链，喃喃自语道：“这可是刷爆了我一张上千万的卡啊，怎么就成假货了？”
罢了罢了，他又不是第一次被甩，习惯了，这串魂珠失而复得，拿去拍卖说不定还能赚一笔。何亦欢喜滋滋地喝着咖啡，光速一般从失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2
李雨萱快步走了一段路，回头看了看，何亦欢居然没追出来。
哼，还说她是他的“真爱小仙女”，狗屁，肯定是被她说破他假富豪的身份，所以没脸追上来了吧？
现在想起来，何亦欢除了一张脸长得祸国殃民以外，其他好像没什么优点了，尤其是懒得要命，亏她能忍这么久。
李雨萱很快也便释然了，暗暗下定决心，下次钓金主，一定不要被美色蒙蔽了双眼。
她刚才走得匆忙，也没仔细辨认方向，此时刚刚走过一个街口，路边商店的玻璃橱窗倒映着她窈窕的身影。
或许是每一个女人的通病，看到镜子类的东西就忍不住要照一照，李雨萱也不例外，下意识偏过头去打量玻璃倒影中的自己。
忽然一张精致的脸与她的脸在玻璃上重叠起来，李雨萱走近仔细一瞧，原来这家是一家人偶店，橱窗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仿真人偶。
她一开始看到的那个是一名古装人偶，长长的黑发，绾着精巧的发髻，点缀着迷你版的珠花步摇，一张瓜子脸上嵌着一双黑宝石一般晶亮的眼睛，随着角度变换，犹如波光流转。
人偶穿着一袭湖蓝色的古装长裙，上面绣花缀珠，精细程度让人惊叹，李雨萱深深被这个人偶吸引，趴在橱窗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越看越喜欢。
那个人偶仿佛在回应她的目光，小巧粉嫩的嘴唇微微翘起，脸上的表情甜美温柔。
“喜欢吗？喜欢就可以进来看一下。”商店的门打开，一个小萝莉露出头来，用小奶音甜甜地说道。
李雨萱顿时被萌到了，她笑吟吟地弯下腰道：“小妹妹，你这么小就知道给自己家店拉客人啦？真可爱。”
小萝莉梳着一个公主头，褐色的头发微卷，上面系着一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还有那玫瑰花瓣一样红嘟嘟的小嘴，包子一样白嫩嫩的小脸，任谁看了都会起怜爱之情。
“姐姐，进来看啊。”小萝莉抿嘴一笑，露出脸颊上两个小酒窝，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拉着李雨萱向店中走去。
李雨萱身不由己地随着她进入了人偶店，进去之前，她仓促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招牌，写着“浮梦”二字。
“欢迎光临。”桌子后面有个女人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小萝莉扑进女人怀里喊了声“妈妈”。
“你好，你的女儿很可爱。”李雨萱夸了小萝莉一句。
女人优雅一笑，摸着小萝莉的头发道：“她叫心心……客人随意看看吧，如果有能入眼的，我可以算优惠一点。”
李雨萱这才环视了一下店内的摆设，发现四周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人偶，大小不过尺余，每个都栩栩如生，穿着繁复精美的衣服，摆着不同的姿势。
不过她还是喜欢一开始看上的那个湖蓝色衣裙的古装人偶，便信手一指问道：“请问这个娃娃多少钱？”
女店主拉着女儿的手走过来一看，笑道：“这个人偶是非卖品，不过如果客人喜欢，我便送给客人你吧，只有一个条件——永远不要抛弃它。”
“那怎么行呢？”李雨萱很惊讶，她虽然不太懂这种仿真娃娃的价钱，但据说好的都能卖上万了。
“要不这样吧，我把包里的钱全给你，差不多也够了。”李雨萱翻开包包，拿出一把现金来，粗略一数有好几千，虽然现在手机支付很方便，但她还是习惯随身带现金。
女店主推拒道：“说了是非卖品，客人若执意如此，那便是与这个人偶无缘。”
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李雨萱心中稀奇，不过因为太喜欢那个人偶了，便顺水推舟，没有再强求付钱。
女店主把那个人偶放进包装盒里，还打了漂亮的缎带蝴蝶结，然后郑重地交到李雨萱手中。
“记住喔，千万不能抛弃它，要善待它。”
李雨萱满口答应，抱着盒子和小萝莉心心摆手说了再见，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3
“阿寻，我失恋了。”何亦欢向凌寻语气悲切地宣布。
凌寻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对于何亦欢来说，失恋这种事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只可惜了他千辛万苦带回来的魂珠。
“小萱居然说我送给她的珍珠是假的，把项链还给了我，还跟我分手，太伤我心了，呜呜……”何亦欢在那儿跟只壁虎似的贴着墙，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凌寻却波澜不惊地泼冷水，“都被甩了几千次了，早该习惯了，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找我？”
何亦欢立马不演戏了，找个沙发一瘫气哼哼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让你买魂珠，一两颗不就好了？买那么多，害人家现在都没钱了……”
这算不算过河拆桥啊？凌寻无奈地翻个白眼道：“那你说怎么办？”
“帮我把魂珠再卖掉，最好还能大赚一笔！”何亦欢兴奋地抬起上半身道。
凌寻真想抽他，这家伙天天想美事，还把他当小厮一样呼来喝去，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不过他看了看手中的宝贝账本，何亦欢名字下那一溜儿欠账，他又改变主意了。
“可以，不过卖了的钱你得先把这些账还上才行，不然，免谈！”凌寻把账本在何亦欢眼前晃了晃道。
何亦欢不满道：“阿寻，你这个小气鬼，亏人家那么喜欢你。”
凌寻板着面瘫脸，表示自己没得商量的态度。
何亦欢只好妥协，“好吧，好吧，魂珠给你了，卖了钱扣掉这些欠款，你把剩下的给我。”
他手一扬，首饰盒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被凌寻稳稳接住。
“我这次就不在这儿等啦，不然你又得记我一笔账。”何亦欢幽怨地看了凌寻一眼道。
“要滚快点滚。”凌寻收好珍珠项链，赶苍蝇似的甩甩手。
“没良心的小寻寻，我可是刚失恋呐，我的命好苦啊——”何亦欢一路装哭下楼去了。
走半路遇到杜月棠，他还摆摆手打招呼：“嗨，月棠。”
然后接着装哭，慢吞吞地走了，惹得茶楼的女服务员们又一阵窃窃私语，她们都觉得这个何亦欢怪怪的，说不定是个同性恋，而且喜欢的人正是老板凌寻，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杜月棠横刀夺爱。
于是这帮脑洞大开的小姑娘，一会儿工夫便脑补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三角虐恋来。
杜月棠无奈地摇摇头，感觉她们呆在茶楼都屈才了，不去写小说简直是网文界的损失。
“哇，是那个姓伍的帅哥。”
“好帅，好帅啊……”
服务员们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一听那动静，杜月棠就知道谁来了，她探头一瞧，伍子期一阵风似的卷上三楼，差点跟她撞到一起。
“月棠，抱歉抱歉，我找阿寻有急事，他在吗？”伍子期扶住杜月棠，脸上神情急切。
“哦……他在……”杜月棠指指办公室的门，一回头伍子期已经不见了踪影，居然直接用了穿墙术。
屋里的凌寻被突然出现的伍子期吓得身体向后一仰，不解地问道：“子期，你这是怎么了？好像被什么洪水猛兽追赶似的。”
伍子期搓着手在凌寻办公桌前来回踱了几步，猛然停下一脸凝重地对凌寻道：“她比洪水猛兽可怕多了，不行，我得出去避避风头。”
“她？谁呀？”凌寻一头雾水。
“还能有谁，往魂阁有四个变态，她是其中最变态的那个，当初要不是老子跑得快……”伍子期瞄了凌寻一眼，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总之，这段时间我不能在东辉呆了，阿寻，你也要小心点。”
凌寻看白痴似的看着伍子期，“说了半天，她到底是谁啊？你让我小心什么？”
伍子期拍拍脑门道：“忘了忘了，你去海上魂市只见过春拂和夏幽，我说的这个是三阁主秋情，她的样子多变，连我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容貌长什么样……但有一点，如果有人无缘无故要送你人偶，千万别要，记住。”
凌寻觉得好笑，“一个秋阁主就把你吓成这样？再说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伍子期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打了一个激灵心有余悸道：“因为直觉，那个女人曾经就说过一定会来找我的，阿寻，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先走了！”
说完他摇身一变，变成一只朱红色小鸟，翅膀一拍，直接飞出了窗户。
这什么人啊，跑过来没头没脑说一大堆，然后又急急忙忙跑了，一点也不顾忌他人的感受，凌寻在心中抱怨了一句，没把伍子期说的话放到心上。
4
李雨萱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迫不及待把古装人偶从盒子拿出来，翻来覆去近距离赏玩。
这个人偶娃娃的细节做得太到位了，皮肤细腻，色彩逼真，如果不是身上露出的各种关节，李雨萱都要觉得它是一个真人缩小变成的。
“这个娃娃比邱若珊都好看，如果我能长成这样，一定能超过邱若珊。”她抱着人偶自言自语，接着便想入非非，开始幻想自己红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也就忽略了人偶眼中一闪而过的诡异光芒。
夜晚，李雨萱睡觉前又抱着人偶玩了一会儿，给它摆出不同的姿势，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然后才把它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结果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那个人偶活过来了，动动胳膊动动腿，提着裙子从床头柜上优雅地走了下来。
活过来的人偶看上去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倾城美人，美目顾盼，肌肤胜雪，行走间丝毫不见滞涩感，衣裙飘飘如同仙子下凡。
她笑意盈盈地走到李雨萱枕头边开口说话：“你可以叫我溶月，我的眼睛好看吗？你喜不喜欢？”
李雨萱觉得这个梦很有趣，她对着人偶点点头，说：“喜欢，你的眼睛很好看……”
溶月听后嫣然一笑，柔声道：“那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你不是希望自己能有双这么美丽的眼睛吗？”
李雨萱吓一跳，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你的眼睛就算摘下来也安不到我身上啊。”
溶月却像是听不到李雨萱的话，抬手食指和中指成勾，向自己两只眼睛狠狠一挖，然后一对血淋淋的眼珠便被她抠了出来，而她原本娇美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两个血窟窿，十分恐怖。
李雨萱吓得头皮发麻，大叫一声缩到了床里面，原来自己做的还是一个噩梦，可恶，为什么还不醒？！
“送给你呀，不然我们交换也行。”溶月像是不知道疼似的，闭着鲜血淋漓的眼睛，笑嘻嘻地握着一对眼珠走向李雨萱。
李雨萱惊恐地看着她越走越近，将那对带血的眼珠举到她眼前，而她却动弹不得。
“别怕，不疼的。”溶月轻声道，另一个空着的小手向李雨萱大睁着的眼睛伸了过来。
李雨萱受不了了，尖叫一声，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心跳加速，背上冷汗直冒，摸索着开了台灯。
那个古装人偶静静地靠在床头柜上，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它并没有活过来，刚才不过是李雨萱的一个梦。
李雨萱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干脆起身把人偶收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做了这么可怕的梦，太吓人了。
再次上床睡下，这回没再做梦，一觉到了天亮，李雨萱被闹钟惊醒，忙起来穿衣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仔细对着镜子看了看，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今天还有几场戏要赶过去拍，所以她便没有多想，急急忙忙化了妆、换了衣服出门去了。
到了片场，现场正一片忙碌，她作为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每次都要等好久才能排到她的戏，有时候计划有变，白等一天的时候都有，没办法，谁让她没名气呢。
专门给配角上妆的化妆师忙得团团转，到李雨萱的时候，化妆师的目光在镜子里一触到李雨萱的眼睛，忽然“咦”了一声，仔细给她画了眼妆，夸赞道：“雨萱，你今天的眼睛特别美，特别适合古装戏的妆容。”
李雨萱听了不知为何心中一颤，再看向镜子，只见一双如水妙目，流转生辉，把她自己都看呆了。
她忽然知道早上照镜子时哪里不对劲了，这分明不是她的眼睛！李雨萱只觉有一股凉气从心底冒上来，昨晚那个噩梦还历历在目，难道那个古装人偶真的与她换了眼睛？
李雨萱因为心神不定，好容易有上场拍戏的机会却状况百出，屡次NG，导演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不过很奇怪，他今天一看到李雨萱楚楚可怜的眼神，心中的火气不自觉便消了，连与李雨萱演对手戏的男演员都忍不住总是盯着她的眼睛看。
等到了收工，李雨萱原本有些恐惧的心有了变化，因为她察觉到了其他人对她态度的转变，是因为这双原本不属于她的眼睛吗？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匪夷所思，会不会是因为做了那个奇怪的噩梦，所以她今天产生了错觉？与人偶娃娃换眼睛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李雨萱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古装人偶拿了出来，昨晚她没注意看人偶的眼睛，现在才发现那双漂亮的黑宝石似的眼珠变得黯淡无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灵气。
“啪嗒”一声，李雨萱将人偶扔出去老远，她忐忑不安地冲到镜子前睁大眼睛看着，越看越觉得这双突然变美丽的眸子不是她的。
也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李雨萱突然想起白天剧组众人的态度，隐隐又觉得这似乎不是坏事。
晚上睡觉时，她特意把人偶摆放到床头，然后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人偶有什么异常，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果然，她又做梦了，人偶溶月再次活过来，两只眼睛完好无损，只是变得平淡了许多，但溶月看起来并不在意，步态从容地走到她面前，第二次微笑着开口：“喜欢我的鼻子吗？我们交换好不好？”
李雨萱此时的心情又恐惧又期待，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5
今天是周六，街上人明显多起来，熙熙攘攘，人语喧哗，构成了这充满生气的烟火人间。
凌寻混在人群里，走得不紧不慢，他给人的感觉不是很惹眼，属于看一眼转头可能就记不起样子的人，但如果有人特意多注意他一会儿的话，就会不自觉被他身上一股沉静的气息所吸引，仿佛这万丈红尘任由他来去，却不能沾染他半分。
凌寻本来是要回自己住处的，不知为何半途脚下一拐，去了一条小道。这条小道一面挨着一所高中的操场，一面就是一块堆满建筑垃圾的空地，除了学生，其他很少有人打这儿过，何况今天学校放假，所以小道上很安静。
“出来吧，跟着我走了这么久，不累吗？”凌寻忽然站定，转身说道。
随着一声娇笑响起，一名打扮妩媚的女子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只见她穿着大胆，上身紧身低领背心，下身短裤，外面搭一件长外衫，露出胸前一抹起伏的雪白和两条修长的大腿。
“帅哥，别紧张啊，我只是看你长得挺帅，想和你要个微信号罢了。”女子向凌寻抛了个媚眼，扭着细腰向他走过来。
凌寻面对送上门的艳遇，表现得相当淡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便女子两条柔若无骨的胳膊搂上了他的脖子，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怎么，你不喜欢我吗？”女子整个人挂在凌寻身上，故意挨挨蹭蹭。
凌寻诚实地回答：“是的，因为我不喜欢死人身上那股腐朽的味道。”
女子动作一僵，放开手后退一步强笑道：“你在说什么啊，谁是死人啊？”
凌寻嘴角略一勾，深不见底的双瞳望着女子道：“你啊，早就死去的人，不去该去的地方，留在人间做什么？”
女子的目光骤然变冷，轻笑道：“不愧是能从大阁主手中全身而退的人，还算有点真本事。”
凌寻淡淡道：“你是往魂阁的人，找我做什么？”
女子又笑了，“放心，我不是找你麻烦来的，只是我的主人派我来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
“你的一个朋友，叫朱雀，还有一个名字是伍子期。”
凌寻其实已经猜到了，他联想伍子期临走时说的话，问女子：“你的主人应该就是三阁主秋情吧？你转告她，子期出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女子明显不信这种敷衍之词，她眼珠一转，伸手去拉凌寻的手，笑道：“不如帅哥跟我去见我的主人，说不定你的朋友为了找你，自己就出现了呢。”
这是要拿他当人质？凌寻眼睛一眯，也没见他怎么出的手，只一瞬间，他的右手便已经扼住了那女子纤细脆弱的脖颈。
“我是看起来很好说话，但不代表我没有脾气。”凌寻警告道，“我不管你的主人想打什么主意，这里是东辉市，我的地盘，不是你们往魂阁作威作福的地方，让她收敛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女子被扼住了喉咙，只能“咯咯咯”地发出一些怪声，她双目暴突，看着凌寻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嘲弄。
凌寻身后忽然冒出一个微不可闻的抽气声，他迅速转身，看到一个人影躲到了一堆砖石垃圾后面。
真麻烦，竟被人看到了，凌寻蹙着眉松开了手，那女子软软地倒下去，她睁着无神的眼睛，再无一丝声息。
凌寻看着顷刻间变成一具尸体的女子，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知道这名女子从一开始就不是活人，不可能被他轻轻一掐脖子就死了，但其他人不知道，任谁看到这一幕，也得认为是他杀了人。
他抓了抓头发，提步向那个目击者藏身的地方走去，那人好像十分惊慌，想拿手机报警却一个没拿住，手机掉到了地上。
凌寻低头看看脚边那个粉色外壳的手机，然后缓缓抬起视线对上一双受惊小兔子一般的眼睛。
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可能就是这所高中的学生，长得个子不算高，很瘦，巴掌大的小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脸颊上还带着一块青紫的痕迹。
“你叫什么名字？”凌寻语气温和地问道。
少女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莫……莫澜。”
莫莫澜？这名字好怪，凌寻注视着少女的眼睛，瞳孔变得幽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在里面旋转。
“莫莫澜，刚才所见皆为虚幻，一切如烟散，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在这里没有见过任何人任何事，明白了吗？”凌寻的声音缥缈如魔咒，一字一句飘进少女的耳朵。
这是一种凌寻改良过的催眠术，可以消除掉人的一部分记忆，他是想让少女忘记刚才看到的场景。
少女呆呆地看着他，然后小心翼翼扶了扶眼镜框说道：“不好意思……我叫莫澜，不是莫莫澜，你刚才是在催眠我吗？”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住了，凌寻颇为尴尬，他干咳了一声道：“好吧，莫澜，我们再来一次。”
莫澜无比配合地说：“好的。”
看着少女目光变得迷茫，然后像个木头娃娃怔在原地，凌寻舒了一口气，一分钟后她会自动清醒，然后忘记刚才所发生的事，继续走自己的路。
凌寻回头想处理那个女子的尸体，结果发现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那女子相貌衣着一模一样的人偶。
原来是类似于替身傀儡的东西，凌寻有些厌恶地蹙眉，捡起人偶离开了此处。
6
李雨萱这段时间脱胎换骨一般，五官愈来愈精致，皮肤越来越水嫩，全身由里及外散发着一种温婉柔媚的古典气息，她饰演的古装角色简直就像从画上走下来的古代佳人，把女主角的风头都抢走了。
由于电视剧是边拍边播的，李雨萱渐渐引起了观众们的注意，网上不断有人询问她是谁，然后便有热心粉丝把李雨萱的资料贴到了网上，趁机为她宣传。
有人发现她前后照片差距有点大，质疑她整容，又有人仔细看了照片的时间，反驳说整容恢复期哪有这么短，只能说是之前的照片拍得不好。
总之网上关于她的话题越来越多，李雨萱一下子火了。
因为她的知名度上升，导演也对她另眼相看，还让编剧给她多加了戏份，成为了剧中比较重要的一个配角，如果这部戏的收视能够一路走红，那么她也就有了跃居一线的机会。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叫“溶月”的人偶娃娃给她带来的神奇变化，李雨萱曾经想去找找那家名为“浮梦”的人偶店，问一下店主关于人偶的事，可不管她凭着记忆在那里转悠了多少圈，愣没找到。
或许这就是上天赐给她的奇遇吧，李雨萱抱着溶月满心欢喜，把它当作稀世珍宝一般对待。
与李雨萱的容光焕发不同，溶月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头发干枯，眼睛空洞，皮肤也失去了光泽，与当初才来时相比，像是一个完美艺术品被掉包成了假冒伪劣的残次品。
李雨萱即便是发现了溶月的变化，已经被“走红梦”冲昏头脑的她，根本顾不上想那么多，每天晚上都盼望着在梦中，溶月能多交换一些美貌给她。
虽然每一次梦里的交换都是伴随着血淋淋的画面，李雨萱却渐渐习以为常，噩梦也被她当作了美梦。
直到电视剧杀青那一天，李雨萱在杀青晚宴上穿得艳光四射，吸引了众多爱慕的目光，各种溢美之词不绝于耳，邱若珊都被她衬托得相形见拙，脸都气歪了。李雨萱简直太得意了，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酒。
宴后有护花使者抢着送她回家，李雨萱醉意中还保持着几分清醒，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她婉拒了众男士的好意，自己打了一辆车回到家中，一进门正好酒劲上头，她鞋都没脱，扑到沙发上睡着了。
梦中人偶溶月又出现了，李雨萱兴奋地问她：“今天交换什么呢？”
溶月微微一笑，“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交换身体吧。”
李雨萱晕乎乎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溶月走过来，把额头贴到李雨萱的额头上，缓缓吐出后半句话，“我变成你，你变成我。”
李雨萱下意识想挣扎，可全身像是灌了铅，刹那间天旋地转，灵魂仿佛被人强行抽离出来，痛得她眼前一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客厅沙发上的“李雨萱”睁开了眼睛，缓缓坐起身来。她的目光平静，低下头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最后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7
模糊的亮光唤醒了她的意识，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大大的玻璃橱窗，透过它可以看到街上的车水马龙，来往行人。
李雨萱觉得这个场景有几分熟悉，她想转头看看四周，却全身僵硬得像木头，只有拼命调动视线，于是她看到了身边摆放的几个人偶。让她感到恐怖的是，自己变得和人偶一般大小了，或者说——她变成人偶了。
李雨萱这才意识到，从一开始，她踏入“浮梦”人偶店就是踏入了一个噩梦，人偶溶月与她一步步交换身体的部位，直至与她交换了整个身体，把她的灵魂禁锢在了人偶之中。
不！她不要做人偶，谁能救救她？李雨萱被恐惧紧紧包围着，她想呼救想逃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绝望地呆在橱窗里，看着外面近在咫尺而又遥不可及的世界。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懒洋洋地走过橱窗，李雨萱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那是何亦欢，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他能不能认出来。
何亦欢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似是对人偶不感兴趣，扭头晃晃悠悠地消失在橱窗前，李雨萱这一下真的绝望了，她连哭的能力都没有。
身后传来交谈的声音，好像是女店主在说话，“……奇怪，怎么疏梅到现在都没回来，那个凌寻很难对付吗？”
另一个人道：“能让春阁主赏识的人，自然有不凡之处，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享受我的假期了，拜拜啦，清影。”
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听得李雨萱身上一阵阵发寒，因为那是她的声音，难道说话的这个人是……
一只手将她拿了起来，李雨萱身体调转，终于看清了说话人的脸，正是那张她无数次在镜子中见到过的脸。
她现在就被曾经属于自己的手拿着，来面对这张曾经属于自己的脸，这种感觉简直又荒谬又诡异。
溶月微笑着摸了摸手中人偶的头发说道：“做人偶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开心？没关系，慢慢地你就习惯了，以后如果能像我这样得了主人赏赐的机会，那么你也能再做回人的，要乖乖听主人的话哦。”
李雨萱愤怒地看着她，这个狡猾的人偶一步步骗走了她的身体，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口口声声“主人主人”的，谁是“主人”？那个该死的女店主吗？
溶月无视了李雨萱的怒火，将她放回橱窗，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人偶店。
李雨萱还没缓过劲儿来，那个叫心心的小萝莉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踮着脚把她抱了下来。
“嘻嘻，新娃娃，好可爱啊。”心心抱着人偶，一蹦一跳出门去了。
8
何亦欢其实很不想出门，可这两天他回去仔细想了想，感觉跟李雨萱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毕竟找到“真爱”不容易，而且看到他的“小仙女”在电视荧幕上越来越受欢迎，何亦欢想再努力挽回自己的“真爱”一次。
他想重新买份礼物，可是……他没钱了，虽然作为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他应该有丰厚的家底，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谁让他一谈恋爱就送对方豪礼呢，谈了几千次恋爱，生生把自己送穷了。
上次买魂珠是最后一笔钱，结果还被人家嫌弃，把东西退了回来。
所以他只好去凌寻那儿问问，看魂珠卖掉没有，没有的话，那就厚着脸皮跟凌寻借点。
路过一家人偶店的时候，他看到橱窗里面有一个莫名眼熟的人偶，便多看了一眼，在路上还琢磨着要不要买个当作礼物送给李雨萱。
等到他好容易走到春风茶楼，准备瘫到凌寻对面的沙发上时，忽然脑海中像有一道闪电划过，他“噌”地跳了起来，吓得凌寻差点把手里东西扔了。
“合欢花！”何亦欢嚷嚷出一句。
凌寻把捡回来的那个人偶扔到桌上，没好气道：“什么合欢花？一惊一乍的。”
“就是……”何亦欢的目光被桌上穿着性感的仿真人偶吸引住，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看看凌寻，又看看人偶，眼神恍然，“原来阿寻喜欢这种调调啊——”
凌寻没理他，指着人偶道：“你自己看它是什么做的。”
何亦欢愣了一下，凑近人偶嗅了嗅，眨眨眼睛道：“好像是骨灰的味道。”
“嗯，没错，这玩意儿就是死人骨灰做的，往魂阁的这位秋阁主果然够变态。”凌寻停顿了一下，问道，“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何亦欢半路脱线的思路被凌寻一提醒立马回归正途，他指着那个人偶道：“巧了，我刚才在路上经过一家人偶店，里面的人偶和这个差不多，而且我还看到了一个长相有几分眼熟的。它的额头上有个浅红色的纹饰，我当时瞄了一眼没放在心上，刚才我才想起来，那是一朵合欢花。”
“合欢花怎么了？”凌寻不明白。
“如果我没看错，这朵合欢花只有我能看到，”何亦欢有些发窘道，“你知道的，我谈了那么多次恋爱，怕万一下次忘了，遇到重复的人就不好了，而且我这人记不太清人的长相，于是每次和人交往的时候，我都会偷偷给恋爱对象做一个标记，而且这个标记是直接烙在灵魂上的……”
刚才他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标记会出现在一个人偶娃娃身上。
凌寻神色凝重，“你是说，那个人偶里可能藏着一个人的灵魂？那家人偶店在哪里？我们去看看。”
何亦欢刚要说话，这时杜月棠敲门，凌寻开门一看，她手里竟牵着一个可爱的小萝莉，穿着蓬蓬裙，梳着公主头，上面系着大大的粉色蝴蝶结，手里还抱着一个娃娃，正忽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凌寻。
“阿寻，这孩子刚才在茶楼门口哭，说是迷路了，我看她挺可怜的，就先把她带回来了。”杜月棠没有做过母亲，但很喜欢小孩子，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自然而然便母性大发。
凌寻盯着小萝莉看了三秒钟，侧开身道：“这样啊，先进来吧。”
小萝莉也不认生，自己爬到沙发上开始摆弄手里的娃娃，何亦欢无意中扫了一眼，神色顿时一紧。
那并不是小女孩玩的芭比娃娃，而是一个穿着湖蓝色衣裙的仿真人偶，眉眼精致传神，做工一流，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偶他刚才见过，额头上的合欢花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何亦欢悄悄退到凌寻身边，向他使眼色，杜月棠本想去照顾小萝莉，也被他紧张兮兮地一把拉过来。
凌寻神情不动，看样子早有预料，杜月棠一开始不明所以，但看到两人的反应后，她很快醒悟，是这个小萝莉有问题。
一时间，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怪异，三个大人盯着一个孩子如临大敌，而那个孩子却神态自若，自顾自在玩耍。
“你们不必紧张，”小萝莉忽然抬头打破了沉默，稚嫩的童声带着一股悠闲的味道，“我只是丢了一个娃娃，被这个哥哥捡到了，所以过来找一下。”
小女孩说着便望向凌寻，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看起来天真又可爱。
凌寻凝视了她片刻，淡淡一笑，将桌上的人偶扔了过去，“秋阁主的确出人意料，竟以这种方式拜访上门。”
小萝莉接过凌寻扔过来的人偶，先是小眉头一皱道：“怎么能这么粗暴呢？它会疼的。”
接着听到凌寻的话，她没有否认，而是一面给人偶整理衣服一面撇着小嘴道：“这不是请不来阁下吗？所以我只好自己来咯，阁下还扣留了我的魂使娃娃……咦？”
秋情举起那个人偶困惑道：“怎么只剩个壳子了？疏梅去哪里了？”
疏梅又是谁？凌寻三人一脸疑问。
“疏梅就是我派来的魂使啊，你把她弄哪里去了？”秋情瞪向凌寻。
凌寻耸耸肩说道：“我捡到它时，它就是这样了，我还以为是你在背后用傀儡术操纵的。”
秋情却不听他解释，两个小胳膊一叉腰，蛮横道：“你知不知道我炼制出一个完美的魂使有多不容易？我现在手上不过三个而已，现在你给我弄丢了，我不管，你给我找回来！不然的话，我把你们包括那只该死的朱雀统统做成人偶娃娃！”
凌寻很无语，这也太不讲理了，还有动不动就要把人做成人偶，怪不得伍子期说她变态。
“那个，秋阁主，能否告知你的那个魂使会跑到哪里去呢？”杜月棠在一旁问道。
“魂使离开附体的人偶，变成魂体状态的话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她应该会就近找个人暂且附身的，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她一直没有回来复命，我还以为是被你们扣住了。”秋情的萝莉脸上露出郁闷的神色。
找人附身？凌寻的双眉微皱，那天现场好像就两个人吧，一个是他，一个就是那个叫莫澜的女孩……
凌寻心中有了计较，说道：“秋阁主，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魂使，不过，还有一件事要请教秋阁主，请问这个人偶怎么回事？为什么里面会有活人的魂魄？”
他指的是秋情手中那个穿湖蓝色衣裙的人偶。
秋情翻个白眼道：“关你什么事，她是自己愿意跟溶月交换身体的，溶月是我最满意的魂使，跟了我上千年，所以我满足了她想重新为人的愿望，这个魂魄正好拿来炼制新的魂使，顶溶月的缺。”
何亦欢按捺不住问道：“她是不是叫李雨萱？”
秋情有些惊讶，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何亦欢一听急了，他这人虽然换“真爱”的速度比换衣服都快，但不代表他对前任便无情无义。
“你快放了她！”何亦欢说着就要上前抢人偶。
秋情脸色一冷，一双乌黑的眼珠泛出一抹奇异的色彩，何亦欢被这样的眼睛一望，脑中仿佛无数根冰刺炸开，冰冷刺痛，瞬间寒意蔓延全身，他刚冲到秋情面前，就跟截冻僵的木头似的“咕咚”一声栽到地上。
“一根臭木头，敢在我面前放肆，信不信我把你做成木头人偶？”秋情阴沉着小脸，用脚踢了踢直挺挺躺着的何亦欢。
凌寻没来得及拦住何亦欢，眼睁睁看着这个废柴被秋情一招放倒，他忙出声道：“秋阁主，亦欢只是一时心急，请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这样吧，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找到你丢的那个魂使，而你把李雨萱放了，可以吗？”
秋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凭什么？说不定疏梅自己就回来了呢。”
“她能回来早就回来了吧，”凌寻淡淡道，“这样吧，再加一条，告诉你朱雀的下落，怎么样，换不换？”
秋情果然被说动了，她这次来东辉市，一半原因都是想要找到朱雀这个家伙，至于溶月的身体，那就委屈她再找一次吧。
“成交！”秋情一脚把人形木头何亦欢踹了回去。
何亦欢骨碌碌滚到凌寻这边，才“哎呦”一声叫出来，他四肢并用着狼狈起身，再看向秋情的目光充满了忌惮。
往魂阁的人，果然都是怪物！
9
莫澜早上起来的时候又摔了一跤，脑门磕了一个大包，她爬起来摸摸脑袋，熟练地从柜子里找到药膏，然后到镜子前抹。
她明明是一个人，镜子里却映出了两个身影，一个是正在抹药膏的莫澜，一个是有气无力挂在她身上的可怜魂使疏梅。
莫澜淡定地瞄了一眼那个缥缈的身影，手中动作不停，“我说，杀你的是那个男人，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疏梅有苦说不出，她那天被凌寻捡去了宿身的人偶，只好想偷偷附到这个女孩儿身上离开。哪里知道，这个叫莫澜的女孩儿古怪得很，身体像块吸铁石，她的阴魂之体一靠近，则像一块废铁被紧紧吸住不放，却又附不进她的身体，害她像个挂件似的挂在她身上。
再这么消耗下去，非魂飞魄散不可。
看女鬼不说话，莫澜叹了一口气，算了，反正她从小都习惯了，什么样的鬼没见过，最后它们都会自动消失的。
她去奶奶的牌位前上了一炷香，跟奶奶念叨了几句，然后锁好门上学去了。
莫澜住的地方是一个城中村，大多是平房，她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去世后，留下这座小院给她容身。
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喜欢拣人少的路走，上次就是回学校拿东西抄小道，结果正好看到那个男人杀人，还带回来一个女鬼。
那个“杀人犯”事后想催眠她，她乖乖配合才没让人灭口了，可惜那家伙技术不过关，她迷糊一阵儿过后什么都记得。
莫澜上了公交车，刻意缩到一个角落，此时正是早高峰，车里满满当当的，只有她周围出现了一圈空隙，因为人们都会不自觉地离那里远一点，觉得阴飕飕的。
身上挂着一个女鬼，能不阴飕飕的吗？
到站后，莫澜下了车，习惯性走那条小道，可没走几步，她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因为那个“杀人犯”就站在前边不远处，双手揣兜，神情写意，像是在等什么人。
莫澜脚步略微一顿，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按理说她应该不认识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就好。
“等一下。”凌寻开口道。
莫澜心里一哆嗦，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脸道：“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凌寻沉静的双眸凝视着强作镇定的少女，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伸手从少女肩膀上摘下一片落叶，顺带着把那个奄奄一息的魂使收在了袖中。
“没事了。”凌寻把手揣回兜里，转身向莫澜反方向走去。
莫澜被弄得莫名其妙，怔在原地一会儿才想起上学快迟到了，忙飞快地跑起来。
10
李雨萱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可等她醒来，只记得那种绝望心悸的感觉，却记不清梦的内容了。
还有就是她发现自己稀里糊涂在网上红了一阵，随着电视剧播完，她的热度又渐渐降下来，依旧是个不温不火的小明星。
只是这次她心里出奇地平静，似乎也不是那么想红了。
春风茶楼，何亦欢接过凌寻递过来的银行卡，高兴得眉开眼笑，魂珠拍卖掉了，他果然赚了一大笔。
直到他看到凌寻给他的账单，他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愤愤道：“小寻寻，怎么又多了一笔账？”
凌寻凉凉地提醒道：“救你的真爱小仙女。”
何亦欢顿时泄气，唉声叹气地收起银行卡，念叨着什么“见利忘义”“人心不古”，背影颇为寥落地走了。
凌寻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上的签字笔，他把伍子期可能去的地方告诉了秋情，至于能不能找到就是她的事了。
伍子期这个混蛋也不知道在海上魂市到底惹了多少麻烦，这次还把麻烦引来了东辉市，自己拍拍屁股跑了，所以出卖他的下落，凌寻丝毫没有愧疚感，反正凭着他的本事，秋情也奈何不了他，最多吃点苦头。
让凌寻想不透的是那个叫莫澜的女孩儿，她看见他的时候，虽然拼命掩饰，还是露出了一丝害怕，难道她还记得那次的事？可他明明给她用了记忆消除术了啊。
更让他诧异的是，本该附到莫澜身上的魂使居然只是挂在她身上，他收那魂使的时候，察觉到她非常虚弱，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而莫澜却像没事人一样。
而且凌寻回忆起莫澜勉强称为清秀的脸庞上，似乎总是带着伤，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来这个不起眼的少女身上藏着不少秘密啊。
凌寻第一次对一个人的秘密产生了兴趣，或许此时他还不知道，冥冥之中，命运的巨轮已经开始悄然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