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默生跟着队友来到学校的时候，学校正在举办篮球赛，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打听过了，莫晚晚今天会到体育馆看男朋友打球。
体育馆气氛高涨，人满为患，但想找到莫晚晚，倒不是很费劲，作为A大公认的校花女神，莫晚晚的出场可谓相当高调。
队友不动声色地守在出口处，预防莫晚晚逃走，林默生则在莫晚晚身后不远处的位置坐下，静静观察着莫晚晚。
莫晚晚的男朋友是篮球队的主力，长得也是高大帅气，在篮球场上更是化身行走的荷尔蒙，一举一动都能引起女生尖叫，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连林默生也看出来了，那个帅气的男孩子眼里只有莫晚晚。
他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之后，就邀功似地停下来看向观众席上面的莫晚晚，莫晚晚也很配合地鼓掌外加比了个大拇指，那个男孩子才继续跑动起来。
在外人眼里，这当成是一对郎才女貌的校园模范情侣。
但手里拿着莫晚晚全部个人资料的林默生可不那么认为，好不容易熬到中场休息，莫晚晚站起来想走到场上给自己的男朋友送水的时候，林默生就上前拦住了她。
林默生是当了几年特警，身上的气质早已经成型，就算此刻穿着便服，也是十分器宇轩昂的，他出现在莫晚晚面前，板着脸的模样硬是把莫晚晚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莫晚晚手里拿着水，警惕地望着林默生：“请问有事吗？”
他们站的地方是拐角，观众席上的人也不会贸然下来，林默生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警察怔，连语气都透着十足的刚正不阿。
“警察，莫小姐，我们怀疑你跟最近发生的一起谋杀案有关，需要你跟我们回局里做个调查。”
叶子华在球场上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莫晚晚下来，就到观众席上去找，可她舍友却说她早就下场去给他送水了。
叶子华摸出手机给莫晚晚打电话，另一头的莫晚晚跟林默生坐在汽车后座上，按下了接听键，眼睛却一直盯着林默生。
“没事，家里突然来了个叔叔，说要带我去喝茶，家里亲戚嘛，推脱不了，没事的，我晚上就回去找你，好好打球，打输了看我不回去打你。”
莫晚晚撒了个谎，打消了叶子华对她突然离场的疑虑，等挂了电话，她就双手环胸，满脸不悦地望着旁边一言不发的林默生：“警察叔叔，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大学生，我谋杀谁了？”
林默生半个月前才过完了26岁生日，现在被一个19岁的女大学生喊叔叔，虽然他长得过于硬朗，不想现在流行的那种小奶狗那么软萌，但是，他也不想自己被叫得那么老，这心里头多少有些膈应，瞟了莫晚晚一眼，依旧的刚正不阿。
“只是怀疑你跟这个案件有关，没说你杀人。”
莫晚晚没说话，只是鼓着腮帮子转头到一边。
她今天早上起得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就去上了课，下课也只是啃了个面包就被叶子华拉去看他的篮球赛，刚才她是想给叶子华送完水之后就出去吃东西，谁东西突然出来个警察，莫名其妙地就把她给抓了起来。
现在她是又委屈又冤枉又气又饿，看旁边黑着脸的林默生不太好接触，她安静了一会，盯上了副驾驶座上长得眉清目秀的小警察。
“警察同志，我可以了解一下这个跟我有关的案件是个什么案件吗，不然我这稀里糊涂地被你们抓来，真的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啊？”
那个小警察是听林默生的话的，这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地往后瞄，看林默生的眼神行事。
莫晚晚何等机灵，一个侧身挡在了林默生和那个小警察中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小警察。
“警察同志，你照说无误，难不成他还会打你不成。”
莫晚晚散着长发，此刻一动，头发就散了下来，其中一缕正好滑落到林默生放在膝盖上的手上。
林默生小时候经常听妈妈说，女孩子是香香软软的，是要被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可他长大之后遇到的女孩子，个别有狐臭的就不说了，警校里的女孩子个个骁勇善战，满身泥土和汗水味，虽然很帅气，但是跟他老妈说的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多少有些出入，现在莫晚晚的头发在他面前散开来，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让他心头一颤。
见林默生没什么表示，那个小警察就道：“10月13号，也就是昨天，本市房地产大亨骆城所开的汽车被人剪断了刹车线，从跨江大桥上坠落身亡……”
莫晚晚之前就算被抓了，她也是一脸轻松，可小警察说这句话时，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甚至猛地直起身子，滑落在林默生手上的头发也在一瞬间飘走了。
“你说谁死了？”
莫晚晚的声音很是激动。
小警察被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原本要说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骆城，本市房地产大亨，你认识？”林默生答道。
莫晚晚不说话，只是皱起好看的眉头，脸上快速飞过多种情绪，有不可思议、有解脱、还有一丝丝地悲伤，只是很快她就笑了起来。
“哈，他终于还是死了啊。”
2
林默生得到的消息里面，是说骆城在去世之前，把自己所持有的公司股份一半转给了莫晚晚。
骆城的太太跟一双儿女过惯了富贵日子，哪里会想到骆城死了之后凭空出现了一个人跟他们抢财产，就硬是说莫晚晚是骆城养在外面的小三，骆城听了她的枕边风才会把财产过继给她。
富豪包养漂亮女大学生，这个猜测在警察局的警察看见莫晚晚真人之后，变得真实了几分，平时嘴上没个把门的老黄看见跟在林默生身后走进审讯室的莫晚晚，当下就道。
“我要是有钱，我也愿意养这样漂亮的姑娘。”
莫晚晚的长相带着几分媚气，一双桃花眼跟会勾魂一样，之前就有人这么形容过她，说她要是穿上了古装，一定就是住在破庙里等着落魄书生路过的狐狸精。
这狐狸精的称号嘛，就有些意思了，一来可以指她长得漂亮，这二来嘛，就暗指她的个人作风了。
自从在车上知道死的人是骆城之后，莫晚晚就阴沉着一张脸，坐到审讯室了，也还是一副灵魂出窍的阴沉样。
林默生握着笔在桌子上敲了敲，让莫晚晚回神，然后问道：“你跟骆城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林默生一顿，暗道这姑娘这是在闹脾气？想了想，换了一个方式问：“我们所持有的资料显示，你可能是骆城的情妇，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想要反驳的吗？”
莫晚晚闻言，抬眸看向林默生“我反驳了你会信吗？”
林默生挑眉：“耳听为虚，这消息我也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如果这不是真的，那你就得向我证明这一点，不过可能有些难，因为资料还显示，你在学校里面的口碑……”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道：“不怎么好啊。”
何止是不怎么好，简直是差到爆。
什么抢别人男朋友、被富豪包养、同时交好几个男朋友、更有甚者，竟然还说她堕过胎。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来源于大一刚开学时和舍友的一次矛盾。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莫晚晚宿舍里面有个女生跟她男朋友分手了，而分手第二天，那个男生就转过头来追莫晚晚。
莫晚晚那时候也很懵啊，她就见过那个男生两次，而且每次都是匆匆打个照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那种，但是舍友不相信她，一口咬定莫晚晚跟她男朋友有一腿、后来舍友转专业，搬走了。
但传言就一传十，十传百，从莫玩哇抢别人男朋友，传到她换一个月换三个男朋友。
莫晚晚起初难过得要死，但后来，也就释怀了，而且，被人贴上一个标签久了，有时候恍惚间，莫晚晚还真的就以为自己就是那种人。
莫晚晚也知道林默生已经尽量委婉了，也难为这个长得一副凶相的警察叔叔还顾及她的自尊心，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微微松懈，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些东西吧，你信，它就有，你不信，它就没有，何况我男朋友都不在乎这些事……”
“哦，说到你男朋友这个事情，我也稍微调查了一下他，然后我发现，你男朋友是个gay，他跟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个事情。”
莫晚晚嘴角一抽，果然是警察啊，调查起人来丝毫不含糊。
这个尴尬的场面僵持了许久，莫晚晚最终还是拜倒在了警察的权威之下，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她还是说出了事情。
“如果非要说我跟……”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道：“跟死者的关系的话，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莫晚晚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是很冷静的，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莫晚晚的家境他们也是查过的，小时候母亲去世之后便一直在孤儿院生活，虽然后来被人收养，但也一直靠着资助才完成学业，而资助的人中，就有骆城。
但关于莫晚晚是骆城的私生女这件事，他们就无处查起了。
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林默生也只是微微一顿，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莫晚晚的妈妈是未婚先孕，家里的人觉得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所以少不了受委屈。
说起骆城，莫晚晚对他的记忆是模糊的，在很小的时候，妈妈会指着相片里面的男人对她说：这是你爸爸，等晚晚长大了，就可以去见爸爸了。
妈妈尚且在人世的时候，莫晚晚对骆城这个所谓的爸爸没有半点感情的，只是当妈妈去世之后，亲戚不愿意收养她，就把她送到了孤儿院，莫晚晚就开始萌生出了所谓的爸爸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的念头。
妈妈之前有说过爸爸的地址，她记性好，记得牢，跑出去找过骆城几次，有时候只能守在路边远远地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爸爸，终于有一次能跑到他面前了，骆城在她爆出自己和妈妈的名字的时候，变了脸色，匆匆叫人把她送回了孤儿院。
被自己的爸爸送回孤儿院啊，这该是有多讽刺啊。
虽然也大概明白，骆城也是迫不得已，而且对于突然多出来的女儿，他接受不了，但是，莫晚晚更接受不了被自己的亲人送回孤儿院。
日积月累的恨意，让莫晚晚很难再承认骆城是她的父亲，只是现在事关案件，莫晚晚只好说出来了。
但是关于骆城把财产转移到她名下这件事，她是万万不信的。
笑话，一个在生前把她送回孤儿院不闻不问的人，怎么会突然开了窍。
3
十几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突然在临时之前给了她一笔巨款，对于这种事情，莫晚晚也是懵的，不管骆城他家里那位闹得再凶，警察也不能无凭无据把莫晚晚给扣押了。
加上做了DNA鉴定，这莫晚晚的确是骆城的亲生女儿。
好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晚上了，他们让莫晚晚做了最后的记录，就放她出来了。
莫晚晚在警察局里面呆了大半天，暖气把身上烘得暖洋洋的，这突然推开玻璃门，一阵妖风扑面而来，仿佛在她脸上甩了一个大嘴巴子。
莫晚晚吸吸鼻子，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又走了几步，身上寒意更甚，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饿，莫晚晚突然觉得身体一阵空虚。腿一软，就蹲在了地上。
林默生开车准备回家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路边蹲着什么东西，再凑近些，哟，可不就是刚刚在警局里被他审了大半天的小姑娘嘛。
这姑娘肩膀微微耸动，是哭了的节奏啊。
林默生把车开到她旁边，打开车窗，把头探出去。
“需要帮忙吗？”
莫晚晚正咬着自己的膝盖不然自己哭出声，猛地听到这个声音，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闷着头道：“不用。”
刚刚在警局里面林默生已经察觉到了莫晚晚的情绪有些不对，就算是多年不闻不问的父亲，到底也还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突然就死了，小姑娘难免会难过。
他是不擅长安慰人的，但这姑娘毕竟是他审了一天，思来想去，语气略显生硬地说了一句：“节哀顺变吧，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会尽全力找到凶手……”
没成想林默生的这句话却把小姑娘给激怒了，莫晚晚猛地站起来，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向车里的林默生。
“谁说我哭是因为他死了，我这是饿的！我饭都没吃你们就把我带到警察局来，莫名其妙地就关了我大半天，我都要饿死了，现在出来了哭会还不行了，难不成你还想把我抓回去啊！”
莫晚晚的长相本就是具有攻击性的美，就连今天被他领进警察局，也是一副初出牛犊不怕虎，走路自带风的样子，可是现在却顶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委屈巴巴地冲他发暴脾气……这着实，有些反差。
林默生是真的不会安慰人，被莫晚晚指着鼻子骂了一番之后就愣住了，莫晚晚骂完，也觉得怒气消了一下，狠狠地哼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去。
林默生看着那个背影，不知怎么地，又开车跟了上去。
莫晚晚见他又跟上来，情绪有些绷不住，跺着脚道：“你又跟上来做什么。”
林默生的车上有买来准备送给朋友孩子的AD钙奶，这会正好有用，他找了出来，递给莫晚晚。
莫晚晚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想现在自己是真的饿，也就向权威低了头，把AD钙奶接了过来，语气别扭，带着哭腔道：“谢谢。”
莫晚晚拆开AD钙奶咬着吸管就喝了起来，想起自己刚刚对他吼的那些话，就偷偷抬眸看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莫晚晚这副样子，实在太楚楚可怜，再加上现在已经晚了，警察局离她学校挺远的，林默生想了想，做了一个决定。
“上车吧，我送你回学校，顺便再带你去吃个饭。”
莫晚晚在脑子里飞快地权衡了利弊关系，妥协了，抹了一把眼泪，冲着林默生鞠了一个躬。
“谢谢警察叔叔。”
林默生嘴角一抽。
4
林默生的本意是请她吃饭，毕竟这么一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情，心里打击想必是不小，但吃饭他准备去结账的时候，莫晚晚就抢着买了单。
莫晚晚吃完了就不再沮丧了，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两瓶AD钙奶，冲林默生嘿嘿笑了两声：“你送我回学校，我请你吃饭。”
说着，她还把手里一瓶AD钙奶递到林默生面前，“刚才在警局门口一时情绪失控，对你说话冲了一些，对不起。”
她还是对自己刚才的态度耿耿于怀，林默生轻嗤一声，他也没放在心上，干他这一行的，遇到态度恶劣的人多了去，不过，竟然她都道歉了，他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吧。
见他接过了她手里的AD钙奶，莫晚晚才展开笑颜。
“咱干了这一杯奶，一笑泯恩仇。”
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莫晚晚虽然不是直接嫌疑人，但也跟这个案件多不了干系，时不时就被警局传讯，到警局一坐就是半天。
虽然对林默生的初次印象是个严肃高冷的警察叔叔的形象，但接触几次下来，莫晚晚也清楚了林默生的脾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他，甚至大老远看见还会笑着挥手打招呼，喊一句：“警察叔叔。”
当然莫晚晚也不是觉得林默生是真的老，只是他的表情总是过于古板严肃，让她忍不住喊一句警察叔叔调戏一番。
林默生虽然从来没有答应过，但莫晚晚依旧喊得不亦说乎。
警察局里面时不时跑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局里其他单身小伙子都明里暗里瞄着，可这姑娘却独独跟林默生走得近，别人大呼失望的同时，又觉得林默生跟这小丫头有戏。
有八卦的女警暗戳戳去套林默生的话，正在看案件资料的林默生头都不抬一下就回：“我目前还不想让自己多出一个侄女来。”
知道林默生的古板性格，女警不敢再多说话。
这桩案件足足调查了一个多月，才有了新的进展，发现是生意伙伴下的手。
虽然莫晚晚从一开始就表示出了对这桩案件的不在意，只是本着警民合作这个原则，才配合他们调查案件，但是当案件真相大白的时候，凶手被绳之于法的时候，林默生还是感觉到莫晚晚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骆城的尸体早先是放在太平间，后来便被送去火化下葬，葬礼的时候莫晚晚没去，也没什么名分去，现在案件真相大白了，林默生觉得，还是要带莫晚晚去看一下骆城。
可当他提出要让莫晚晚去公墓里看骆城的时候，莫晚晚却在瞬间敛了笑意。
“活着的时候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死了却要我去给他上坟，这是什么破道理啊。”
说着她就要走，林默生想拉住她，却被她甩开了手，还顺势推了他一把。
这半个多月里，林默生对莫晚晚是相当纵容的，一来是觉得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自然要对她好一些，二来嘛，莫晚晚喝了他给的AD钙奶之后就跟他自来熟了。
这纵容来纵容去，竟然让这小丫头对他动起手来。
他当然不会被莫晚晚这小胳膊小细腿的就给推开了，但他还是故意往后退了几步，沉着脸道：“你这个行为是袭警！”
他这么一说，旁边穿着警服路过的警察们纷纷侧目，莫晚晚秒怂，但还是不想屈服。
莫晚晚转身走的时候，林默生就在后面喊：“明天早上八点，我在公墓门口等你。”
他这么一喊，莫晚晚捂着耳朵跑得更快了。
冬日的早晨，空气都带着厚重的寒意，林默生七点半的时候就已经开车到公墓门口等着了，没等多久，远远地就看见有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少女抱着一大束白色的花走过来。
林默生自己都没察觉，在看见那个款款而来的少女时，他眼底不动声色地漾开了温柔。
莫晚晚走到林默生的车旁边，表情还是有些别扭。
“我说你有车，直接开车到我们学校门口接我不就行了，还让我自己打车过来。”
林默生挑眉，逗她：“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莫晚晚的恼羞成怒，作势要拿手里的花砸向他，林默生接过了她手里的花，下了车，两人步行着进了公墓。
莫晚晚也就纠结了一个晚上，几乎是彻夜未眠，天蒙蒙亮了，才下定决心要来公墓看。
她内心已经翻滚了一整晚，乃至出来买花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难平静的，但是当她越来越靠近骆城的墓了，她反倒越来越平静了。
眼看着骆城的墓就在眼前，莫晚晚突然拉着走在自己面前的林默生的衣角。
“怎么了？”林默生反问。
莫晚晚没松开他的衣角，反而揪得更紧，她抬眸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林默生，眼角和鼻尖都被冷风冻得通红。
“察觉自己可能会被竞争对手杀害，所以在死之前定了遗嘱，留给了我公司一笔钱，不管是出于对我跟我妈的愧疚，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她顿了顿，又道：“在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吧，他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吧，就是那种，爸爸对女儿的喜欢。”
越说到最后，莫晚晚的声音就越小，眼角也越发通红。
她的样子过于无助，猛地一下就撞到了林默生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伸出手，像个长辈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肯定道：“嗯。”
虽然林默生已经尽量轻柔，但莫晚晚还是觉得自己的脑壳被他拍得咚咚响。
她伸手揉了揉，小声抱怨：“别人都是摸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觉得你是要捶爆我的狗头。”
林默生笑了，“哪有自己说自己是狗头的。”
他原本想着去帮她揉揉脑袋，但伸手的时候，却觉得这个气氛有些不对劲，他便把手收回来，转过身道：“该干正事了。”
5
那次从墓地回来之后，林默生和莫晚晚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对于骆城分给莫晚晚的那一笔钱，莫晚晚自然是收下的，她的养父母养育了她那么多年，家里条件也不是特别好，就当是回报他们的。
原本想着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他跟莫晚晚这个小姑娘的缘分也就尽了，但是没想到，这还没到一个星期呢，林默生又在警察局遇到莫晚晚了。
女警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不相信，过去一看，还真的就在一群乌烟瘴气的年轻男女中看见了莫晚晚的身影。
她的头发乱得不行，白色的裙摆沾上了不知名的污渍，衣服前襟还有血迹，估计是流了鼻血。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到不行。
她看见林默生，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好巧。”
她虽然狼狈，但至少还有个人样，她周围的那些人，不是染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就是带着流里流气的配饰，不用猜都知道是外面混的。
林默生皱着眉，把莫晚晚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他们怎么你了？”
语气虽然严厉，但却出于关心，莫晚晚还没来得及解释，旁边的警察就先开口了。
“林队，你误会了，是你家莫晚晚在KTV抡起酒瓶子把他们一个男的给爆头了，两边人才打起来，莫晚晚没受伤，但是另外一个已经被送到医院了。”
这么一说，莫晚晚更尴尬，忙着解释：“是他自己嘴巴不干净，手脚也不老实，还，还，还摸我屁股。”
最后一句话有些难为情，莫晚晚是踮着脚尖凑到他耳朵旁边说的，说完便红了脸，但还是一副很气愤的样子，“所以我抡酒瓶子砸他已经算是轻的了。”
莫晚晚解释之后，林默生才知道，莫晚晚跟朋友去参加另外一个朋友的生日，结果聚会上一个男的早就对莫晚晚有意思，但是之前被莫晚晚给拒绝了，莫晚晚拒绝了他之后就找了叶子华来当假男朋友挡桃花，这次聚会叶子华正好不在，莫晚晚就成了众矢之的，说是敬酒，但其实就是在灌她，好在她酒量不错，喝了那么多酒了，也就是脸微红。
后来她发觉那些人是故意针对她了，就开始反抗，那个男的就出言不逊说她装清高，还拿出她突然得到了一笔钱这件事来抹黑她被包养之类的，推搡拉扯间那个男的还趁乱摸了一把她的屁股，莫晚晚忍了一晚上的怒气终于爆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就抡起酒瓶子砸在了那个人的头上。
她这么一闹，原本在包厢里看怒不敢言的其他人也开始动起手来。
解决好了事情，莫晚晚也赔了医药费，其他人凑钱赔了KTV的费用，也就给放出去了。
林默生跟莫晚晚怎么说也是熟人，等别人走了，莫晚晚被林默生留了下来，林默生板着脸让女警找了一身衣服让莫晚晚给换上，等她换好衣服出来了，脸色依旧阴沉。
“又是喝酒又是打架，能耐啊。”
莫晚晚原本是不怎么开心的，但不知怎么地，看见林默生，就觉得那些事都没什么大不了了，她赔着笑脸：“这次是个意外，以前我在孤儿院打架，可是连比我大三岁的男孩子都打不过我。”
林默生的脸色更沉了几分，实在不理解这种事情她怎么还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这么一闹，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了，莫晚晚是黏上林默生了，一出警局就认准林默生的车，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守在副驾驶座旁边，等着林默生给她开门。
林默生一是不放心她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二是实在甩不开她，只能送她回学校了。
6
莫晚晚平时睡得早，此时接近凌晨，早就困得不行，坐到车上开了空调，暖烘烘的，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林默生开车把她送到她宿舍楼下，看见她还在睡，不知道怎么叫她起来，就把车停在楼下，等她醒过来。
可莫晚晚实在是太能睡，林默生等了近一个小时，她还是没有醒，
车停在女生宿舍楼下实在是过于显眼，林默生只好又把车开出了校园，在外面的马路上乱开，还不敢找颠簸的路段，生怕把她给颠醒了。
就这样逛到了后半夜，林默生也累了，就把车定在江边的马路边，靠在汽车靠背上休息。
身边的女孩子呼吸均匀，在安静密闭的车里，林默生听见了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一个是莫晚晚的呼吸声，一个，是他的心跳声，砰砰砰，显得那么梦幻，却又那么真实。
莫晚晚睡到后半夜，也开始幽幽转醒，坐着睡实在让她遭罪，腰酸背痛，她伸了个懒腰，却在瞟见身边的林默生时，收敛了动作。
林默生的五官是十分端正的，剑眉星目，是十分让女孩子心动的英气长相，但由于过于称职，皮肤黑了不少，加上他平时过于古板，让她实在忍不住喊他警察叔叔。
现在睡着了，眉头舒展开来的样子，终于让他的气质柔和了不少，外面橘黄色的灯光映着雪，灯光像一只暧昧的手，从车窗外伸进来，轻轻抚摸着车内的两个人。
也许是车里的温度太高，莫晚晚的脸开始发烫，乃至胸腔里的心啊，也开始砰砰乱跳。
林默生早上带莫晚晚去吃了早餐之后，就把她送回了学校，怕别人生疑，林默生只把她送到校门口就让她下车了，但没想到叶子华今天早起外出，就这么碰上了。
莫晚晚在KTV跟人打架的事情叶子华是知道的，但打完架不见她回宿舍，担心了一个晚上，现在一看见她，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他又把目光投射到车里的林默生身上。
“他是谁？”叶子华问。
莫晚晚转身看向林默生，突然顿住，她应该怎么介绍林默生呢。
警察？
但哪里有警察会送她回学校还带她去吃早餐的。
朋友？
可他们好像也没熟到那个程度。
莫晚晚还顿着，林默生就已经开口了。
“你好，我叫林默生。”
没说身份，先报名字，叶子华莫名感觉到一种隐隐约约的杀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浮动。
直到林默生开车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这种感觉才消失。
虽然之前说了假扮情侣不可以过问对方的事情，叶子华还是忍不住八卦一下。
“晚晚，那个林默生，是谁啊？”
“他啊。”莫晚晚还在对着林默生开车离去的方向张望，十分深沉且认真道：“他是个让你女朋友心动的人，以后我要是绿了你，你也别太惊讶。”
叶子华冷哼一声：“搞得我好像找不到男朋友一样。”
莫晚晚不甘示弱，怼回去：“那有种你找啊。”
叶子华这才语塞。
叶子华是有喜欢的男孩子的，就是他同宿舍的一个男生，莫晚晚见过几次，长相上并不比叶子华优秀，留着寸头，看起来清清爽爽，唯一一个特别出众的地方，就是成绩了。
但是那个男孩子是有女朋友的，叶子华之前没注意，让那个男生察觉到了，这才慌慌张张来找莫晚晚想办法，假扮情侣，一个挡烂桃花，一个隐瞒性取向，可取所需，不过，他们这对搭档，似乎准备散伙了。
7
18年的最后一天，林默生难得地休了假，正好碰上几个大学同学在本市，就约了一起跨年。
跨年啊，这多特别的一天啊，莫晚晚选在了下班的时间段到警察局门口等林默生，却被告知林默生今天没有来上班，顿时就失落了。
之前一直八卦林默生跟莫晚晚的女警察看见了准备离开的她，这种撮合有情人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就给林默生打了个电话，找了个借口问到了林默生现在在什么地方，就这样，莫晚晚杀往酒吧找林默生。
莫晚晚不是没来过酒吧，但都是在熟人的陪同下，这次单枪匹马一个人来，难免有些拘束，还时不时遇到一些眼神暧昧的男生上来搭讪，要不是肯定林默生在里面，莫晚晚早就调头离开了。
林默生的位置正好是面向门口的，加上他职业病作祟，一眼就察觉到了门口有异动，再仔细一看，绚烂灯光中挤在人群里一步步往里走的女生，不正是莫晚晚。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莫晚晚又不听劝跑来这种地方胡闹！
他猛地站起来，不顾旁边朋友诧异的样子，径直朝莫晚晚走去，拉住她的胳膊把她从那个搭讪的男生面前拉开。
突然被人拉住，莫晚晚先是吓了一跳，看见是林默生之后，眼里染上欣喜。
“终于找到你了。”
林默生眉头一皱，联想到刚才女警打听他在什么地方，事情了然了，他有些不悦：“你来这种地方找我做什么？”
“跟你一起跨年啊。”
莫晚晚眼里的兴奋实在明显，眸子在微暗的灯光下亮得让人动容，林默生心里一动，但又不想承认，又想起来她有个名义上的男朋友，语气略带赌气般道：“你不是有个男朋友吗？”
“他去找他男朋友了。”
莫晚晚这话不假，叶子华他们宿舍约好了一起跨年，她才不想一起去。
林默生是甩不掉莫晚晚了，只好把她带回去，一桌的朋友看见他带回来一个女孩子，就开始笑得暧昧不明：“哟，阿生这是从哪里拐回来的漂亮小朋友啊。”
林默生一记刀眼过去，示意他们安分一些，领着莫晚晚坐下之后，靠近她的一个男人帮她叫了一杯果汁，笑得暧昧不明：“小朋友，你成年了没有？”
“我准备奔二了。”莫晚晚笑着回复，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酒，林默生手快，给拦住了。
看见这一幕，旁边的男人都笑开了，这林默生还不想承认呢，这都开始护短了。
林默生的朋友一口一个小朋友地喊她，还给她倒果汁，这种行为让莫晚晚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林默生手里拿着酒她抢不过来，干脆就直接握住林默生的手，把那杯酒给喝完了。
那是林默生的杯子，被莫晚晚喝过之后，留下了一个暧昧的口红印。
不止是林默生，就连其他人都愣住了。
但罪魁祸首却笑得坦荡，她一身红衣，被绚烂的灯光打过，眸子里的光宛若星辰。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莫晚晚又赌气似地多喝了几杯酒，仿佛喝了酒，就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小朋友，是可以跟林默生走在一起的大人。
但喝多了，就开始有些上头，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加上周围震耳欲聋的音乐，让她飘忽得仿佛踩在了云朵之上，软绵绵的，没有真实感。
在她的视线恍惚之后，林默生就坐不住了，还没到跨年的时间呢，就说要送莫晚晚回去。
其他人哪里敢拦啊，跨年哪有女朋友重要啊。
8
莫晚晚脚步飘忽，却不肯承认自己醉了，非要自己走回去，一路上跌跌撞撞，林默生在后面护着实在心累，直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
“你喝醉了，别乱走。”林默生依旧板着脸。
“没醉，我就是有点头晕。”莫晚晚挣扎着狡辩。
她双颊微红，嘟着嘴耍赖的样子实在可爱得紧，林默生多看了几眼，这心里头啊就像有小爪子在挠一样，他略显尴尬地把视线放在他的头上。
“你真的喝多了。”
莫晚晚停了下来，笑着望向他：“我没醉，是你醉了，不信我帮你测测酒精。”
“怎么测？”
林默生话音未落，莫晚晚就单手搂住他的头，踮起脚尖亲了上去，微凉柔软的触感让林默生的原本就混乱的大脑在瞬间乱成了一锅粥，而莫晚晚，酒精麻痹让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就像是溺水的人，身子飘忽浮沉，只有林默生才是唯一的救赎，她只能加深这个吻才能得到救赎。
而很巧的，这个时候正好是跨年，远处的钟声和近处的烟花让寒冷的空气染上欣喜，他们就在接吻中，跨年了。
等钟声一过，莫晚晚也没什么力气了，瘫倒在林默生怀里。
林默生看着怀里脸色酡红的少女，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丫头啊。
“莫晚晚，你这到底是酒后乱性还是真情使然？”
莫晚晚没回答，林默生又道：“算了，等你明天酒醒了再说吧。”
林默生把莫晚晚送回了宿舍之后就回家呆着了，一晚上解锁了几十次手机，想着莫晚晚醒了之后应该会给他发信息吧，可等了一晚上，什么都没等到。
林默生的老妈早就念着要抱孙子了，看着跟林默生同龄的人都结婚了，林默生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就暗戳戳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就在19年的第一天。
林默生被老妈带到小区附近的咖啡厅才知道原来是相亲，他想走已经来不及了，硬着头皮跟那个女人聊了好一会儿，正想着怎么找借口离开，就瞥见窗外的莫晚晚。
他突然有种被抓奸在床的心虚感。
但莫晚晚却是很淡定，进了咖啡厅也不闹，找了他们旁边的位置坐了好一会，听他们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就起身去了厕所，再回来时，就变成了孕肚微显的样子。
莫晚晚扶着自己的大肚子出现在林默生身边，一脸绝望：“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你就开始背着我相亲？”
对面的女人何等机灵，明哲保身，站起来就走了，林默生一得解脱，还把戏做全套冲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喊了几句你误会了之类的话。
再回神，莫晚晚已经坐在他对面了。
“林警官，动作挺快啊，昨天晚上还说等我酒醒再说，今天就开始相亲了。”
莫晚晚一早就从女警那里打听到了林默生的家庭住址，今天早上酒醒了之后想到昨天晚上的kiss，开心得差点从床上翻了下来，又觉得这种事情应该当面说比较好，就兴冲冲地赶过来找林默生，谁知道正好撞见这一幕。
“这是我妈安排的，我是不知情的。”林默生解释。
“你妈儿媳妇这个位置，除了我，难道还要别人更合适吗？”
林默生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嘴角一抽：“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矜持一点，我还没答应做你男朋友呢，你就想当我妈儿媳妇。”
莫晚晚哦了一声，又道：“那警察叔叔，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林默生眼里含笑：“好像你男朋友的职位除了我，也没有其他人更合适了。”
莫晚晚也笑了，再也顾不上矜持，直接起身越过桌子捧起林默生的脸吧嗒一口就亲了上去。
这是林默生始料未及的，他微怔之后又恢复惯有的严肃脸：“你这是袭警！”
莫晚晚才不怕他，搂着他的脖子笑道：“那你把我抓起来啊！关一辈子也没关系。”
林默生又绷不住，笑了起来，她其实不知道，她啊，早就是睡在她心里的一泓月光了，他早就想把她关进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