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远依旧在地上翻滚着,伸手胡乱抓着自己的衣襟。孙志清朝着众人嚷道:“列位可有懂医术的?发发慈悲,救救我哥!”大伙听完,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也是,连孙家都治不好的病,这天下还有谁能医呢。
突然,孙志远含含糊糊地说:“二弟……二弟,你别管我。让我死了吧……我对不起杏儿!这是报应!死了,我还好受些。”
“大哥,你别说胡话了。”这时,孙志清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抓着孙志远的肩头说,“大哥,快把钥匙给我!你还有救!我能救你的!”
孙志远却把他往旁边一推,骂道:“你没听懂我的话吗!让我去死!”刚说完,他便倒在地上,昏死过去。这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无奈,孙志清让人把孙志远的衣衫脱下,裸着上身抬回房中。众人便各自散去了时,李卢却赶两步上前,向孙志清问道:“孙二少爷,我记得你说你父亲给大少爷开了方子,那么,依方抓药不就成了嘛?”
孙志清无奈地摇摇头说:“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啊。先父开的方子中有一味叫作‘九寒草’。它是由我家先祖研制而成的。刚才下人报说先父配制的‘九寒草’都已用完了。”
“既然是药用尽了,再制不就行了。”李卢听得更加不解。
他依旧摇摇头说:“我孙家医术分为内传术和外传术。内传术从来只传孙氏嫡长子。偏偏我大哥从小不喜医术。故先父只把外传术传授给了我。而那九寒草又恰恰在内传术的范畴,我从未学过。”
李卢听到这里才有了些头绪,接着问:“那你刚才你问你大哥要什么……钥匙?却是为何?”
“这钥匙……”他欲言又止,随即摆摆手说,“此乃我孙家机密,恕我不能直言相告。”
李卢见孙志清要走,将他拉住说:“或许,我有办法帮你。”
“你?”孙志清将李卢上下打量起来。
“实不相瞒。我们同来的一行人中有一位是唐门后人。我想你若是要开锁,他或许能帮上忙。”
孙志清眼前一亮,抓着李卢的手问:“你说的是真的么?”
李卢便唤唐韬过来,对孙志清说:“这位便是唐门后人,机关高手,人称百臂鬼才的唐韬。”
孙志清知道他大哥危在旦夕,因此丝毫也不敢耽搁,一边引着二人往孙府后院走,一边对他们说:“在我孙家宗祠里有一间密室。室中藏有历代的医学典籍。其中有一本叫作《千金集录》的,是我家先祖的心血。可它被锁在柜中,二唯一的一把钥匙传在孙氏嫡长子中。所以我刚刚才向我哥要钥匙的。”李卢听到这里,才豁然开朗。
说着话,三人已到了孙府后院的孙氏宗祠。为了防止被他人看到,三人摸黑进了祠堂。孙志清在黑暗中摸到供案上,将一块灵位轻轻一转。只闻得“吱嘎嘎”一阵机括声响,一堵墙上打开一扇小门。
“走。”孙志清轻呼一声,二人便跟着他进了小门。走进小门后,他从墙上取下一盏油灯,用火石引燃,举着灯往前走。李卢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一条黑洞洞楼梯向斜下方延伸。
走到楼梯尽头是一堵石墙。孙志清在石墙上摸索了一阵后,用指关节有节奏地敲了石墙三下。“笃,笃,笃。”三声敲墙声在楼道里回荡。接着,石墙向上一缩,一间密室现了出来。
孙志清走进密室,点燃密室里的几根蜡烛。一片烛光虽不明亮,却也将整个密室照得透彻。正对着三人的是一幅药王孙思邈的画像。画像上方有一块匾,写着“药王阁”三个篆字。左右两侧的书架上摆满了医书药典。
“喏,那个就是藏《千金集录》的柜子。”孙志清用手一指药王画像下的一只朱漆矮柜。柜子不过人的膝盖般高,上面有一把青铜大锁。
唐韬蹲下身子,将锁摸了摸又掂了掂后,说:“倒不难开。”说罢,他从腰间摸出一根铜针,顾自拨弄起来。可他刚将铜针插入锁孔,上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卢和孙志清急忙看到门口查看。二人听到脚步声慢慢向这边靠了过来。不一会儿,赵伯鱼提了一盏灯笼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到密室大开,高声斥问:“什么人如此大胆?”
“赵师叔,是我,志清。”
赵伯鱼提着灯笼走到密室门前,看了看门口的李卢和孙志清,又向里面张望,见唐韬立在不远处,问道:“志清,你们在干什么?”
孙志清见被赵伯鱼撞见,也不敢隐瞒,直言说:“师叔。你知道,我哥的病要是不吃药,活不过明天早上。我想取出《千金集录》去给他制药。”
“胡闹。糊涂!”赵伯鱼把孙志清拉到一旁,低声说,“志清,你带着外人来偷孙家的至宝,如果稍有差池,你怎么对得起孙家先祖?”说着,他瞥了一眼矮柜,见铜锁依旧锁着,知道唐韬尚未得手,拉着孙志清说:“你们都随我出去。”
四人走出密室,赵伯鱼一跺脚,密室的石墙又落了下去来,和初时一般无二。孙志清还执意不肯走。赵伯鱼喝道:“师兄尸骨未寒,你就要触犯孙家的家规么?”说着,他硬是将孙志清拉出了孙氏宗祠。
“你们会厢房早点休息吧。”赵伯鱼对李卢他们摆摆手。二人也不好说什么,便向厢房走去。赵伯鱼见二人走远了,才拉着孙志清往后堂走。
李卢和唐韬回到厢房门口。唐韬把李卢拉到僻静处,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本书递给他。李卢见书的封面上写着《千金集录》四个古字,忙问:“唐三个,你得手了。”
唐韬洋洋得意地说:“那是自然。我百臂鬼才的绰号岂是吹出来的?要取区区这么一本药书还不是易如反掌。”
李卢笑着说:“这是自然。”说完,他将医书翻阅起来,可看到“九寒草”一条时,不由得双眉紧皱。
唐韬见李卢神色大变,问道:“怎么,书有问题?”
李卢摸着下巴说:“书没问题,药有问题。”
“药有问题?此话怎讲?”唐韬疑惑不解。
李卢把书凑到他面前说:“三哥,你看。这九寒草取石龙子、草绿龙晰、豨莶、壁宫、甜瓜瓤、美商陆、轻粉、土菌、牵牛子各半钱捣碎……这九味皆是药性极寒。常人若是吃了,轻则损伤五脏,重则毙命啊。我现在才知道孙志远为什么会病怏怏的了。”可李卢实在想不通孙老爷子因何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开这样的药?常言说得好,虎毒尚不食子!
唐韬思索了一阵后说:“孙老爷子这样开方子,必有他的道理。那孙志远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耽搁不起。我们还是将书给孙志清吧。”
李卢点点头,两人向孙志远的房中走去。
“二位怎么来了?”坐在孙志远床边的孙志清见了两人,赶紧迎上来。李卢见房中没有旁人,就把《千金集录》递给他说:“二少爷快抓药救人吧。”
孙志清接过书,欣喜若狂,看着床上的孙志远说:“大哥,你有救了!”说着,他捧着书往房外奔去。李卢发现床上的孙志远半裸着上体,浑身发红,用手触了触他的胸膛,竟烫的得厉害。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孙志清端着药碗进来了。他给孙志远喂下药后,孙志远身上的红色才慢慢退去。他对着二人就要下跪,李卢赶紧扶住说:“二少爷何必如此。”他回答:“若非二位相助,我大哥恐也要随先父去了。志清对二位的大恩大德真是感激不尽。”
唐韬见他如此,忙说:“你救了我们两条人命,这也算是我们对你的报答而已。”三人便笑着在房中坐下。
李卢坐下后问孙志清:“二少爷,是我冒犯。刚才我见书中记载的九寒草由九味极寒的药制成。难道孙大少爷吃这些对身体不要紧么?”
孙志清望了一眼床上的孙志远,叹了口气说:“恩公,你有所不知。我大哥每次发病时,体内如火烧一般,全身发红。先父当年诊了多时也定不下病因,故而只得用这些药压制体内的热,才能使我大哥好受些。”
李卢听完,点点头,可心中还有诸多疑问。其一,孙志远为什么不交出钥匙让孙志清给他治病?其二,孙志远口中的杏儿又是谁?她和孙志远有什么瓜葛?但这些李卢也不便多问,就同唐韬告辞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