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重度昏迷是因为自己,手指有了反应也是因为自己,那为什么不直接醒来,亲口告诉自己呢?
但对容深来说,他也不清楚,所谓爱一个人究竟该怎么做。这个世间的人们对待爱情,本来就没有定论,又更妄谈什么对待爱人的标准呢。
白白惊喜了一场,时初整个人又开始萎靡不振。原本可以不用再住病房的,但弟弟和小杨却怎么也不同意。
又被弟弟和小杨逼着多躺了一天,时初原本的情绪波动早已经平静了下来。她现在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容深醒来,然后想办法抹平两人之间的恩怨,就带着弟弟离开,再也不回到这个满目疮痍的A市来。
只不过,那些恩怨是上苍的安排,哪里是人为可以抹掉的呢?不过是为求自己心安的说法罢了。
现在忍不住把自己内心最狭隘的自私也暴露出来。
没办法,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杀人凶手,怎么面对自己对这个同时拥有着杀人凶手和救命恩人双重身份的男人,所以她选择逃避,只把两人之间的恩怨用最简单明了的方式来计算。
“容太太,今天是最后一天。”
医生突然响起的话,让时初止不住颤了颤身子,她竟然在害怕。今天是容深醒来的可能性最大的一天了。三天过去,容深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就占了上风。
不再想那么多,时初起身走出了CPU,交代越阳守在病房门口,就朝医院楼下走去。这里的气氛简直太压抑了,憋的她透不过气,时时刻刻脑海都像是波涛汹涌一般,各种情绪奔涌着,撕扯着她的大脑皮层,简直疼的厉害。
容家家大业大,找的医院自然也是A市的业界翘楚。
下楼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满目的葱绿和细碎的阳光。光线有些强烈,两天没下楼的她只好用手挡了挡眼睛,朝着左边的花圃走去。
记忆里,小时候自己家也有类似于这样的花圃。每个季节都会绽放各色的花朵,就连冬天也会有腊梅。那时候,母亲总是带着自己去里面捉蝴蝶,甚至父亲闲暇了还会带着自己去放风筝。而时初呢,总是很开心的跳着闹着,整个花圃都飘荡着她的笑声。
一家人关于那个花圃那个家的记忆仍旧定格在时初的脑海里,好像从不曾过去,但又好像恍若隔世一般。毕竟自己成为容太太都已经三年时间了。
“太太,您怎么在这里?”小杨突然出现,吓到了她。
“我下来透透气,怎么了?”
小杨没回话,脸上露出纠结压抑的表情。没错,他找到了证据,关于太太母亲被人害死的证据。但是这个证据,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太太。
“没事我就上去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时初见他不说话,作势就要上楼,她只是来透气而已,并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可谁知这话却提醒了小杨,没错,今天若是先生还没办法醒来,那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醒来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为彼此留个颜面。
“太太,关于您母亲的事情,我找到了线索和证据。只是这个证据,需要您亲自去看。要是单凭我说说的话,难以证明先生的清白。”
时初止住脚步,回身看他眼中的神色不像是作假,这才上楼去跟弟弟交代。小杨自然也是陪着上去了。
上去还是只有时越阳一人坐在休息椅上,倒是没看见谢荣静,她这两天似乎很忙,但一有风吹草动也会很快赶来,估摸着是在处理乔琳的事情。
“越阳,我有点事情要去办。你在这里好好守着,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赶回来。”
时初淡淡的说完,装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就随着小杨下了楼。
汽车停在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时初母亲“病逝”的那家医院,几乎是熟门熟路,就好像每次时初偷偷来看妈妈的时候一样。
“太太,车停好了,您跟我来吧。”
到了那间熟悉的病房,门口竟然站了三个人,里面有一个是母亲的主治医生,还有两个大概是护士吧,有些面生。
“太太,这三位就是您母亲病逝当天进出过病房的人。您有什么疑问,可以尽管问他们。”
小杨说完就走到了走廊另一边,远离了这里,以免太太怀疑是自己买通了这三个人。虽然这样也还有嫌疑,但最起码对太太心里上是个安慰吧。
到了这个份儿上,时初也就不再多想,无论如何,还是仔细问问吧。
她记得当初是主治医生告诉她,母亲有可能是被人拔掉了呼吸泵才导致呼吸困难,而进一步死亡的,索性也就从这个医生开始询问。
“医生,麻烦您详细跟我说一下,我母亲去世那天的情况,可以吗?”
只是医院的走廊不是什么好的谈话地点,医生使了使眼色,示意护士把病房打开,四个人就进去了。
“容太太,您知道的,当天本来不是我值班。临时接到通知说您母亲病危,我这才往医院赶。等我过来的时候,您母亲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抢救无效之后,我作为您母亲的主治医生,必须给医院和您一个交待,所以我仔细的做了各方面检查。最后发现呼吸泵的接口处有些松动,这才跟您说了我的怀疑。”
时初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事关重大,我倒是也不敢确定,只好又检查了您母亲的遗体。的确,是因为呼吸泵松动,导致了您母亲的死亡。只不过这间病房的监控,我还没有权利调看,而且,怕会是有死角啊……”
医生欲言又止,“不过容太太,您作为女儿,是可以调看监控的。就让她们俩陪您过去吧,我还有手术要做,就先不陪您了。”
“谢谢医生。”
监控自然是小杨陪着她去调看的,虽说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医院的监控也不是随意可查看的,怕是又借了容深的名号。
“哎呀,实在抱歉。这间病房的监控不是很完善,很多地方都是死角。而且你们要调看的那天,天气也不怎么好,屋内光线很差,所以……”
“好的,麻烦你了。”
时初转身出了监控室,走到走廊尽头之后,这才问护士。
“请问那天除了容先生之外,是不是还有别人进过我母亲的病房?”
一个护士说道,“那天正好碰上交接班的时候,我刚从病房出来就看见了容先生进去,我走的时候也正好碰到容先生出来。但是还有没有别的人进去,我就不知道了。”
“她走了正好是我接班,不过我只看见了一个红色大衣的人进去了,至于究竟是谁,实在不好意思容太太,我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几番话,还有刚才的监控,这一切都在时初的脑海里合成了一个当天的现场连续回放。
那天容深进去过,出来之后,又有人进去,但不知道是谁。而从监控的时间段来看,容深和那个红色大衣的人都有可能是罪魁祸首,只是难以辨别出究竟是谁……
脑海中不断思索着,时初拼命想找出什么线索来。
“太太,您忘了时间。”
小杨突然开口,“刚才的监控里面,先生出来之后,呼吸泵仍旧运转正常。但那个人出来之后,呼吸泵就突然断掉了!”
一把推开小杨,时初又进了监控室,反复回放那几分钟之间的监控。再三确认之后,时初松了一口气。
果然如小杨说的那样,容深从病房出来之后,呼吸泵还没有失去作用,一切如常。直到那个人从里面出来,呼吸泵才断了。
时初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自私极了,想也不想地就用惯性思维认定容深就是凶手,连这么简单的查证都没有想过要来做一下,便判了容深死罪。
看来,自己真的亏欠他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清……
“叮铃铃——”
“铃铃铃——”
两人的电话同时响了起来,却也都在同一时间挂断。
“太太,快跟我回去!”
时初二话不说,抬脚就朝着电梯冲了过去。弟弟来电话说,容深醒来了!
心里的惊喜一阵盖过一阵,时初坐在后座上,紧张的捏紧了真皮的座椅,手心全是细汗,她心里悲喜交加。
容深醒过来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她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啊……
想到自己之前的一系列所作所为,真的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无论是哪一种,总归有愧的人是她。
容深不是杀人凶手,还救了自己和弟弟的命。
这下可是整整两条人命,怎么还?还不清,怕是他也不稀罕吧。他可是完美又多变的容深,谁知道他会不会愿意让时初来偿还。
虽然想了很多,但其实不过是短短十几分钟而已,小杨的车已经停在了医院的楼下。
时初一个人先行上楼,脚步有些不稳,甚至连按电梯的手指都在颤抖。她在害怕,怕迎接自己的,又是一场欢喜过后的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