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日头无有遮挡的悬挂在沧元府的正上方,微冷的凉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带走了一片又一片的叶子,它们打着旋飘落在行人繁多的大街上,成为这金秋时节的最好的点缀。
沧元府一年四季分明,不同于其他地方,每度过一个季节都能很清晰的感受到空气和温度发生的变化。因此许多人已经穿上厚厚长袍,以迎接愈发寒冷的天气。
而左心禅今天穿了件棉衣。
他此时正哆哆嗦嗦的躺在肃武司任事堂外的长椅上,手里握着钱宝买来的烤地瓜,脚踩着千户王刚的铜质暖炉,身上还披着李镇府使的灰色羊裘。
长椅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浮动,少年慵懒的把头靠在最上方,看着天空上璀璨的阳光,好似一只正充分享受照射的猫。
一旁的小板凳,钱宝坐于其上,正陪着少年聊天,身边还有放置着热茶的小矮桌。
如果不是身处肃武司,旁人看了大概以为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而门口处,有许多兵士时不时假装路过,就为了看一眼这位拯救了肃武司所有百户千户以及镇府使的少年。
对此心知肚明的左心禅倒是也想威风凛凛的亮个相,让他们好好崇拜一下自己,不过身体它扛不住啊!
从昨天夜里,他就开始发高烧,早上才好了一些。
到了肃武司后又变得严重起来,李渊并见他一早就脸色煞白,一副虚弱的模样,赶忙叫了郎中过来。
左心禅喝了些浓苦的药汤才有所好转。
之后他便学着自家大福的样子瘫在椅子上,再不肯起身。
“心禅哥!好些没有。”浓眉少年关心的问了一句,然后把手中的花生熟练的剥开,放在矮桌上的盘子里。
左心禅趁着热乎咬了口烤地瓜,舒坦的直想叫出声,但又碍于钱宝在一旁,不能破坏自己高大的形象,于是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道:“还行,就是有点虚。”
钱宝闻言有些担忧道:“有点虚?心禅哥,你是不是需要吃点羊宝啊。我爹就是,经常说自己虚,要多吃些羊宝。不过我娘每次听到都说我爹老不正经,心禅哥你说为啥啊?”
左心禅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他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此虚非彼虚!你爹是到岁数了。”
钱宝一愣,挠挠头疑惑道:“有什么区别么?话说羊宝到底是什么啊?”
左心禅觉得自己要被浓眉少年的天真打败了,这孩子从小生于大户,很多事情很多常识都不太清楚,一看就是备受宠爱。
不过也是,和左心禅这种和老爹相依为命,从小就要砍柴生火做饭的人不同,钱宝是沧元府有名富商钱富权的独生子,天生的少爷命,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家里可是一家的心肝宝贝。
要不是和左心禅认识后,对当大侠有着极端的偏执,也不会愣头愣脑的要进肃武司。
钱富权老来得子,自是对孩子极为顺从,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统统答应,这也使得他没办法拒绝钱宝想要进入肃武司的愿望。
不过同意了不代表没有后手,钱富权和李镇府使暗地有过会晤,平常的事情可以不需要管钱宝,算是磨练,但一旦出现凶案或是危险的事情,就要将钱宝调到安全的位置。
钱富权其实也是苦心,他希望钱宝能成熟起来,能独当一面,但他自己又下不了狠手,只能寄希望于肃武司能给钱宝带来一些历练,让他尽快成长。
左心禅虽然不太清楚这背后的事情,但少年聪慧,猜也猜得到,所以他也不想钱宝参与危险的任务,尤其是浓眉少年现在的境界着实不高。
“羊宝是什么不重要,钱宝,我问你,你想不想成为大侠?”左心禅转移话题,咽下口中的地瓜问道。
“想啊!”钱宝点点头,眼睛一亮。
“那从明天开始,就随我练功吧。”
“好的心禅哥!”钱宝闻言更觉得兴奋。
“嗯。”左心禅点点头,重新躺回椅子上。
“心禅哥,要不要叫阚丽丽一起啊?”钱宝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左心禅一怔,点头同意:“可以。”
“行,那我现在就去找她!”钱宝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根本藏不住事情。
“去吧去吧!”
左心禅把他打发走,顺手拿起了矮桌上装着花生的盘子,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一粒粒的吃着,感受着硬脆的口感在唇齿之间碰撞,少年又惬意的咬了口地瓜。
而这一刻,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方框,里面记载着他的所有道具。
思维加速×1
思维开拓×1
思维构建×1
思维超频×5
左心禅昨日与那长眉男子对决的时候,用了两个思维超频,轻松写意达成五次,得到一个思维超频,而在肃武司寻找药石珠用了一次思维构建,因此道具所剩无几。
不过也算是物尽其用,少年并没有心疼,只是觉得思维超频的后遗症真是严重。
长眉男子虽然武功不高,但用毒的手段确实令人防不胜防,别看左心禅轻描淡写的击杀他,在思维空间中,他可是与其战斗了一个多时辰,这才从种种可能中找到了最简单的击杀办法。
换作是其他人,估计早就被长眉男子的毒药所沾染,死于非命。
虽然左心禅有药石珠,但药石珠也不是万能,它只能防止进入体内的毒素,那些作用于皮肤表面的剧毒是根本无法消除的。
哪怕是现在,少年都在为自己感到后怕。
左心禅关闭脑中的方框,发了一会呆,忽然想到反正这一刻闲来无事,不如趁现在继续磨练轻功。
他愈发觉得一个好的轻功,对自己有很大的帮助。
无论是腾移躲闪还是追人赶路,都需要轻功作为支撑。
轻功练好,就是立于不败之地,很多江湖人都有过类似的感慨。
因此少年在脑中暗道:使用思维加速!
“思维加速正在使用……”系统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镇府使书房,李渊并正坐在书桌前,看着眼前这位穿着蓝底青纹长袍,挺着肚腩,脸颊方正的知府大人,一脸奇怪道:“廖知府,你来我肃武司有何事?”
廖知府闻言笑呵呵道:“这不是听闻崔府一案告破,凶手伏法了么。”
李渊并点点头,心中的好奇没有半点衰减,反而挑起眉头道:“此事,似乎和知府大人没什么关系吧。”
廖知府脸色一僵,没想到这位李镇府使说话如此直接,不过一想到心中的事情,他也顾不得其他,赶忙说道:“说实话,李大人,我今日前来确实不是为了崔府之事,毕竟那对你们肃武司来说就是小事一桩,我今日是为了一件大事。”
小事一桩?
李渊并心里嘲笑,要不是某个少年郎,肃武司今日都名存实亡了。
但这话不能和外人说,否则就太丢面了。
于是他故作淡然问道:“何等大事叫知府大人如此焦急。”
廖知府看了看外面,然后凑近低声道:“李大人,天变了!”
李渊并一愣,一时间没明白廖知府的意思。
廖知府见状解释道:“官家退位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打在李渊并耳边,让他一瞬间有点发懵。
“怎会……”
“据说是楚傲然进宫,硬逼着官家退位!”廖知府一脸恐惧。
“他怎么敢!不怕十几万大军踏平阳山?”李渊并愤怒之极。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听说楚傲然已是神仙人物,天京三千御龙卫,都没有拦下他!”说这话的时候,廖知府胆战心惊。
李渊并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道:“然后呢?”
“然后?三皇子即将登基,这消息马上就要传遍天下了!”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廖知府笑了笑说道:“你我同为沧元府的父母官,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是什么消息,我们都要互通有无,你说对不对?”
李渊并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没有说话。
“咳咳,”廖知府咳嗽两声说道:“之前朝廷发给肃武司的银两,我手底下人竟然有所克扣,唉,是我看管不利!不过这些人已经被我严办!不仅如此,我还补齐了往年的份额,马上就运到肃武司了。”
李渊并这才回味过来廖知府的意思,这是来向他卖好的。
不过自己有何能处,值得他如此唾面自干呢?
他这样想着,忽然脑中出现了在京城任职时的事情。
李渊并突然意识到,廖知府不是在向他卖好,而是在向他背后的人卖好!
众所周知,朝堂上分为两派,一派以左相蔡仁京为首,一派以右相李纲为首。左派主和,右派主战,三皇子便属于右派中人,李渊并也是如此。
而现在三皇子即将上位,显而易见,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右派在朝廷上的话语权会不断加重。
再加上自己破了崔府灭门一案,还杀了藏影楼的千面,只要这消息传入京城,右派必然会把视线转移过来,扶持自己。
正因为意识到了未来的事情发展,廖知府才做出这种事情。
什么互通有无,无非是在提醒李渊并,若是有机会,不要忘了他。
呵呵。
李渊并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毫不表露。
“廖大人,那我就收下你的好意了!”
“哎!李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相视一笑,表面看起来如同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