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卿、陆晓芸和陆言一起来到了正堂，向摆在正堂主位上的御牌躬身行礼。
身为玄武王国军功爵世家子弟，陆晓芸和陆言身上也有爵位，所以他们有资格也必须来拜见代表国王的御牌。即使这些爵位都是不能世袭的虚衔，他们理论上也是国王陛下的臣子，成年后就有资格担任官员或者小吏。
要是陆晓卿没能通过审核，不能继承领地，姐弟三人的正式爵位也只会降低，而不会被剥夺。
看着陆家这三个半大孩子，连林海如都有些嫉妒。
三姐弟成年后只要没有犯什么严重错误，都可以在玄武王国体制内找到一个职务，甚至以后的上升渠道也比林海如、赵汉德这样的纯文职官员更通畅。
林海如和赵汉德都已经年过四旬，还是个八品小官。而陆晓卿只要能通过审核，就能当上和他们平级的镇级领主；即使通不过审核，她也可以获得一个从八品的武职军官。
等姐弟三人行礼完毕，平良厚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审理案件。领主府正堂也是陆晓卿以后办公的地方，他在这里审案既方便也符合惯例。
因为主位上供奉着国王御牌，作为主审官的平良厚侧坐在主位旁边，陆家姐弟坐在左侧等候询问，赵汉德和林海如坐在右侧当旁证。
为了表示公正，也想给陆晓卿一些压力，这次是公开审理案件，允许民众旁听。但是领主府正堂不大，只有少数人可以被允许站在正堂门口的院子旁听审案。
陆辩等人早早等在领主府附近，这个时候呼啦啦涌进来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普通镇民反而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寥寥几人跑来看热闹。但是陆晓卿一点也不在乎，看着这群群演不停冷笑。
“陆准爵，前不久慕岚州与枫盐州交界处发生了一起劫案，银湾城的安溪舟子爵托人运送的灵药紫烟碧萝被人劫走了。有人举报你与劫匪有勾结，购买赃物并替他们销赃，可有此事？”
虽然林海如已经问过陆晓卿这些问题了，但是按照程序平良厚还得再问一遍。
当然，陆晓卿的回答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并无此事。”
“听人传说，你得到了一朵完整的紫烟碧萝。是怎么得到的？”
“我弟弟陆言在镇外树林里摘的。”
林海如先前只询问了这两个问题，下面就轮到平良厚亲自和陆晓卿交锋了。
“荒唐！紫烟碧萝是何等珍贵的灵药，哪里是能够在野外随手摘到的？本官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情，陆准爵编理由也要编得像样一点！”
平良厚说出这句话后自己都愣了一下。虽然他听说陆家这朵紫烟碧萝的来历后也是充满怀疑，认为其中多有不尽不实之处，但是也不该说这种话啊！
难道自己刚刚被气昏了头，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说出这些话不是自取其辱吗？
但是话已出口，平良厚也没办法收回来了。
果然，虽然外面的群演中不少人真的觉得平大人明察秋毫，正堂内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看平良厚就像看傻瓜一样。
有这么把自己的脸送给别人打的吗？
陆晓卿虽然惊讶，但是反应却不慢：“无知！平御史没听说过的事情多着呢！作为主审此案的御史，不仅不了解案情中最重要的紫烟碧萝，也不知道去询问专业人士就在那里大放厥词，真是丢尽了王国御史的脸！”
平良厚气得面皮发紫，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不仅仅同为文官的林海如和赵汉德替平良厚感到难堪，连他的几个随员都下意识地远离了这位御史大人几步，免得被这么愚蠢的御史给影响了智商。
平良厚怒视了那些随员一眼，然后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略微平定了一点情绪。
“陆准爵，你说紫烟碧萝是你弟弟捡到的，可有真凭实据？”
怎么回事？我怎么又问出这种蠢问题来了？
平良厚的确怀疑陆言捡到紫烟碧萝的说法，但是问题不该这么问啊！
陆晓卿也愣住了，被陆言悄悄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面带讥诮地反问：“我弟弟随手摘一朵花还需要真凭实据来证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平御史怀疑那朵紫烟碧萝不是我弟弟摘的，那就该您先拿出证据来。请问，御史大人是怎么通过司法考核的？”
连林海如都看不下去平良厚被连续打脸了。毕竟他也算是监察系统的官员，自己的上司出丑露乖，他的脸上也不好看。
只见林海如轻轻咳嗽了一声，起身劝说平良厚：“咳，平大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先退堂，这件案子改日再审？”
赵汉德也一脸诧异地看着平良厚，心想这位平御史不会真的生病了吧。站在院子里充当群演的宋廷坚更是和莫青聪面面相觑，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平良厚也发觉自己这两天状态不太对劲，林海如说的话是为他着想，这时候应该退堂休息一会儿。但是他扫视了一圈大堂，只见到了陆晓卿姐弟，没见到陆家的管家陆谦。
这说明陆家依然在抓紧时间调制紫烟碧萝，要是这件最重要的物证被他们变成了药物，那平良厚准备好的鉴定法术也就没有用了。不是没有法术可以用来应对这种情况，而是那种高级法术他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使用。
想到这点，平良厚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了：“林大人，本官没有大碍，继续审案！”
既然平良厚不领情，林海如也不再多言，坐了回去继续喝茶看戏。
平良厚向随从要了一条冰水浸过的毛巾擦汗，又让人给自己释放了清凉和镇静两个法术，然后才继续审案。
这回，他决定不直接和陆晓卿对话。
“陆准爵要证据，本官就给你证据。举报人何在？”
陆辩早就等着出场，这时候屁颠屁颠地跑进了正堂，跪下禀告：“小人陆辩就是举报人。”
“你和陆准爵是什么关系？举报陆准爵都犯了哪些罪行？为什么要举报陆准爵？陆辩你要从实招来，不得有半句隐瞒！”
“是！小人明白。小人对天发誓，所说句句实言！”陆辩抖擞精神，开始污蔑陆晓卿。
“小人是陆家的族老，暂代陆家族长，已故的陆铭士爵是我的堂侄。所以小人对陆家情况非常熟悉，他们家所有事情都瞒不过小人。”
“陆丫——，陆准爵为了能够继承领地，到处寻找灵药，用以帮助晋级。但是因为前面两次失败，她没有多少钱去买药了，就把主意打到歪门邪道上去了。”
“陆准爵联系上了枫盐州联枫山脉的盗匪群，以帮他们销赃为条件，请他们帮忙寻找合适的灵药。因为是为了能够继承家族领地，小人最初还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没想到，陆准爵居然胆大包天到伙同盗匪去抢劫安溪舟子爵家的灵药。安子爵可是我们慕岚州最为百姓着想的领主，对岚中道百姓更是有大恩德的。陆铭侄儿能够受封成为领主，也有安子爵的一份功劳，他的女儿居然恩将仇报！小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大义灭亲，冒死举报陆准爵的。”
陆辩说地慷慨激昂，却只换来陆晓卿的一声冷笑：“一面之词而已！”
平良厚也知道一个证人毫无说服力，他问陆辩：“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还有没有其他人证物证？”
前几天陆辩费尽心思发动人脉想造谣中伤陆晓卿，不但没什么效果，还惹来一身骚。
不仅宋廷坚嫌弃陆辩不中用，镇上的居民听说他和陆晓卿闹翻之后，也特别不待见这个老东西。见了他只是指桑骂槐还算给面子的，一些脾气不好又曾经受过陆铭恩惠的，见了他就动手。
老家伙结结实实挨了几顿胖揍，都不敢独自出门了，从昨天开始一直躲在宋家人之中。
现在陆辩觉得终于有人能给他做主了，恶狠狠地盯着陆晓卿说：“小人有证据，小人的儿子陆银也知道这些事情，还有陆家的仆人陆祥也能作证。银儿，陆祥你们都出来。”
听到陆辩叫他们，群演中的陆银和躲在另一边的陆祥也走进正堂跪了下去。
看到准备好的人证出来了，陆辩有些得意。他觉得陆晓卿看到陆祥出来作证应该会吓得惊慌失措，没想到陆晓卿虽然冷冰冰地在看陆祥，却没有一丝惊慌的表情。
陆辩心里不爽，继续卖力污蔑陆晓卿：“至于小人如何知道这些秘密的，那是因为勾结盗匪的主意是小人给陆准爵出的，连几次与盗匪见面碰头都是小人亲自带着小儿陆银去的。开始那群盗匪没抢到什么灵药，不过部分赃物也是经小人之手处理出去的。”
平良厚瞪大了眼睛，怎么除了自己，陆辩也不按套路出牌？
他说的这些供词，和昨天夜里商量好的不一样啊！
宋廷坚和莫青聪也惊呆了，有这么举报别人的吗？这下陆辩自己不也陷进去了！
但是宋廷坚转念一想，突然对陆辩佩服起来。他这么一说，等于豁出自己去把陆晓卿也拉到泥坑里去了，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
没想到这个老头子对自己也这么狠，我以前倒是小瞧他了！
可是陆辩内心却慌张极了。
我怎么会说这种话啊？
不是应该说我苦劝陆家丫头，她就是不肯听从吗？派去与盗匪接头也应该说是陆谦才对，我是从陆祥和陆家其他下人那里知道这件事情的啊！
但是陆辩想出言否定前面的话，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相反，他的嘴还在不听使唤地继续说话。
“陆准爵不仅仅和盗匪勾结，还做假账侵吞理应上交的税金和上面发下来的补助与退税。这些事情都是由小人出面，和赵大人一起做的。当然，小人也打着陆准爵的名头，私下里从镇上和附属村庄当中捞了不少好处。为了方便行事，小人还偷偷刻了一枚假的领主印章。”
陆辩的自白把他的同伙都惊呆了！
后面那些明明和陆晓卿无关了，你怎么也说出来了？诬告人有这么诬告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