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郡武庙,二人进香
虚幻的魏姓武将法像再次从金身走出,那还在进香的二人视若无睹,但忽然见到庞大威武的金身金光一闪,连忙伏地不起,高声祈祷。
魏姓武将激动地望向庙外,原先金光晦暗的神体逐渐汇聚起了刺目的金光,双目中原先有一颗模糊的星星,现在,他一星化二星,二星化三星,三星化一月。
大千浮世。
凡功德傍身者,去血肉、涤筋骨、魂伏天道,当塑法像。
凡天生精魅物,洗灵智、炼魂体、顺应天道,当塑神体。
两者皆可再由地方王朝钦赐为一国正神,取地建金身庙,受一方气运,反哺国运。
大朔王朝的正宗神邸不尽可数,而神邸大致的等级划分当观双目。
神应天之辰,日月星。
三星凝月,三月化日,三日不朽。
目无辰,神魂灭。
今日,长亭郡武庙守神,魏汴,重为大朔一月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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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巷口。
棋桌旁已经只剩下赢立一人,他望着自己新换上的玉色十九道棋盘,默默复盘着大朔十大神仙局中的“三百大山局”。
棋到中盘,他缓缓睁开眼。
自己十多天前约的人来了。
一男二女走向赢立,少年微笑着坐在他面前的石椅上,递出一串冰糖葫芦,身后两名少女一言不发,不约而同的一左一右。
兰厢目光炯炯。
赢立接过糖葫芦,白眼放在一旁,手作掌刀,指盘示意。
自二人在一棵凄惨老槐下手谈的第一局起,便是赢立执白后行,而他无论是与谁,那怕是他师傅,皆是他执白后行。
清癯少年一子随意地落在星位,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走?”
俊朗少年紧临那子的左气,缓缓道:“接下来的一旬内。”他换了一贯的棋风。
四棋相围后,薛尘率先移子东盘,赢立相望于西,留下方才的“小战场”。
赢立问道:“我师傅曾说,棋者,以人性之恶审人事之对错。”
薛尘东盘布局,答道:“一叶障目者,全然行善者?立身处世,以善意为人,以恶意审人,以无愧对人。”
“师傅诚不我欺?”赢立反问。
“正解。”薛尘答道。
二人微笑不语。
红裳少年以臂作枕,微微嘟嘴。
哪有五子连珠棋好玩?
兰厢紧咬红唇。
到了中盘,星罗棋布。
东西分别有布局,龙虎对峙,北盘小战场,南盘空旷。
双方下得很诡异。
皆入南盘,黑将内围,白将外援。
那位目光深邃的老者无声出现,站在一旁,这回,他没闭眼。
南盘黑子入边,白子浅围,势如水火。若仅观南盘,道高一尺,魔却没有高一丈,黑子无奈入西盘。
薛尘皱了皱眉,西盘中浅淡地布着五个定式的前招,变化性堪比蒙兵行漠。
三棋之内,黑子再弃。
白子弃了四十七枚,黑子已弃了五十五枚。
中盘持久,黑白棋子陆续相耗着。
看似是其二徒弟形势大好的局面,老者却轻叹闭上了眼。
清癯少年在小战场和“边境”藏着一计神仙手。
黑白二子在西盘不相上下,再入东盘,赢立首先看到了妖刀定式的前三棋,果断落子。
很快,东盘情势混乱,薛尘无奈一笑。
赢立又拿起七颗白棋放在手心,轻轻摩娑着:“这招是刚刚想出的,我叫它白螭龙甩尾,怎样?”
薛尘先看着他,又凝视着老者,落子小战场。
老者慰意一笑。
赢立忽然皱眉,下子如飞。
亡羊补牢。
薛尘视而不见。
临近尾声,赢立长舒出一口气,又变成一贯的闲逸神色,拿起了一旁的冰糖葫芦。
最终,清癯少年投子作败。
他轻声道:“雨水之前,我来找你,顺路。”
赢立扬眉摆手,吃完了一串七颗糖葫芦,又是潇洒一笑。
薛尘望向兰厢,耸了耸肩。
后者眯眼望着他,冷哼一声,竟是有撒娇嫌疑地看向自家小姐。
你看,他欺负我。
楚思愣了愣,本还想着安慰一下薛尘呢。
薛尘向老者轻揖,老者善意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走出黄昏巷。
老者望向赢立,他缓缓道:“去大瀛,以东华元洲四国为盘,重赢一局?”
俊朗少年点头。
老者摊掌挥袖,一个萦绕灰光的华贵棋盘飞落在少年身前的桌面之上,其内有黑白棋子各一百零八枚,色泽不同,各有灵性,十九道棋盘,可有方圆百万里。
名为水墨泽。
在赢立的心湖之中,一个黑白二色的“赢”字落入湖底,落入湖底万千棋子中的某个缝隙之中。
以本命字为种,种下道心。
他的重瞳,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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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冷清了许多的大街,沉默一阵,薛尘询问道:“饿了吗?”
红裳少女难得摇头。
要知道,若是在平常,吃在她的人生中可是一直占榜第二的。
就在这时,风乍起,却不是清风。
一位腰悬长刀,英气更甚的玉冠年轻男子向三人走来。
红裳少女下意识又要躲起来,在蓝儒衫身后嗓音极为软糯轻柔的小声说道:“是我哥哥…”
薛尘疑惑点头,面向越来越近的男子,他抱拳道:“薛尘。”
男子邪气微笑。
触柄刹那,琥珀出鞘,罡风翻卷。
然后长刀缓缓归鞘。
少年身侧,数缕柔长发丝飘落。
男子拉过他身后少女的手,力道轻柔,凝视着比他略矮些的少年微微一笑道:“楚煜。”
他转身离去,少女一手捂嘴,眼神愧疚,又一次不敢见人。
兰厢笑着跟上。
清癯少年愣愣出神。
他忽然抬袖拈符,却又停下。
那是一张最近几天都带着的五品金纸符箓,更是蕴含着万法之首天雷的万丈雷霆符,消耗余下所有的灵气剑,至少能发挥七成,量你是武师,只要不过四境,都要给我“脱胎换骨”。
楚煜无声一笑。
金姨不在,还真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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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日火烧云。
清癯少年来到方永村,午时回了木阎巷吃饭,没跟桃子说什么,但他决定,行程再早些,在雨水之前,应阳多待几天,也晚些回来。
名为方二的汉子在村上也是个老实人,一番询问,薛尘来到村东头的一处平瓦房院落。
他皱了皱眉,首先看到的是一棵阴气浓郁,极为茂盛的槐树。
一名瘦弱无神的稚童坐在屋子的石阶上,好奇地望着眼前的大哥哥。
薛尘坐到他身旁,温柔地笑道:“你爹方二回来了吗?”
稚童雀跃道:“快了,爹说会给我留下一串冰糖葫芦,肯定会早些回家的。”
薛尘又问:“你娘亲呢?”
稚童低声道:“嘘……我娘在屋里睡着了,咱们小声点。还有,你是谁啊?”
少年答道:“我叫薛尘,尘埃的尘。”
稚童笑道:“我叫方生,学生的生。”
薛尘起身,轻轻牵起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