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返淮西------7
几个探监者,慌得不知所措,一个劲地磕头,大呼:
“小的冤枉,望大人恕罪。”
“你们还敢喊冤,公然贿赂我的门官,还说冤枉。”
姚天福喝令当堂拿下,升堂审问。
“说,你们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
没等到用刑,几个人就痛痛快快地吐了实情。原来这几个是当地的地痞无赖,被昂吉儿以每人五两银子的代价收买,装扮成大老的亲属,让他们把七个食盒送到牢里就没事了。这几个人心想这等便宜事真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可没想到这回却把性命也玩丢了,甚是后悔不迭,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姚天福让他们在供词上一一签字划押,然后押入大牢。
深夜,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天气格外凉爽,辛劳一天的人们舒适地进入梦乡。
横行数十年的江南七大盗贼一案已审理完结,他们供诉与昂吉儿勾结的事实大白于天下。
此刻,姚天福仍在挑灯书写上报昂吉儿罪行的文书,他时而凝神思索,字斟句酌,力求表达准确。他的心在这静静的夜晚却难以平静,每一字都充满了血和泪,昂吉儿父子的累累罪恶让他心痛,让他全身的热血沸腾,想到那些冤死的百姓即将得到昭雪,精力却更加旺盛,奋笔疾书。
全文写毕,谯楼鼓响,已是寅时,眼看就要天亮了,可是仍在兴奋之中,睡意全无。想明天还有事情要做,他伸了个懒腰,踱至床前,吹息了灯,强迫自己合衣躺下,仍是思绪难平。
现在考虑的是文书已经写完,是送到扬州(今江苏江都县治)行御史台劾奏,还是直接送到圣上的手里,让他颇费思索。按正常程序他应该送到行御史台,它是中央设在下面的机构,由他们再上报中央。可是鉴于昂吉儿的特殊地位和几十年的营造,难免不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功亏一篑,空欢喜一场。只有亲自送到圣上手中,阐明利害,才能让圣上明白事情真相和严重性,正确处理。可是,这样做又违返了朝廷规定的程序,如果让他们反咬一口,如何是好?
再有,派谁去送这份文书?昂吉儿位居全省要位,全省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他编织了一张缜密的网络,要是得知这是弹劾他的文书何人敢送?即使有人敢送,昂吉儿心狠手辣,人所共知,难保他不下狠手,半路谋杀送信人,这样岂不白白误人一条性命?上次报送楚国公的材料都噤若寒蝉,何况这个昂吉儿,思来想去还是自己亲自送达最为完妥,自己一个朝廷正三品的提刑按察史,谅也无人敢动一根毫毛。而且就按正常程序直接送到杨州,让昂吉儿之徒无话可说,无辫子可抓。
于是,姚天福将司里面事情秘密向副按察史作了交代后,回到署舍乔装打扮,把官帽官服与写好的文书外加几件换洗的衣服打成一个包袱斜系在肩上,悄悄溜出了司署的后门,混入街上拥挤的人群,街上便多了一个普通书生。他不显山不显水地走进驿站。姚天福亮名身份,叮嘱挑一匹快速的马匹使用。
此刻,昂吉儿正在家里闷闷不乐,他的两条计谋都被姚天福识破,没能得逞,甚是烦恼。
心爱的画眉鸟饿得在笼子里吱吱乱叫乱跳,他也懒得喂一喂。儿子昂阿禿见父亲整日愁眉不展,瓮声瓮气地说:
“爹爹,有什么愁的,孩儿叫几个手下把他做了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不可造作,你可知杀害朝廷命官是什么罪过吗?”
昂吉儿有所顾忌。
昂阿秃不屑地说:“孩儿不至于傻到那个地步,死个人谁知道是何人杀的?”
沉默了一会儿,昂吉儿惹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尽管姚天福走得极为隐秘还是被昂吉儿的眼线知道了。这时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
“大人,姚天福化妆出了司署向驿站走去。”
昂吉儿说:“知道了,你回吧。”
昂阿秃焦急地说:
“爹爹,再不能手软了,事不宜迟。”
昂吉儿也下定了决定,说:
“你去把丁文虎叫来。”
丁文虎是昂吉儿衙内的一个武吏,使枪弄棒、蹿房越脊身手不凡。他原是市面上的一个混混,只因有一身好武艺而被昂吉儿看中,收留在院中,平日里带着人巡逻看护署衙,是昂吉儿的心腹亲信。
“报告,大人找我。”孙文虎来到。
昂吉儿说:
“现在有一件重要事情,我想只有你才能胜任去办,只是比较艰辛,不知你敢不敢去?”
孙文虎拍拍胸脯激动地说:
“大人对我恩重如山,小人一直无以回报,只要是老爷的事我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
昂吉儿高兴地把孙文虎叫到跟前,耳提面授,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丁文虎频频点头,胸有成竹地说:
“大人您就放心,等着听好消息吧。”
昂吉儿微微一笑,说:
“事成之后,我给你提职加薪。”
丁文虎磕头谢恩。
“不过,”昂吉儿冒头一拧,“办砸了可别怪我……”
丁文虎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说:
“我决不活着回来。”
丁文虎一身短打扮身挎腰刀怀揣匕首,骑匹快马一路追去……
姚天福和丁文虎两人两骑昼夜兼程,马不停蹄。
来到一个驿站。孙文虎亮明身份。
驿吏笑脸相迎。
“官人要去那里?进驿休息一下吧。”
丁文虎问:
“我不住宿,你们可见到姚大人?”
驿吏说:“姚大人已经走了。”
“走了有多长时间?”
“姚大人走了已有两个时辰了。”
丁文虎一听,不敢耽误,立刻跃身上马紧追而去。
弄得驿吏莫名其妙,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有病。”他嗜哝了一句。
姚天福深知自己这一走,昂吉儿决不会善罢甘休。为了尽快将昂吉儿的材料及时送到行御使台,也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姚天福不敢有一丝怠慢,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姚天福不断地扬鞭催马,三十里一个驿站,姚天福到了驿站,换下马匹,匆匆喝口水,一刻也不停留,又继续赶路,不到天黑决不停下。
六河驿馆(今江苏省六合县)地处交通要道,是一个大的驿站,设施全备,各种等级的客房都有,每天迎来客往的人很多。丁文虎追到六河驿馆,已是傍晚时光,后面的饲养棚内,馆役正在给马匹添加饲料。
孙文虎一进门就大声喊叫,快给我找匹好马,我这马累得实在跑不动了。
馆吏听到叫喊急忙跑出来,笑脸相迎,驿吏干得迎来送往的事,每天接触的人多什么人都会遇到,什么人也不敢得罪,职业养成了他们对人一团和气。
他客气地对孙文虎说:
“大人真是不巧,今天人多,站内已没有马匹了,您不妨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起程。”
丁文虎在署里狐假虎威惯了,把眉毛一扬,恶声恶气地说:
“住一晚?事情耽搁了你负得起吗?”
驿吏低声下气地说:
“实在对不起了。”
丁文虎傲慢地说:
“快去把我的马喂好饮好,给我来碗好酒,切两盘上等好肉,我就歇歇脚再赶路。”
驿吏忙说,“好好好,现在我就去办。”
丁文虎又问,
“姚天福姚大人可曾来过这里?”
驿吏答道:
“姚大人正在二楼室内休息,官人是找姚大人吗?”
丁文虎说:“是啊,”虽后又说,“我们是熟人,不过随便问问。”
驿吏虽说官小职卑,论职阶不过八九品,可是见人多了,他看丁文虎语言粗俗,盛气凌人,不像是正经官府里出来的。见他又问起姚大人,不免心生疑窦,看他这身打扮,分明不像是好人。
姚大人是天下人人皆知的清官廉吏,这人问他要干什么呢?想到这里他殷勤地给丁文虎劝酒,直喝得醉意薰薰。看他酒足饭饱,驿吏劝道:
“大人,马匹已吃饱草料也喝足了水,您是否现在动身?”
“给我收拾个房间,消消停停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好赶路。”
丁文虎打个饱嗝,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