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姚天福正常到衙门上班,都察院里也一切如常。
快到晌午时分,衙门口外,忽然热闹起来,围得人山人海。只见一匹高头大马在衙门口外兜圈子,坐在上面的小甘浦正指手划脚,耀武扬威,唾沫星子乱喷地叫嚷:
“哈哈,老子又来了,你抓我皇上放我,看你能把我怎样?”
“小屁孩也敢动我,真不知马王爷几只眼,有能耐你再抓我啊!”
小甘浦的吵闹惊动了衙门里的人,都察院乃衙门重地谁敢在门外吵吵嚷嚷、扰乱公务?大小官员出门一看是小甘浦,又都悄悄地回去了。
姚天福在后院办公,前面的动静没有影响到他,一个衙役进来报告:
“大人,小甘浦在门外寻事挑衅,叫骂不止。”
姚天福一愣怔,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仆役又重述了一遍。姚天福一头雾水,小甘浦昨天不是刚审完送交皇上了,怎么今天就放了?
他将信将疑地来到衙门前,果然看见小甘浦骑在马上指手划脚,唾沬星子乱飞地诅咒辱骂,气焰极为嚣张。
“真是太猖狂了,”姚天福脾气也上来了,好,你骂得好,十七大罪状再给你加一条扰乱公务之罪。于是,大喝一声:
“三班衙役给我拿下。”
察院的武士们一涌而上,把小甘浦从马上拽了下来,小甘浦跟随的几个喽罗上前保护,被武士们打得抱头鼠窜,四处逃命。
姚天福把小甘浦押回大堂,命令:
“给我搜。”
衙皂扒去他的衣服,仔细翻查。搜出一个信封,递上。
“大人,有一封信。”
姚天福一看,竟是一张行贿的账单和行贿财产的藏贮地址,行贿的对象正是
自己的顶头上司侍御史安兀失。
姚天福先是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的上司平时道貌岸然,一本正经,背后却干这等苟且之事,随后又深感痛惜,官场腐败到如此地步,连监察百官的官都如此行径,如何了得?我们的监察机关都如此不正,如何整肃得法纪朝纲?转念一想,小甘浦这样一闹也好,坏事变好事,小甘浦给自己的罪状又多加了一条行贿罪。
姚天福命令:“将小甘浦打入大牢秘密关押,你们需昼夜把守,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小甘浦关押后,他对看守人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麻痺大意。看守人员说大人放心就是了。
大都东北部有一座城门叫光熙门,进光熙门向东一拐有一条胡同,这里极为僻静,行人稀少。胡同深处有一座冷清的小院,钱道士就住在这里。这里正是小甘浦秘藏行贿珍宝的地方。
姚天福把自己扮作一名巡捕,带着一行人马,按图索骥,来到道士家。
姚天福一行人走进去的时候,道士正坐在贡桌前安静地诵经,桌上明灯闪闪,香烟袅袅。这道人白须飘冉,身着道袍头戴道冠,见人闯进并不惊慌,沉着冷静。
姚天福打断道士诵经。
“道长暂停,我等奉命巡查,打扰了。”
道士停了手,问道:“施主有什么事,请讲。”
“道长可曾认得朝廷安兀失大人?”
“安大人常来此处听贫道讲经,故而认得。”
“他可有物品存放于此处?”
道士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有。”
“请带我们查看。”
“安大人托我保管,我岂可擅自让别人观看。”
姚天福说:“那我们只好公事公办了。”
说毕亮出搜查手续。
三言两语之后姚天福对全院进行了搜查,在偏房内,所藏之珍宝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出来了。然后把道士和起获的财宝一同带回到都察院。将道士审问,供认不讳,确是安兀失嘱托他保管的,录下口供,将道士关押自是不提。
又一个早朝。大殿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空气中飘荡着阵阵清香。文武百官静静地肃立在殿上。
姚天福第一个走上殿前面圣。他让人把小甘浦一同带到朝廷上。
忽必烈一看傻了眼,朕不是刚刚放了他吗,怎么又披枷带锁押了回来?
姚天福把小甘浦在御使台前挑衅的事叙说了一遍,说:
“圣上派我查实小甘浦的罪行,现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将他押送朝廷请圣上裁决,不想他却逃出宫廷,跑到都察院挑衅,现又捉拿归案。”
小甘浦蛮横地说:
“你胡说,谁说我是逃跑,是圣上让我回家的。”
忽必烈只好说:“是的,是朕将他放的。”
姚天福严肃地说:“圣上制定各种法律是为了安邦利国,自古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如今小甘浦犯了王法,理应按律公处,怎么能随意放人呢?”
不等忽必烈开口,小甘浦理直气壮地说:
“我乃国家有功之臣,我有圣上赠的免死牌。”
忽必烈说:“是啊,我确实说过对他免死之话。不能言而无信,自食其言。”
姚天福心想,果然拿出免死牌这块盾牌了。他问:
“圣上免他死罪,并没有免他不受责罚,为何不做任何处理就放人?”
“这……”
忽必烈一时语塞。
姚天福又问:“圣上免他几次死?”
“免他十次死。”
姚天福说:“这就好了,我先前列了他十七条罪状,他已划押认可。条条都可判他死刑。既然圣上免了他十次死刑,还有七次也该判他死七次。所以圣上杀了小甘浦并末失信于民,而是取得了百姓的信任,您的威望只能越来越高。不杀小甘浦百姓不得安宁,法律得不到贯彻才是朝廷的大忌,是最大的失信于民。”
忽必烈沉默不语,姚天福说得不无道理,但小甘浦跟着自己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为大元朝的建立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而且,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有小甘浦自己怎能活下来,又如何能当上皇帝,真杀了他确实舍不得。可这小甘浦自恃功高,确实也做得太过份了,造成天怒人怨。如何处理好呢?他犹豫不决。
大殿内的气氛紧张到极点,群臣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大殿之上异常寂静,静得让人害怕。小甘浦觉出气氛不对,拼命为自己辩白,想求得皇上的宽恕:
“圣上别听他胡言乱语,我为圣上出生入死没有功劳有苦劳。圣上不能杀我!”
姚天福正色道:“你过去有功不假,圣上对你也不薄,给你高官厚禄,本应好好效忠朝廷,你却面无君主,欺压百姓,扰乱朝纲,给圣上脸上抹黑,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姚天福一身正气,随后转向忽必烈说:
“圣上,你不能因为一个小甘浦而坏了朝纲,你是一国之君应以国家利益为上,你都不依法办事,如何要求朝廷百官依法办事?要江山还是要小甘浦,孰重孰轻,望圣上三思。……您在诏书中明令‘杀人者死,问罪明白,不必待时,立即行刑。’圣上免他的十次死罪圣上免了,另外的七次谁来抵命?”
这时阿合马站出来,叱责道:
“姚天福你目无圣上,怎敢如此指责圣上。”
小甘蒲见有人替自己说话,像捞到了救生稻草一样转向阿合马:
“阿大人您最了解我,不能为这点小事……”
忽必烈摆摆手止住了他们。
姚天福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深深打动了忽必烈。忽必烈倒背双手在宝座旁踱步一言不发,他内心也是矛盾的很,最终还是江山社稷占了上峰,几经犹豫终于下了决心:“把小甘浦拉出午门斩首!”
小甘浦绝望地挣扎叫着:“圣上不能这样……”
拉走了小甘浦,忽必烈对百官说:“众卿还有何事要奏?”
姚天福说:“我还要弹劾侍御史安兀失。”
忽必烈阴沉着脸:“说!”
姚天福一招手,手下人抬上从道士家中起获的脏物。姚天福对忽必烈说:
“安兀失身为侍御史竟然收受小甘浦的贿赂,有失朝廷命官操守,请皇上严以惩处。这是所收财物清单。”
说罢将受贿单子和钱道士的供状交给了忽必烈。
这安兀失和其他的官员受了小甘浦的贿赂,受人钱财为人消灾,本想在朝廷之上为小甘浦讲几句好话,一看阵势不对,都蔫头缩脑没敢言语。狡猾的安兀失更是耍了个心眼,小甘浦送的礼物他没有让送到家里,而是指定让送到钱道士家中。万没想到,这可恶的小甘浦竟然还留着送礼的清单,原以为自己受贿的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让姚天福给捅到忽必烈面前了。此时,早已吓得丢了三魂七魄,他急忙跪到殿下,吓得汗流浃背,哆嗦不停,直说:
“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但又抵赖说:“这些珍宝卑职并未接受,不知此事,也不是从我家搜出的。”
姚天福针锋相对驳斥道:“道士称是你暂且让他保管的,并吩咐不得有任何闪失,这不是接受又是什么?难道你连银票也没收受吗?”
“这……”
侍御史安兀失不知如何作答。
忽必烈下令:“够了,这就够了。免去安兀失侍御史之职,削职为民,永不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