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千不敢怠慢,嘱咐署役保护好现场,不得乱动,然后急跑回来向姚天福汇报。
姚天福听后调转车头,到了跟前下车查看,尸体周围的草丛十分缭乱,杂草倒伏于地,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搏斗。地上有明显的牲口蹄印,姚天福伏身仔细查看,他对身边的姚千说:这是毛驴的蹄印,看来这伙人是用驴子驮的东西。
这五人身上有明显的刀伤,显然是被人所砍杀。经过一番检查,凶手干得极为老练,似乎没有留下任何佐证。
姚天福抬头看看天,苍天有眼,他不相信这样一场血腥屠杀会没有一点线索留下。满地的恶臭不由得让人掩鼻止步,他让人们系上手巾掩住口鼻,抵挡涌来的阵阵臭味。署役们四处仔细察看,姚天福重新把各个尸体检查了一遍。一个两个三个,连续检查了四个都一无所获。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到最后一具尸体的时候,他放平尸身,解开衣裳,终于发现尸体的腰带上系着一枚小铜印章。
姚天福小心解下小铜章,擦去铜章污秽,翻来复去地观察手中的小铜章,这铜章比名章要小许多,上面有两个字,他剜去上面的泥土,认出是“张记”两个字,难道此人叫张记?是他的图章吗?如果是,到哪去查寻?无疑于大海捞针。
他颇感困惑,递给姚千观看。
“你看看这章。”
姚千接过章仔细看了一下,说:
“大人,这是往布头上打印的印章。”
“你敢肯定?”
“敢。过去和现在布庄主人都要把自己生产的布打上自己的印记,以和别家生产的相区别,防止别人冒充自家的货物。张记二字说明这家布庄老板姓张。”
“那身系此章的人应该是这伙人的头目。”
“应该是。”
姚天福顿时明朗,明白了这伙人是布庄的商人,半路上被人暗算丢了性命和财产。他收起小铜印章,不露声色地继续赶路。
远远望见景州城,城墙坚固,城楼巍峨,姚天福一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景州城内秩序井然,道路整洁,店铺大门敞开迎接八方来客,一派和平安宁的景象。景州知州见姚天福来了自然热情款待安排食宿。
晚间,姚天福把景州知州叫到房内说:
“我这次进京奉皇上密旨收购白布,数量很大,质量要好,价格要优惠。请你颁发布告,广征货源。”
知州答应一声“是。明天一早就办。”
回去连夜起草书写购买白布的布告,第二天一大早,景州城的四门和城中心便贴出了布告,众人争相观看,四处传播。
各商家和布庄闻讯纷纷将布匹送到州署衙门。
一时间州署衙门前车水马龙,赶着车送来的,驴驮的人挑的排成一长串。
姚天福一身便服像行家一样细细查看,一边看布的纹理柔韧程度,一边暗中察看布头上的印迹,一天下来,见所验之布都与手中的印章不符,有的借口质量欠佳退了回去,有的象征性地收了一些。
这时,城里一家偏僻的小客栈里,有四个布商正在店里休息。
店老板过来说:“衙门正收布呢,你们还不去看看。”
“我们也正商量,不知价钱如何。”
“快去吧,人家收够了就不收了。”
“谢谢老板。”
老板走后,这几个商量开了。其实,他们也知道了收购布匹的布告,自然高兴万分,心想发财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我看都卖给官家算了,这样省了许多麻烦,不需要四处推销布匹,轻而易举就变成了现钱。”
其中一位年长的老奸巨滑,说:
“不可不可,这么多布一下出手让人怀疑怎么办?如果人家问起是哪家布庄的又如何回答?”
三个人一听觉得有理,想来想去还是稳妥一些为好。年长的接着说:
“手中有货何愁卖不出去,等市上布匹都收购走了,物以稀为贵,咱这布怕更值钱了何愁不卖个好价钱。”
“对,对,咱们赶紧离开此地。”
“对,对。早走为妙,这么多布不卖反而会引起怀疑。”
这几个人商量后结了账向城外走去。
衙门里忙活了一天,一无所获。
姚天福对知州说:
“数量太少,如何完成任务?请加派人员四处查询截取,对那些尚不知信息的要多加宣传,对那些抗旨不卖于官家的,拿来严办。”
听了姚天福的话,知州怎敢耽搁,急忙组织吏员分成四组,从四个城门出去,四处查找布商布匹。
出西门的吏员行不多久,远远看见四个人赶着五头毛驴蹀躞而行。每头毛驴的背上都驼着两大捆布匹。
两人赶紧扬鞭策马追了上去,叫道:
“商家留步。”
几个人见两个身着官服的人追了上来,只好停了脚步。
“驴上驮的可是布匹?”
“正是。”
一个吏员说:“城内正在收购布匹,你们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难道不知道官府收购的消息吗?”
“消息是知道的,只是这布匹我们不卖。”
“为什么不卖?你们想屯积居奇不成?”
“官人这话差了,货是我们的,卖与不卖是我们的事。难道官人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吏员说:“你算说对了一半,朝廷需要布匹,官府出钱买布,你们怎能不卖?难道要抗旨不成?对抗朝廷是何罪过,想来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一席话说得这四个人哑口无言,只好硬着头皮转身赶着驴子向城里走去。
回到署衙,卸下布匹,姚天福一匹一匹地验证,翻到布头一看,又惊又喜,果然是这伙盗贼凶犯。
姚天福一使眼色,厉声道:
“给我拿下!”
衙役们立刻扑上前去,一一捆绑拿下。
这四人拼命挣扎大喊冤枉,大叫我们是正经布商犯了何罪?
“到了堂上你们就知道犯了何罪。”
姚天福命令升堂审问,四个强盗极是嘴硬,一口咬定布是他们自己的,一顿板子打下来,还是不承认杀人劫货的犯罪事实。
姚天福想真是碰到毛厕的石头了又臭又硬,这是一伙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看来不拿出真凭实据他们是不认账的。姚天福拿出小铜章,说:
“不认得这个吧,实话对你们说吧,让你们死也做个明白鬼。这是从死者身上搜出的布章,而你们的布匹正是盖的都是这个章子,没有想到吧。”
“拿来布匹与印章让他们看一看。”
衙役搬来布匹让他们一一对看。
这下四人才变成了软蛋,乖乖承认了事实。原来这四人在旅舍结识了这伙布商,并花言巧语说买下所有的布匹,让他们送至家中,将布商骗到荒郊野地乘他们不防备将他们杀害。
姚天福把犯人打入监牢,另派人将被害的商人尸体收殓,张贴布告让家属前来认尸。
此案一结轰动景州,街头巷尾都是议论的,人们越传越神。
有的说姚天福进京途中,行至案发地,架辕的马昂头嘶鸣只是不肯前进,五个冤魂拦车喊冤,姚天福正要审理,却见那五人化作一股旋风,引路找到被害的布商。
有的说,欺人不敢欺神灵,头上神灵处处盯着你呢。
有的说,我更钦佩姚大人,在没有人告状的情况下,明察秋毫,为死者申了冤。自古道民不告官不究,可姚大人在没有人告状诉冤的情况下,主动为死者申冤,着实令人钦佩。
作者絮语:
后来明朝安遥时也把这一传说编入《龙图公案》一书,附会到包公身上,同样是没有道理的,而姚天福墓地的《姚公神道碑》上面明确记载了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