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酒馆出来,走进寒冷的秋夜。街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偶尔一两个哼着(最下流的那一类)歌的醉鬼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他们沿着街道飞快地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身后的酒馆从窗户和大门流溢出大把的光亮和喧闹,像是一个充斥着生机和活力的港湾。
在一棵光秃的大树下,菲尔德停了下来,不远处的喧闹声太吵,让他几乎不能听见周围悉索的脚步声。他的视线从街道的一角移到另一角,脑袋像鹦鹉一样不住地摆动。现在,街道上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矮人长舒一口气,略显尴尬地把冒汗的手掌从女孩身上拿开。他进行了自我介绍,声音说得上是彬彬有礼,“你知道我的名字了,”菲尔德很快调整好了呼吸,“你已经听到我自报家门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女孩提起裙摆,微微欠身:“黛丝,我的名字叫黛丝·柯尔达,住在暴风城旧城区。”她的语调很温柔,矮人从中听出了感激。“我得说我欠您一个感谢,先生,如果不是您慷慨的义举,我恐怕就得为我的一时的冲动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们已经算是正式的做过自我介绍了吧,我能问问,到底是什么让你抛弃了理性和常识,在这样一个夜晚试图混迹在一帮不怎么道德的人之中么?”菲尔德从怀里摸出了一只泛着体温的银酒壶,“当然,纯粹是为了满足一番我的好奇心。”
菲尔德对那几个酒鬼的好感不会比对船舱里的耗子的好感更多,但不得不承认,他对:这种地方不是黛丝这样的美人儿应该来的,这一观点持相同看法。
“是耶萝夫人(Mrs.Yellow),先生……”黛丝有些不情愿地说,“如果我不能在太太发现她走丢之前把她带回去,我就会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被解雇的女佣了。”她扭捏地拉扯着自己的罩衫。“有人肯定在闪金镇的‘狮王之傲’附近看到过她。”
菲尔德的眉毛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有个姑娘在这附近失踪了?”
“是猫,先生,耶萝夫人是一只猫。您见过她吗?黄色的毛,喜欢吃鱼,脖子上还有一个蝴蝶结。”
“你开什么玩笑……”菲尔德似乎有些厌倦了这场谈话,显然,故事并没有他想象的有趣。照道理来说,他应该找个借口设法脱身。
“听着,孩子,酒馆里还有一场牌局在等着我,至于你,”他灌了一口酒,“而你应该行动快一点,趁那帮流氓还没有跟过来。你可以到北郡修道院寻求庇护或者找到一个巡逻的卫兵,我敢打赌他们很乐意帮助你这样的姑娘。”他将一枚银币放在她手里“它应该能帮你一把。”
菲尔德转过身,向酒馆走去。
“请等一下,”女孩在身后喊了起来,声音带着恳求和忧虑,在这样一个四下无人的夜晚格外清晰。“先生,请您一定要帮帮我,唐娜太太对耶萝夫人爱护备至,如果……”
“或许我应该找你酒馆里的三个朋友来送你回家?”菲尔德的声音盖过了她。
“我明白了……愿圣光与你同在,先生……”黛丝的嗓音有些发颤。
矮人回头看了一眼。
她低着头,正无助地站在路口,用手指使劲地揉搓着裙子的皱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黛丝喃喃自语,然后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她的身子松弛下去,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她的脸色苍白,声音颤抖,一副相当可怜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菲尔德仿佛看到了菲琳(女儿)的影子,那个因为弄丢了哥哥的皮球,而站在铁炉堡大门前哭泣的小姑娘。
菲尔德心软了,他或许可以同甲板上的水手开展一场血腥的搏斗,但他不能就是这么站着,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女士沉湎于绝望而不去帮她。
菲尔德朝地上的黛丝走去,尽量温柔地扶着她,然后架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来吧,孩子,让我帮你一把。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找到她。”
“真的?”黛丝看着他,双眼又有了焦点。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脸颊又恢复了血色,然后红着脸说道:“谢谢您,好心的先生,我就知道您不会对我视而不见的。”
“我当然不会。”菲尔德叹了口气。
要是莫瑟知道了今晚的事,菲尔德想,他一定会以那种经常同酒精和鲜血打交道的人惯有的黑色(病态)幽默同他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