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暮烟四起,暝色苍茫,一轮明月如同圆盘挂在天边,清光四射。正所谓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容闲心有余悸,根本不敢去“回首”先前发生了什么,看着胸口轻轻起伏的甲子和一脸狰狞、死不瞑目的青空,眉毛拧到一处,思索着如何自圆其说。心中又说不尽的害怕,午夜时分,守着一具尸体,总是觉得青空在看着他冷笑,不禁寒毛倒竖,头皮一阵阵发麻。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典药阁外,听得脚步声杂沓。许多武士装扮的人来到屋外,灯笼火把的光从窗格中照进来,容闲心中一惊,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无暇多想,连忙半拖半抱,将甲子塞回床底,扯下被子遮挡住,以免殃及无辜。
门口有人提高声音说道:“屋内有人吗?奉瞿园夫人之命,前来捉拿青空典药,与旁人无关。”声音虽高,却无人敢入屋内。
容闲闻言,眉头一喜,知道众人惧怕青空厉害,却不知其人已死。看来瞿园夫人是有意给自己一个富贵机会,说道:“容闲奉瞿园夫人密令,将青空典药格杀,静候瞿园夫人处置。”
屋外众人闻言,都吁了口大气。本来想着要一场恶斗,青空身手了得,虔门府第中已是众人皆知。如今竟不费周折,坐享其成,众人心中均是一喜,对容闲也就心生好感,一涌而去。在灯笼火把的照射下,见容闲站在青空身侧,青空一脸狰狞,胸口塌陷,众人看向容闲的眼中,都带着几分敬意。
七手八脚抬走青空尸体,容闲不敢多言,语多言失,更不敢问,一众武士渐渐远去,消失在夜幕中,屋内又恢复了寂静,容闲关上屋门,月光慢慢的被隔在门外。将仍昏迷不醒的甲子轻轻放回床上,自己则是盘膝坐在床边。气息游走,依照清隐踵息之法,体内一股热流游走于祖窍和天门,奇经八脉顺畅无比,周身紫气萦绕,渐渐入定。
次晨,容闲慢慢转醒,胸口隐隐做痛,自知昨晚吃瞿园夫人一掌之故。同样是挨了一掌,以青空的修为,仍是骨碎身死,自己却完好无缺,真是佛祖保佑啊。
忽然耳边想起一个响指,容闲寻声看去,见素女甲子美眸盯着自己,心中一喜,道:“你醒了?”便要起身,熟料腿上一麻,险些摔倒。
甲子连忙上前,搀扶着容闲,坐在床边,眼中尽是关切,道:“你,没事吧。”
容闲心中大乐,想不到还有人关心自己,顿觉幸福无比,豪情道:“小场面,没事,放心吧。”
甲子见容闲无大碍,神情一缓,道:“昨晚,嗯,昨晚她为什么没杀我们。”
容闲得意道:“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瞿园夫人也算晓大义,饶我们不死。”
甲子将信将疑,也不好深问,询问道:“你受伤重不重,需不需要吃药。”
提到“药”,容闲忙不迭起身,奔向青空住处,翻找起来。甲子眨了眨眼,无奈的看着他,胡乱摸索间,不知哪里触碰到机关,床头处竟然出现个暗格,里面放着个檀木盒子,容闲学着青空模样,咳嗽一声,将檀木盒取出,鼓捣一阵,那檀木盒竟“咔”的打开了。里面放着两本手抄书籍,两个更小的檀木盒,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各种草药和重量。容闲乍看到巴掌大小的檀木盒,顿感触目惊心,浑身更是一阵恶寒,盒里面的正是让他痛彻心扉的嗔血虫。不料青空还有两个未用,又翻看了手抄书籍,见里面竟是些修行密法、印法,容闲也看不懂,也不多想,将两个小檀木盒与书放到怀中。
拿起那张纸,翻看两边,心中疑惑,不敢确定与嗔血虫是否有官,默默记在心中,便一口嚼在口中,咽了下去。
见容闲举止古怪,甲子美眸圆睁,像似在看傻子。
容闲又翻找了片刻,见都是些旧衣杂物之类,竟意外发现一沓银票,整整五万两,容闲将银票握在手中,双手颤抖,瞬间感觉头昏脑涨,没想到陡然间发了横财。心中深悔腹诽了青空好多污言秽语,先前瞿园夫人给他的五百两银票,都给了车夫,当时事急,还不觉什么,后来回到典药阁,着实心痛了一阵。
如今手中握着五万两银票,再想起五百两银票,简直就是毛毛雨。脑海中畅想着如何使用这五万两银票,买房置地、穿衣吃饭,走遍昭华坊,想着想着,不禁心花怒放,脸色喜不自胜。
甲子见容闲怔怔的站在青空床头,肩膀一耸一耸,心道容闲受到什么刺激,行为如此古怪,心中担忧,便起身来到他身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容闲正在陶醉中,一时间竟没有感觉到甲子在唤他,忽听得外面有人叫道:“容闲,宗主有请。”容闲闻言,一个激灵回到现实,慌忙将银票塞入怀中,忙应了一声,转身嘱咐甲子如有人来,就声称是他新招的人。
见甲子欲言又止,知她心中胆怯,容闲报以微笑,随手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约莫一万两,塞在她手中,常言道:酒壮怂人胆,钱固女人心,说道:“遇到搞不定的事情,就让孔方兄为你开路,定会旗开得胜、钱到成功的。”说罢眨了眨眼,做了个鬼脸。又见甲子依依不舍,心中欢喜,忙扣好衣钮,迈步打开屋门,任凭甲子在愣在屋中,好似风中凌乱一般。
门外站着四个大汉,与自己一般红麻衣,显是身份不低,带头一名大汉,年逾不惑,开口笑道:“容闲,宗主有请,请跟我来。”说话十分客气,容闲心中七上八下,倒也坦然,心道手中还有瞿园夫人的赌注,不见得会输,便跟着那四人身后去了。
带头那人,领着容闲来到一处偏厅,门匾写着“富春堂”。再次看见衣着华贵,奢华贵气,身宽体胖的宗主,只见他山一般横卧在席上,挨在瞿园夫人怀里。瞿园夫人秋波传情,正为他掏着耳朵,另有四名婢女,为他细心修磨指甲,揉肩捶背,宗主也是一脸陶醉。
厅内另有四人,神情肃穆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容闲,仿佛四条恶犬,只等主人令下,便可将容闲撕成碎片一般。
若是寻常时候,见到这等声势,容闲定然心寒胆丧,如今见瞿园夫人在场,便有恃无恐,施礼道:“典药阁杂役容闲,拜见宗主,祝宗主星河长明,万事胜意。”这些都是卧云堂现学现用,此时出自他口,却不唐突。
宗主缓缓睁开眼,坐直了肥躯,挥退了婢女和带头那汉子,细长的双眼,睨视着容闲,上下打量一番,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的寒芒,突然冷哼一声,喝道:“容闲,你与青空合谋,潜伏在虔门府第,为武封国百战将军打探机密消息,你可知罪。”
瞿园夫人似要开口进言,被宗主摆手制止。
容闲闻言,大为错愕,如同五雷轰顶,瞥眼瞧见宗主本就肥肿难分的五官,此时更是蹙聚起来,心中暗骂,嘴上却是不卑不亢道:“禀宗主,属下本是街坊中无名乞儿,被青空强撸至此,后发现青空图谋不轨,便借送药的机会,将事情禀明瞿园夫人。天幸宗主洪福,瞿园夫人处置得当,属下将青空格杀,事出机密,宗主误会属下,属下也毫无怨言。”
瞿园夫人闻言,微笑点了点头,眼中尽是赞许之意。
宗主换了颜色,笑道:“瞿园夫人夸你有胆识,我故意诈你,试一试你的胆量,请不要见怪。”
容闲暗中松了口气,道:“宗主英武神明,明察秋毫,属下用心做事,心甘情愿,为宗主与瞿园夫人,自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宗主定睛凝视,倏的仰天大笑,道:“好,好,本来有两件事,我还在犹豫,如今见你英雄年少,自然可以交付给你。容闲,你听着,一者你揭发铲除奸凶,即日起,你便是典药阁的主人;再者,相国邀请我们三日后赴宴,依牧点名要你参加,我也一并应允。”
容闲佯装大喜下拜,暗忖相国筵无好筵,看来宗主还不知道依牧和自己惹的祸事,心中踟蹰,忽听得瞿园夫人银铃般声音道:“容闲典药,要用心做事,不可作伪偷懒,负了宗主一片栽培之心。”
容闲心中明镜似的,瞿园夫人借机敲打自己,连忙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