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春节这天早晨，熊菲六点多钟就起床，而那时她已怀孕三个月了。叶林很爱妻子，见状惊问道：“干吗起得这样早？”
“今天客人很多，也很重要，必须作些准备。”
“有事你该说一声！有我和卫平做就行嘛，保必这么苦自己？”叶林匆忙起床，一边穿衣一边抱怨道。
“有些事你不会做，你只会扫地抹桌椅。”熊菲笑道：“不过要学着做了，大老板要做家务了！”
“做家务有什么难的，我四五岁就开始做家务，只是没有练习厨务罢了。”叶林笑道：“要是忙不过来，让韩青过来行么？”
“让她修饰一下过来，你自己也要注意一点形像，今天这场聚会对于你与韩青非常重要。”熊菲道：“厨房的事我去弄，你把大客厅理一理，预备三桌客人，烟酒茶都要最好的。”
“有那么多客人吗？”
“十几对夫妻，还得预备闲人闯进来。”叶林不敢怠慢，匆匆给韩青打了电话，草草漱洗后忙忙下楼。不久白微，韩青先继到来。白微带着两名厨师，扛着两纸箱食材进入厨房。韩青协助叶林有些手忙脚乱的铺排客厅，清理环境。第一位进门的是韩青的前老板“顺达商贸总公司”总裁宁志聪夫妇，第二位是叶林的好友程权夫妇，第三位是“服装商城”老板岳明辉夫妇 .......。到上午十点前共计来了十三部豪车，所到的人无不是本市有名的富豪。这些人有的叶林认识，有的仅闻其名，要是在两年前叶林想见他们一面并非易事。叶林带着韩青使出浑身解数周旋于众富豪之间，因为这群人对于自己今后的发展非常重要。不过叶林很快就发现这班人的素质都很高，面对熊菲谦谨有礼。他不能不暗暗佩服妻子，年纪轻轻，小小一个假处级官员竟能折服这一班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豪客。午餐的奢华是叶林从未见到过的，海内外名菜都有，大部份都是白微带来的。富豪们一派豪杰风范，自己到酒柜中选酒，自斟自饮，敬酒仅是相互举杯而已。大家拿酒做引子，高谈阔论、嬉笑逗趣、挥洒适意。宴会拖了两个多小时，午饭结束后富豪们向叶老总发出了热情邀请，然后依序告别。
就是从这个春节开始叶林正式踏入了这个都市的高层交际圈。整个春节期间他都驾着他的新奔驰马不停蹄的穿梭于富豪，权贵之门 。所到之处都受到热情款待，叶老总从此扬名商界，收获也不错，熊卫平顺利进入“静丽服装总公司”任总裁助理，为方便她上下班，叶林将原为小龙预备的奔驰车送给了她。在两所大学中拿下了不少工程，春节后就能开工。在T市拿下了火车站，和大地产商娄满全一起吃了饭，他答应将新开发的工程交给韩青。由于熊卫平外出上班，叶林耽心岳母寂寞，雇了个拥有专科学历的女孩贴身照顾熊母。买了部宝马车，让女孩不时拉老太太出去转转 。玉兰母女到后， 韩青将大客厅辟为书房，为孩子雇了专职的家庭教师。到此，叶林算是事业家庭全面稳定，全身心的投入了工作。
朱丽云对叶林虽时有思念，但与新生活相比那点思念不算什么。从前与叶林相聚的时间一年难得二十天，而四季为他悬心，想从他手中拿点钱还得看他的脸色。现在的生活太舒展了，住有华厦，行有宝马，朋友都是高级的！再也用不上去拌盐拌醋拌伺料了。家乡遭了灾，寄些钱给父母，保障他们有一份安稳生活，不谈孝顺，只求安心。儿子让她特感自豪，两岁多点的小人儿，识字一点不含糊。
五一节，朱丽云驾车带上家庭教师小颜和儿子一道逛半月湖，让两个孩子放放风，不能老是把他们闷在家里。小颜今年刚满十八岁，是个颇有才气，颇有志气的寒门小姑娘，她为遇上朱丽云深感庆幸。同学中仅有很少的一部份人找到了幼师工作，月薪才三百块钱。她的收入是他们的三倍还多，厂内拿五百元工资，还有奖金和福利。入住朱丽云的新家后，朱丽云另给五百，顺便帮他打理家务。家务很少，主要工作是做一顿她与学生两人吃的午饭，没事时拖拖地。她的同学每人要照顾七、八个性格不一的孩子，顺了这个翻了那个，哭个不停！几乎每天都要看家长的白眼。她只有一个又聪明又可爱的小学生，家长待自己胜于姐妹。她拥有一间配制齐全的豪华卧室，一间藏书万卷的书房，一部供自己专用的新宝马车，这一切让她的同学们羡慕不已。所以小颜老师尽心尽力的教授着自己的小学生，她认真研究儿童心理，收集世界所有的童话故事。每天都把学生放在云彩上，让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尽收世界美好，迷上自然奇妙。按规定小颜老师星期天休假，但她无事不休假，还常常住在朱丽云家，因为她需要时间陪同学生一道编织新的云锦。
今日的半月湖因人类的摧残而憔悴，而变质。当年的半月湖不是这样的，非常美丽！它背山依林，足踏奇妙壮丽的山形鞋，腰系千姿百态的林式裙。不是凡人能比的。喜欢卖开风骚的山神不时轻舒玉腕在湖中推起道道浅浪，因此入迷的日月双神漫撒精华，半月湖中常常闪烁着万道霞光。那种美景恐怕很难再现了！林中老人晨吐点点兰香轻佛湖面，半月湖水那是很香甜的！“游半月湖去！当年让多少少男少女陶醉！偶尔也有呆人痴坐湖边呤诗作赋来颂扬她的美好，至今仍留有“半月湖中半月游”这一孤对。
朱丽云泊好车，与小颜姑娘各牵着孩子的一只手沿环湖小道慢步。初厦时节在林荫道上慢步是件很适意很享受的事。孩子不时的吊在两人手上打揪千，大人边走边聊一些看到的，听到的小笑话。有时会把孩子拎起来蹲他一下子，挥洒着心中的快乐。口渴了骗孩子去买饮料：“朱林孝顺妈妈，尊重老师，很懂礼貌的，比别的孩子强多了。”这不是偷闲，是在享受中锻炼孩子。漫游至一处交叉路口，路边蹲着个肮脏大汉，头发乱蓬蓬地，胡子掉渣都能砸死小鸡。身边有个脏兮兮的大背袋，看上去很像是流浪乞讨者。其实不是，面前摊有两幅画，是卖画的。小颜老师是画迷，两手撑着膝盖躬着腰看画。孩子觉得很新奇，蹲在那里看。卖画人那张肮脏的脸让朱丽云皱紧了眉头，在脑海中紧急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你这画是怎么卖呀？”小颜仰脸问道。
“八十。”卖画人并不看她，闷声闷气地回答道。
“不能便宜一点吗？”
“真要买就给七十吧。”
“五十，五十我就拿一幅。”
“拿吧。”卖画人发出一声别人听不见的深长叹息。
“姐姐，这画很透精神，有功底。我们把这两幅买下来裱一裱放在客厅里，好吗？”小颜轻声对朱丽云道。
“只卖一幅。”
“你这画反正都是要卖的。怎么只卖一幅呢？”小姑娘不懂，卖画人也不愿答理她。
“先生，请问你去年八月份到过B市吗？”朱丽云轻声问。
“去年八月份——是去过，什么事？”
“请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是否认识！”朱丽云语气激动得微微顫抖。
卖画人抬起头，很认真地打量着朱丽云，再三盯着孩子看，语气迟疑地道：“你不会是粥摊上的那位母亲。”
“是我，实在对不起，当时环境万分窘迫，没有请教先生的大名和地址，心里一直很惭愧。——小颜，去把车开过来。先生，寒舍离此不远，你把画收起来。先休息几天，卖画的事我来替你想想办法。”
“你——”
“我当时在B市找工作，身上的钱花光了，心里很慌乱。正是用你的钱来到这里，找了份很不错的工作，在公司高层做管理。认识一些有钱人，帮你问问看，也许能找到机会。”
“可是——”
“没事，帮你租套房子。你先安心住下来，把身体养养好。我的收入很可观，这点钱能负担。”朱丽云道：“我叫朱丽云，先生高姓？”
“我叫武自然。——这样——”
“小事不要计较，我们能再次相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善心该获善报。我不懂艺术，刚才那个小姑娘你不要小睢了她，七代书香！她喜欢玩这些，很有点能耐。”回家途中朱丽云为武自然置办了一套漂亮的行头，添制了足够的衣服。进门后让他去洗操，自己打电话给叶林，将遇上武自然的经过以及目前的状况告诉了他，问他能否帮忙。
“这不是什么大事，问一下他的画到底该值多少钱，搞个实价，全部买下来。有用就送人做人情，没有用就丢进垃圾桶里。”中午叶林将朱丽云的电话告诉了熊菲，邀她一起过去看画。叶林看到的武自然与朱丽云看到的武自然完全不同，他身材高大，五官俊秀，虽面带憔悴，但双目明亮。见人神态从容，没有一丝猥锁。叶林很喜爱他，虎死不倒势，烈烈大丈夫!
寒暄过后朱丽云笑向熊菲道：“熊菲博学，看看他的画功底到底有多深，能值多少钱。”
“博学就谈不上了，能欣赏大师的画当然高兴。”熊菲望着朱丽云笑道：“你过得很好哦！生意怎么样？朱林呢？”
“小颜恨不得他明天就去做状元，在练毛笔字。毛笔都提不动！小号笔还把笔杆锯掉一半，糊得到处都是墨汁。”朱丽云摇头笑道：“生意称得上顺风顺水，别看我们厂小，班底很强，集中了‘染织总厂’的全部精华。投产时没有钱只招了六百个工人，现在有一千人了。还得加班，合同根本就做不完，许多合同都转包出去了。目前在大规模搞基建，按四千人的标准做规划。忙有什么用，又没有钱，从银行借贷四千多万！”
“小颜很有意思，不要亏待她。但你自己要注意，要让孩子保持正常活动。不要搞出个孩子只知道念书写字，不会吃饭穿衣，那很麻烦。”
“那不会，小颜每天都要带他出去放放风——学着做点小事了，吃饭让他自己来，糊得到处都是。还养有一条小狗和一只八哥，小狗还没拳头大，也不知小颜是从哪里弄来的，两人一起喂食，”朱丽云讲到这里笑向武自然道：“武老师，把你的得意之作拿几幅出来让我们熊菲瞧瞧，她从前在博物馆工作，是品画的大行家。”
熊菲很认真地看过几幅画笑向武自然道：“武老师，你跟我讲实话，就我看过的几副画，如果你想适意的卖，要多少钱一幅？”
“适意的卖？”武自然摇头苦笑道：“那不可能，一幅要卖千把块钱。我要七十块钱，小颜老师只愿意给五十！”
“一幅画要费你不少心血 ？”
“画的时间不长，精力都耗费在路上，运气好的话，半个月能画一幅。”
“卖画的钱肯定不够你吃饭，你靠什么谋生呢？”
“很少卖画，一年也难得卖一幅。吃饭靠力气，有时也捡点垃圾。”
“真是苦了你！”熊菲叹道：“我能帮你，而且是很彻底的帮你。不但是解决你的生活问题，还要尽我的努力让你成为一代大师——不过有些条件。”
“什么条件？”
“所有的画我全部买下来，给你五千块钱一幅。这不是空话，只要谈妥马上给你钱。你先收钱后交画，你共有多少幅画？”
“一百一十八幅。”
“我付钱过后给你留下二十幅，今后如有人来找你买画，你听清楚——五十万一幅！少于这个价不能卖。你卖再多的钱都归你，我们不要你一分钱。但你今后不能再作画，即便一时心痒，必须随画随毁，不能保存，更不能卖出。”
五千块钱一幅！武自然想也不敢想，五十万一幅他梦里也不作这样的指望 。“夫人！你可能高估了我。”
“这不关你的事，做生意都有赚有赔。只要你同意，下午就能拿到钱。”熊菲道：“不过还有个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
“我们这里有位天才小画家，缺少明师，你必须做他的老师我才帮你。这不是另找便宜，付工资给你。现在每月给你一千块钱，今后根据社会工资的涨幅向上涨，这份工资不算低。”熊菲笑道：“你满腹才华，到此算是封刀归隐，传授一个学生很有必要。”
“谢谢你——只是愚性喜欢浪迹天涯。请你告诉我，这位学生今年多大，需要教他多长时间？”
“孩子两岁半，教他四年，四年后孩子能成才你不会离开，不能成才我们不会留下你。”
“对于你的帮助我非常感谢，能给我两天时间考虑一下，同时见见这个孩子吗？”
“可以，我们这是在互相帮助，不是认真赌搏，”熊菲道：“不同意也不要紧，所有的画仍然给你买下来。你刚才说一千块钱一幅我们不还价。”
两天后武自然经过谨慎思考与熊菲签下了合约。时时刻刻身处绝境中的漂泊让他感到十分疲倦，不签下这份合约有可能饿死道途。拿到这笔钱能保障余生安稳。让他无法想像的是一个月后真的有人上门砸上五十万拿走了他的一幅画。熊菲留下的二十幅画半年内全部售完，最后两幅画售价高达三百万。武自然认真遵守着合约，一心一意传授着他的小学生。由于朱林这根红线将他与丽云系到一起，几个月后两人喜结伉俪。
熊菲拿到画后挑出十幅精装细裱，分赠权贵和富豪。剩下的摆在一个通风较好的地方，武自然成名后逐年拍卖，她从这笔交易中获利超亿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