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乐于付出
“没有什么非黑即白的事”
我十来岁时，和妹妹们住在加拿大，每年暑假就回到中国台湾和父母在一起。有一个特殊的暑假经历让我至今印象深刻。我和妹妹们对那些勾引已婚男人，使其家庭破裂的舞女感到很厌恶。当我们和母亲说到这些时，她却说，世上很少有非黑即白的事。
但我跟母亲说假如我是一个舞女，我就运用自己的聪明头脑去刻苦学习，然后获得一份诚实的工作，而不是干这种贪图安逸的生计。母亲没有和我争论或试图改变我的想法，她只是带我们到地下舞厅走了一趟，这次经历使我永生难忘。母亲花钱请了三个舞女，请她们和我们一起在舞池里跳舞，在吧台给她们买饮料，然后和她们聊天。
我相信一般人看到这样的场面都会惊讶：一个穿着时尚的中年女性带着三个面容稚嫩、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少女走进舞厅，又请了三个舞女，随后在迪斯科灯光下少女们和衣着暴露的年轻舞女跳起舞来。跳完舞，年轻舞女的好奇心也被点燃了：既然这三个小姑娘也都会跳舞，为什么还要花钱请我们跳？我们喝着母亲给我们所有人买的饮料，在她们询问我们的背景时，我们也问了她们的生活，于是很快成了朋友。
通过第一手调查，我明白了母亲所说的“很少有非黑即白的事”意味着什么。其中有个舞女要供比她小两岁的弟弟读大学。她很自豪于弟弟既聪明又刻苦努力，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成为受人尊敬的成功者。她告诉我，既然她家不能供她上大学，而她又没有其他技能赚钱来供弟弟上学，那做舞女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另一个女孩的母亲遭遇到工伤事故，旧伤未愈，急需进行手术。可她父亲只是个临时工，他们也没有什么富裕的亲戚可以借钱，于是她向舞厅借了一笔钱来支付母亲的手术费，并计划等欠债还清后重返校园。
第三位姑娘来自一个充满暴力的家庭。她父亲酗酒，经常殴打她和母亲。她宁可在城市里明亮的灯光下跳舞，也不要在家里那种紧张和悲伤的气氛下生活。
这次地下舞厅之旅是我在服务领域受教育的起点。那天，我的同情心被激发起来，希望母亲帮这些女孩逃离她们身处的环境。母亲告诉我，在这里工作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感人的故事。我们有足够多的钱帮助她们所有人吗？我们怎样选择哪个人更值得我们去帮助？只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我不再看不起她们了，或是认为她们只是一些坏人或懒鬼。
事实上，我对这些舞女有了新的敬意，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我处在她们那样的境遇，我是不是会有同样的决定。
动机比结果更重要
我的母亲在“服务和施与”方面一直都是我的榜样和导师，因为她总是不断探察我服务他人时的动机，她会问我：“这个动机正确吗？”我富于同情心，然而，同情心的另一面就是所谓的“救世主”情结，把自己当作不可或缺的、高人一等的人，试图“拯救”那些需要我去拯救的人。在服务领域长时间学习后，我发现施者与受者之间的界限已经日益模糊，正如助人者与受助者之间的界限一样。让我们的孩子培养同情心和社会正义感的确重要，但同时我们必须走得更深更远一点，明智地引导他们这份同情心。
在我读中学的时候，我觉得帮助别人是很单纯的事，因为那时候没有什么看得见的回报。随着高校倾向于更重视那些一直投入时间和精力帮助别人的人，因为这证明了申请者的好品格，可以给他的“CQ”（品格商数）加分，这一美好的事正逐渐变得复杂。
在大学申请过程中负责指导学生的中学顾问们会鼓励学生做一些社区服务的工作，让他们的大学申请表看起来更有社会责任。在国际学校就读IB课程（International Baccalaureate）的学生，要获得毕业文凭，必须履行150小时CAS（创造、行动、服务）的任务。
这种趋势让更多年轻人开始从事志愿者服务，也获得了服务机会。但与此同时，一些年轻人却常常不加选择地参与社区服务，以此来满足学校的要求，而没有真正利用服务的机会，为他们的心带来真正的转变。法定的或要求的服务使得服务行为本身变成了一项义务，失去了它真正的意义和目的。
北京四中的校长刘长铭说四中的老师鼓励学生自己组织起来，去帮助社会上那些不那么幸运的人，而不考虑此类行为能否带来个人利益，想以此在学生身上培养社会责任感。他还告诉我，在看到高中学生自我组织起来去筹款帮助贫困地区的失学儿童，在他们的美国大学申请和高考全部完成之后继续去贫困的地区义务支教时，他特别开心，因为这显示出学生们这么做，不是带着功利性的目的，并没有考虑额外的奖励分。
贫穷精神
我们在美国生活时，我先生面试过一个申请MIT的亚洲男孩，他真是太棒了。这个男孩从八年级开始自修大学课程，而且成绩优异。他多才多艺，带来一些油画作品，美得令人惊艳称奇。除此之外，他还是个优秀的运动健将，曾代表他的学校参加全市的田径运动会。他父母为他付出了很多，从亚洲移民到美国，因此他可以利用在美国获得的大量机会和资源，从藏书丰富的公共图书馆到最高水平的运动器材、音乐和艺术工作室，还有来自社区、对他关爱有加的教练和老师。
面试过程中，他提到所有曾经帮助他发展才能的优秀老师，他们个个都不相同。我先生就问他：“那么，你为此做了什么回报呢？”这时，他尴尬地沉默了。回报他人的问题他从没有想过。他和家人沉醉于在这里获得许可，享用所有免费服务，忘记了或者忽略了这些服务是很多人花了大量成本才免费提供给大家的。
一位睿智的长者曾称这种现象为“贫穷精神”：龟缩在他们过去的贫穷状态里，因此不能慷慨大方起来，甚至在他不再贫穷后依然难以变得慷慨。你可以在一些富有的大亨身上发现这样的精神状态，他们从不为慈善事业捐献任何东西，宁愿选择在浮华的名利场中挥霍财富；有些白领女子也是这种精神状态，她们收入颇丰，但生活得没有安全感，唯恐有人骗走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这两者都活在精神的贫穷状态里，在他们事实上已经富足之时，却好像没有足够的资源与他人分享。
不服务他人的人容易被归为自私的人，他们和那些出于错误的动机去服务他人的人一样危险，只是没那么明显。比如，当一个富商从一个大包里掏出许多捆现金，然后在闪光灯和摄像机前面，一捆接一捆地往捐款箱里堆，令人不由自主地要怀疑他捐钱的真正动机：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很好，还是真心帮助受难者。
还有一个商人资助一个穷困的男孩上大学，当他认为没有得到应得的感谢后，居然要起诉那个男孩，要求退还资助的钱。施与和服务他人的动机经常会混乱，所以一定要彻底诚实地检查内心的动机，确保它们不会在服务别人时左右我们，并诱惑我们陷于更糟糕的境地。
逃脱“救世主”情结
曾经，“救世主”情结迫使我努力做超人，来“拯救”那些正与抑郁或沮丧相抗争、无法保住工作的人。
在我为一位朋友投入一整年的时间、大量精力和金钱之后，她不仅没能让自己恢复过来，反而继续其混乱和绝望的生活。我对自己很失望，继而对她也很失望。我希望她能实践我的建议，当她做不到的时候，我就很不高兴，试图控制她、指挥她应该过怎样的生活。
当我意识到，我只是让她依赖我而不是在帮她靠自己站起来时，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救世主”情结已经阻碍了她。我很沮丧，因为付出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然而我终于发现，我对她的帮助是有条件的。我服务他人，其实是在服务自己，服务于我渴望被需要、被认可、被感谢的内心需求，以及自我满足，而不是真正关心她的需要。
于是我开始思考我母亲的做法，她怎样坚持不懈地匿名资助穷苦孩子上学。我问她为什么不想要她的接受者知道是谁在帮助他们，她告诉我，她最讨厌在帮助一个有需要的人的同时，还要张扬自己。要张扬自己就用同样的钱去给自己登广告，不要利用一个陷入困境的人去做这样的事，要把两个无关的事情分开。
因为母亲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战争期间她家一度穷困，但始终努力奋斗以保持尊严，所以她明白让想要帮助的人保持其尊严是多么重要。在我们服务社会时，匿名对我们的动机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也是在服务中训练自己的强大方式。
承认我们的弱点
我想对服务而言，最好的动机就是意识到自己的弱点和局限。约翰·奥特伯格在其著作《你一直想要的生活》里说道：
我们受召唤而服务他人并不是因为其他人需要我们的服务，而是因为当我们服务时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的事情。我们可以在欧内斯特·科特兹的佳作《匿名戒酒协会史》中发现这种区别。
在清醒后不久，比尔·威尔逊——在匿名戒酒协会的传说中以“比尔·威”（Bill W）著称——意识到自己又要重新陷入酗酒的泥淖。绝望之下，他设法找到另一位酗酒者——鲍勃医生，向他倾诉自己的故事。最终，鲍勃医生也从沉醉中清醒过来，并和比尔·威一起成了匿名戒酒协会的联合创立人。
但比尔·威明白，他说出自己的故事的主要动机并不是要救鲍勃医生，而是假如他不对外说出而憋在心里的话，他就会再次陷入酩酊大醉的状态。比尔·威明白，这不是因为他坚强而鲍勃医生脆弱，所以他才能帮助鲍勃医生。比尔·威能够帮助他人，是因为他自己本身脆弱，而在帮助他人时，他获得了力量。
真相逐步深入。当匿名戒酒协会出名后，比尔·威开始接受采访，作为这一组织的“创立者”开始声名鹊起。逐渐地，他变得过于忙碌，开始忽视自己的家庭，但他却告诉自己，所有酗酒者需要他。朋友们就将他拉到一边，对他实话实说：“你正走在死亡之路上。你认为你自己独一无二，异于常人，而这是典型的酗酒者思维方式。”
像比尔·威一样，我们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我们并非超人。我们必须拥抱自身的局限。而这正是力量迸发的源泉……我们必须因为自身的脆弱而服务别人。我们帮助别人的理由不是因为我们坚强，他们需要我们，而恰恰是因为如果我们不帮助他们，我们就将如一座绝望的废墟而终此一生。
匿名戒酒协会坚持匿名，不仅在于作为酒精中毒者的人们可以参加匿名戒酒协会的聚会，又不对外界暴露真实身份，还有一个附加的理由就是，没有谁被许可把匿名戒酒协会当作个人获取声名的工具。创立者深刻意识到声名对人的致命诱惑。唯一途径就是保持酗酒者之间的同感而彼此帮助。
若干年后，一位长者告诉我，我能提供有效服务的最佳领域正是我弱点所在之处。现在我开始理解为什么母亲能够高效地帮助穷人，因为她过去曾与贫困艰难斗争过，所以能设身处地地为穷人着想。她明白贫困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伤害他们，因为她曾经体验过同样的痛楚。在帮助他们的时候她也得到了帮助，因为她源于贫困的痛楚得到了救赎。
当你开始踏上服务他人的旅程时，你可能也会引导你的孩子养成一种服务他人的生活方式。只有当我们的社会是由意识到自己的社会责任和关心弱者及贫困者的公民组成时，我们才会拥有一个真正人性而文明的社会。
全家一起做慈善
有些父母朋友对我说，他们很愿意和孩子一起去服务他人，只是平时工作忙，社交圈子有限，不知道有什么地方需要他们帮助，尤其是他们的孩子也能参与服务的地方。在这里我提供一些主要服务孤残儿童的慈善机构和联系方式。在全国这样的慈善机构还有很多。
2.3.8 过度安排时间
时间压力和同情心
《圣经》里有一个著名的“好撒玛利亚人”的故事。有人问耶稣“好邻居”的定义是什么，耶稣就用一个祭司的故事作答。祭司从一个受伤的人身边走过，但没有帮助他。一个出身低微、遭人蔑视的撒玛利亚人（被认为是“低级种族”）却停下来，给那人包扎伤口，带他到旅店，并付钱请人继续照料他。谁真的爱他的邻居？答案显而易见，是撒玛利亚人。
美国一所大学决定给这个故事做一个有趣的变形处理，以测试他们的理论假设：时间压力会对人施予同情的能力产生巨大影响。
他们请三个背景相似的人就“同情”这个论题准备一次面向100名大学生的演讲。这三个人都是颇受尊敬的老师，被他们的同事推举为“好人”和“有同情心的人”。这三个人都被要求在某个时间到达演讲中心。设计这场实验的人把一个演员安排在通往演讲中心的路上，这个演员扮演一个遭到抢劫、身负重伤需要行人帮助前往医院救治的角色。第一位老师在眼看就要迟到了的时候遇见这个人；第二位老师在他只剩十分钟就要演讲时遇到这个人；而第三位老师在离准点演讲还有整整一个小时的情况下遇到这个人。一台隐蔽的摄像机拍下了这三位老师的反应。
记录下来的反应表明：人越忙碌，他所能回应的同情就越少。正如预计的一样，第一个人跑着都已经迟到了，他甚至都没有停下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就急匆匆跑开了，而第三个人由于时间宽裕，就帮助受伤者赶往了医院。
我们患了忙碌病
我发现，日子过得越忙碌，我越容易生气，越不耐烦，就越不愿意停下来听孩子说话。忙碌的状态破坏了我的判断力，使我一门心思只顾忙自己的事，从而伤害到别人，这经常使我在事情过后再用额外的很多时间来修复被损坏的关系。科技的进步，给我们的生活增加了更多的忙碌，而不是放慢生活的步伐。似乎整个世界都患上了忙碌病，我们的心态不再平静、丰盈。更为悲惨的是，我们正在把这种致命的病症传给孩子，他们的生活被过度安排，几乎没有余暇思考、游戏或是与自己的内心世界对话，更别提培养同情心了。
我发现，搬到北京后，儿子几乎无法和当地学校的朋友一起玩耍，因为这些孩子的周末都塞得满满的，包括钢琴课、英语辅导、绘画学习、芭蕾课程、奥数辅导等。只有两三岁大的孩子就已经开始学习音乐课程或上英语辅导班了。
邻居家有个男孩，和我的小儿子关系很好。一个周六的早晨，我走出家门时，遇到邻居带着儿子出来。我邀请这个孩子过来和我孩子一起玩，他父亲摇摇头，说小孩有课。我问孩子在学什么，他回答说，早上有三个小时的英语课。我笑着告诉他，如果他的儿子过来和我的孩子玩，他们玩的时候，彼此说的都是准确无误的标准发音的英语，这样与坐在高额学费的辅导班前排，反复练习枯燥的英语对话相比，他的孩子可以更快乐。
过度安排时间和“优秀学生”
过度安排时间的结果，就是培养出一代考试机器，他们知道全部的正确答案，但依然很迷惘。我面试过一个重点中学的优秀学生，他的情况就是如此。
他是带着近乎完美的SAT分数和极其出色的成绩而来的。他的成绩足够被保送上任何一所中国名校。在我花了一点时间让这位相当紧张的学生放松下来之后，我问他学习之余最喜欢做什么。他咯咯直笑，然后告诉我，他没有任何时间做其他任何事，但他很喜欢吃东西，因为学校的自助餐厅提供的食品很可口。由于这个问题没有引出另一个话题供我们讨论，我就问他计划如何过春节，试图找到另一个交流话题。他告诉我，他的学校不允许他回家过春节，因为他需要准备高考。这个问题又进了死胡同，没法继续。
那么，他在读书之外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吗？我从他的申请材料中看到他几年前拉过小提琴。他告诉我，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他母亲就不让他继续学习小提琴了，虽然他很喜欢拉小提琴。由于练习中断，他的小提琴水平下降，也就不值得继续培养下去，他也没时间去了解他喜欢的那些作曲家。我展开交流的努力最后只能以这样一个问题结束了——展望未来，你希望在学校学习到什么？他一脸茫然，神情紧张，最后他告诉我，他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不过，在家和学校之外，他唯一有时间看到的世界就是上学路上的建筑，他想他可能愿意学习怎么建造那些漂亮的建筑物。
至此，我对这位年轻的男士毫无羡慕之心，只剩下同情惋惜。拥有如此优秀的学习潜能，却不知道引导这种潜能去往何处，这实在太可惜了；拥有如此之多的知识，却几乎毫无自知，这实在太遗憾了；拥有如此高的成绩，却完全不懂得其他东西，这实在太不幸了。
我的教训：设计课的比赛
读大学时，我有一个深刻的教训。我读大学低年级期间，上了一门设计课。这门课最后的项目是一场比赛，占这门课成绩的一半。学校给每个学生发一个标准的“旧物箱”，里面装有棒冰杆、大小不一的空卫生纸卷筒、发动机、齿轮和其他旧物。这项比赛每年都有不同的目标或招数，每个学生都需要用那个旧物箱里的东西设计一个机器，用来和同学在比赛中竞争，直到最后的胜利者诞生为止。前三名获胜者将赢得一家优秀的玩具公司提供的工作，同时在班里自动获得“A”的好成绩。在我参赛那一年，球场两端由两个平台构成，每个平台离地45厘米高。我们的机器就是要从平台降落到球场上，把一个红色的乒乓球推到球场另一边。在比赛中，成功地超过对手把球推过中线的人，就是获胜者。
像一个勤奋工作的工程师一样，我全身心投入设计：一台传统的坦克模样的机器，带着滑雪板以减缓机器的落地压力，计算好齿轮的运转比率，以获得与力量和速度相匹配的正确的力矩。在比赛之前的最后一个礼拜，我熬了好几个通宵，努力让机器具有最佳性能，并在练习场上不断测试。朋友们给我送来吃的表示支持。参赛的人都很拼命，比赛要在全国范围播出，所有人都想赢。我的机器很不错，通过了最初几轮比赛，但后来被一台功能更强的机器击败了。而让我震惊和不快的是，有个同学用一个简单而漂亮的机器设计成了最终的获胜者。那个机器可能花不了他五分钟就可以设计并打造出来。
这位同学按卷筒原初的形态使用它，把所有重的旧物都塞到卷筒里面。当这个卷筒滚落到球场上，单单是它的重量就足以形成巨大的推动力，把挡在它路上的任何东西推走，其中既包括乒乓球，也包括竞争对手的机器。当我看到这个极为简单的“家伙”运转开时，我颇感沮丧。因为获胜者并不是最努力的人，获胜的设计也不是最复杂的东西，而是最简单，制造起来费时最少的设备。
后来，我学到了设计中的最小化设计原则——使故障和必需的修复减少到最低限度。当时很多同学像我一样，拍着脑袋，一边对获胜的设计惊叹不已，一边气得“咬牙切齿”——可惜浪费了那么多睡觉时间。
“神奇的眼睛”
曾经有一种“神奇的眼睛”的艺术形式很受欢迎。大致说来，这样的画看上去像一系列随机图形，但等你往后站，从某个特别的角度再看这画时，奇怪的事就发生了：好像有一个三维物体从画面中浮现出来——可能是一只鸟或一个女人。不管什么时候，谁要是看出了那个三维物体，必然会发出欣喜的欢呼声。不过，如果你站得太靠近了，这个物体就会迅速消失无踪。
过度安排时间进度和忙碌就好像是和画站得太近，使我们不能把画往大了看，同时寻找不同的视角。我们变得短视，眼光只是盯着手头的小目标，而错过更大更重要的画面。盲目的行动会麻痹我们的灵魂，使我们无暇反省自身或同情他人，然而这两者对健康、有目标且有意义的生活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元素。
当东方的孩子们正在上更多的课来充实头脑，取得更好的考试成绩时，西方的孩子们则把精力集中到更多的娱乐、冒险或新鲜的体验上来。我们盼望找到一个中间地带，跳出原来的窠臼来审视，什么东西能给我们和孩子充电加油。这样，我们才能在生活中，每时每刻都活得有意义，活得丰饶，同情他人，而且自身愉悦。
2.3.9 学会休息
适当“浪费时间”
如今，极端激烈的竞争环境加速了人们的生活节奏，“休息”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概念。甚至当人们闲暇时，他们反倒深感内疚，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好好利用这点时间去学习或者做点什么更有意义的事情。
我们对孩子的抚养也深受此影响。凯安7岁时在一所当地学校读一年级。第一个学期过后，我们发现他的汉语有些跟不上进度，就为他请了位家庭教师。他的家庭教师告诉我们，如今一年级小学生上课的内容，相当于她小时候四年级学习的东西。在拼命完成一整本乏味的抄写作业后，凯安已经累得不想做其他任何事了。
凯安的家庭教师告诉我，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在班里排名靠前，那就是每天在功课上花更多的时间，让他每个汉字写十遍，同时用这个汉字组成词语，以教给他更多的汉字。这样下来，凯安就没有时间做别的他喜欢的事情了……
在凯安的两个哥哥处于他这个年龄时，我每天至少跟他们玩一两个小时的游戏。我先生在家后院搭了一个树屋，配上吊桥和满是洞的柱子，这样，他们可以练习用锤子把玩具钉子敲进去。他们花好几个小时设计情节并表演战斗场面。因为拥有很多的玩具兵器，我们家在附近一带以“林家军械库”著称。附近有一些男孩喜欢一放学就来我家，重复扮演战斗场景。现在看来，正是那些玩耍的时间，我的儿子学会了编写故事台词，为他以后写长篇小说打下基础。通过玩耍和在树屋上“浪费时间”，他们视生活为有趣的冒险，把学习当探险。
自然界中的规律
历经数个世纪，农民早就懂得休息的原则。在犹太人的文化里，一块土地耕种六年，就需要休耕，这样土壤才能再次获得养料。如果土地得不到这一年的休息，农作物产量就会逐年下降，因为土壤已经失去了养料。如今的农业让土地没有休息的时间，以人造化学肥料来补充土壤中失去的养料，而不是等待自然的手段来恢复地力。
对此，我深有体会。我父亲曾经进口水果和蔬菜，供给加拿大的超市。有一段时间，姜的需求量很大，他就从斐济买下了全部的姜。由于供不应求，斐济政府赚了一笔可观的利润，连续五年给我父亲供货，直到第六年，再也没有姜了。显然，姜不像别的农作物（比如玉米），它的生长周期比较长，要从土壤中吸取大量的养料。种姜的农民知道，要想种出质量好的姜，必须在每一次丰收之后，让土地得到休息。然而，因为姜的需求量很大，政府就强迫农民放弃土地的休息期，使用人工肥料，连续几年种姜。但这种尝试最后失败了，因为每次丰收期后种出的姜都又难看又不好。几轮种植之后，不管政府如何想方设法让农民在土地上种姜，也没有人愿意了。结果，在斐济，整个刚刚萌芽的姜产业就毁了。我父亲不得不去寻找别的地方给他的客户供货。
在我母亲的生活中，也有过类似的例子。我母亲对人参很有研究，她用人参炖汤给我们进补。我问她为什么人参这么贵，她告诉我，因为好的人参至少要用七年时间才能长成，所以它们不能够轻易在农田里种植。最好的人参只有在荒山野林的深处才能找到，因为那地方土壤最富饶。她还向我展示不同等级的人参之间的区别。在市场上销售的便宜货又细又瘦，而真正昂贵的人参又大又粗又结实。这是因为好的人参有足够的时间生长，营养积淀丰富，而次等的人参只有相似的外表，却毫无人参的营养价值。不了解人参的人容易上当受骗，那些又细又瘦的人参带给他们的最多只是心理上的安慰而已。
休息的原则在自然中适用，我们不断压缩休息时间，跟斐济政府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呢？万物自有其周期，在我们迫不及待地把孩子带进成年状态时，他们所必需的童年就被剥夺了。
休息与工作：两个伐木工人的故事
在我们从波士顿搬到洛杉矶以后，我所在的公司举行了一次全天的企业规划会。我不记得那天讨论了什么内容，但会议开始时的一个故事永远印在我的记忆里，提醒我休息乃是必需的。
故事讲的是两个技术熟练、体格强壮的伐木工人，他们要进行一场比赛，看谁一天砍的木头最多。天刚一破晓，这两人就开始干活了，他们不慌不忙地砍倒一棵又一棵的大树。因为两人干活有劲，都一身大汗，速度也相差无几。第一个伐木工人时不时扫一眼第二个人，他注意到第二个人靠着一棵树在休息。他趁第二个人休息时赶紧继续努力砍树。他一整天连续不断地拼尽所有力气干活，一次也不休息，而第二个人在一整天当中，总是有规律地休息着。这天终于结束了，他满以为他比第二个人砍的木材多。但让他大为惊讶和沮丧的是，第二个人砍的木材远远多过他。他就问他的竞争对手胜利的秘诀是什么，他在树下休息时在做什么。他的竞争对手回答说，每一次休息期间，他都在磨快他的斧头。
这个故事提醒我们，当我们只用同样的方式做事，而不反思如何才能做得更好更有效，不停下来“磨快斧头”的话，会产生什么结果。
光靠吃苦耐劳，就行吗
我们中国人在世界上以吃苦耐劳著称。不过，总是工作而不会休息，对我们并不利，因为我们过于关注正在做的事情，却忽略了思考解决问题的更好方法。有一年年初某地经受暴风雪灾害，战士们用了三天三夜徒步攀上高山，为了尽快把修复电塔急需的重型机械部件送上去，几乎没有休息。当媒体给我们播放这些感人的影像时，我们的内心深受感动。拥有这样勤勤恳恳工作的战士，他们为帮助当地恢复电力，放弃了自己的休息。人民对此心存感激。
不过，来自西方的反应更多的是困惑：为什么没有装备直升机、重型设备和处理基础设施故障突发事件应急计划？在做必需的工作时，看不到任何机械。突发事件的救急队伍没有采用高效而先进的灾难应急计划和必需的机器，花一天时间恢复电力，而且是全部依靠人力，这既无法处理更大的事故，也不能以更快的速度工作。
我家的休息时光
在暑假，父母不要再忙着给孩子报名参加一个又一个兴趣班，还是留一些时间与孩子一起休息吧。不一定要做什么极限运动或学习，只要找到你们真正喜欢做的事，找到能滋养你和孩子心灵的事。
最理想的是找到你们全家可以一起做的事，而且这件事能让每个人都恢复活力。在我们家，我们会在户外找一个普通的场地，到处骑自行车，去郊外踏青，或者玩音乐，不管是弹吉他还是随着音乐节奏摆动身体。我们还会保留一些“消遣时间”，什么都不干。在这些“消磨时间”里可以去新开的餐馆吃一顿或者是去小吃店品尝不太贵的小吃，其间可以彼此交流，乐趣无穷。我就特别期待这些可以放下一切、轻松自在的时间。有时，在“无所事事”的时间里，孩子常常能说出一些深刻的、有洞察力的话语。
如果休息对自然有益，它也一定对我们有益。
2.3.10 空当年的意义
空当年的意义
空当年，或称间隔年，是让学生们在上大学之前有一年的时间自由安排。空当年是西方年轻人“成人”的阶段，相当于我们的成人礼。他们绝大多数选择出国旅行来完成这个成年礼。
有时我会遇见一些已经高中毕业、准备申请进入MIT就读的学生，他们告诉我目前正在过“空当年”。有的学生选择休整一年的原因是未能考进理想的大学就读，或者高考成绩欠佳，想重新复读。这不是“空当年”的初衷。倘若学生因此而打算过一个所谓的“空当年”，那么一年之后，他被国外名校录取的概率会降低。对西方的大学来说，考试成绩不能决定一切，他们看重的是学生利用时间的方式。“空当年”实际上是指学生向大学提交入学申请并被录取之后，告诉校方自己打算延迟一年或两年入学。一旦得到了理想大学的录取通知，学生就会开怀地放松自己，从事一些能挖掘潜能、加深自我认识的活动。
在紧张而匆忙的现代生活中，每一天每一分钟似乎都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占据着。对一位学习压力颇大的高中生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可以让他用于内省或自我挖掘了。学生的时间表被各种考试、作业，甚至课外活动填满，用于创造力开发和加深自我认知的时间变得少之又少。父母、老师、社会总是希望孩子按他们预先设定的“默认程序”从一个阶段步入下一个阶段，而没有留出些时间让孩子独立思考下一阶段目标的必要性。这种“默认程序”通常为顺利完成小学、初中、高中期间的十二年普通教育；然后进入大学或职业学校；第三阶段是找到一份报酬好又稳定的工作；第四阶段便是购置房产、成家、生子。孩子按部就班地执行以上的“默认程序”，没有时间停下来思量接下来的“程序”是否有意义，是否是自己内心所盼望的。一位年轻的母亲告诉我，她在三十岁之前几乎没有什么自我意识。因为她总是听命于师长，按他们的意愿生活，从未思考过自己希望从生活中获取什么。
近来有机构针对世界上最具创造力的人群做研究，得出如下结论：人的创造力常有一段潜伏期，创造性的意念常会在意识的表层之下酝酿。人一旦从高度专注的状态暂时转移注意力，稍作休息，难题之类的信息就会自然进入人的潜意识里。之后人的潜意识会以某种方式对难题信息进行综合处理，也会生成各种各样非逻辑 性的关联，而这些看似非逻辑 性的关联对于难题的解决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是如果让难题仅停留于人的意识层面，人的理智只会摒弃脑海中出现的这些不合常理的信息。“空当年”是人生赛场中的韬光养晦期，它可以让步履匆促的赶路人停下来思考以往的路途，内省自身，重新得力，为以后的赛程预备好充分的脑力和体力。
空当年的初衷和实践感受
以下是美联社几年前有关空当年的一则新闻报道：
许多大学负责招生工作的人都赞成新生延迟一至两年入学。他们认为高中和大学之间的“空当年”虽不是要求每位学生必须遵守的铁定规则，而且倘若是无所事事地晃荡一两年也没什么意义，可还是发觉很多经过了空当年的学生更加自信、自知……
大学一般会让学生提交一份空当年计划书，内容只要不光是“沐浴沙滩阳光”什么的就成，此外别无要求。芝加哥大学的招生官员说，只要学生的空当年申请书没投错地方，他们一旦接收到学生的申请，无论其中理由如何，都会批准。
“我们这些做招生工作的人最关心的就是如何让学生真正放松下来，充分得到休息、调整。”康涅狄格学院负责招生和资助工作的玛莎·梅里尔这么说。
高中生萨曼莎被斯坦福大学录取后，顺利地获得了延迟一年入学的批准。她在空当年里的计划之一是攀登珠穆朗玛峰。之后萨曼莎成功地完成了该计划。不仅如此，萨曼莎还征服了其他六洲的最高峰，成为了征服七大洲最高峰的最年轻的攀登者。
大多数西方大学的招生官员都感到，经历过空当年的学生比之前更加成熟，适应力更强，自我意识也变得更为完善。MIT招生办对于空当年的描述是：没人后悔过空当年，后悔没过空当年的人倒是一大堆。重要的是这时放慢脚步也挺不错。生活、大学、职业——不是场比赛。
《圣经·箴言》作者所罗门王提到：万事万物都有定时，栽种有时，拔出栽种也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在今日快节奏的社会里，很少有人能有意识地停下来思量人生的走向，包括莘莘学子。学子们迈着匆匆的步伐，仓促地从人生的一站赶往下一站。而空当年的适时出现，正好可以缓解学子们的旅途劳顿。在MIT的校友博客里，有一位名叫安东尼的校友对空当年有如下的叙述：
假如你有一整年的时间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时间限制，没有任务要求，没有SAT（学术能力评估测试）、班级排名、闲话，没有学生会主席来找你的碴儿……你会做何打算呢？我们设想一下，高中毕业后，你没有照例在秋季进入大学学习，而是致力于自己长久以来的梦想计划，在某实验室里摆弄着各种器皿，或者是整年都泡在海外（所有费用都无需自己承担）。你可以在国外做老师，向学生们传授知识，同时也可以像海绵一样充分地汲取周围的新鲜信息、知识养分。每天清晨一醒来，MIT的美丽校园就会浮现在你眼前。想到之后不久便能进入这座梦寐以求的大学就读，你就高兴得合不拢嘴。
也许你只是想花些时间打工挣些大学期间的花费，或者是想在紧张的大学备考之后，让自己放松一下。尽管海阔天高，际遇却难测，说不定你此生再无其他机会得以如此这般自由轻松了。所以干吗那么着急呢？又不是不能进MIT读书了。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吧，这样你会更加明确上大学的真正目的。
上述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有点令人惊奇，可我还是肯定，在空当年的这段时间里，学生比大学新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也许学生不会端坐在课堂里听老师讲课，但他能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增长见识——这种学习方式能帮助学生规划出未来生活的蓝图，让他们更有自知之明，也会更加明确自己的人生使命。事实上，有很多大学生在大学期间会调整自己的主修专业，有些学生甚至会调几次，原因就在于他们在求学之前并未弄清自己的目标何在。空当年让学生有了充足的时间深入思考自己的人生规划。你是否真的确定以后想成为一名医生、工程师，或其他行业的从业人员吗？内心已经深思熟虑，下定决心了吗？建议学生把各方面的意见进行归类整理，花些时间到医院、实验室等单位考察、了解，也可以在居家附近找家公司实习看看。
适合我们的“空当年”
空当年给大学新生的成长提供了极宝贵的机会，对学生实现人生的价值、完善自我都有着非同寻常的益处，而且这些益处也是大学全日制教育无法取代和给予的，因此MIT鼓励新生在正式读大学之前过一段时间的空当年。
我的大儿子凯文在努力备考的同时也在为空当年做着计划，他准备利用这段宝贵的轻松时光开拓一下自己的创造力。凯文计划写几部小说，创作更多的歌曲，灌制更多的歌碟。他也想到遥远、陌生的国度旅游，这些都是他平时向往却苦于没时间去的地方。尽管凯文对即将来临的大学生活充满憧憬和期待，可他还是打算先过一个充实的空当年。
国内的高中毕业生通常一考上大学就马上去报名，要休息一年的人通常都是因为负面原因，但是为什么不考虑用一个正面的态度去策划休息一年，以便到达大学以后避免迷茫的感觉呢？你跟孩子可以考虑考上理想的大学以后去做一些社会服务，学一些在学校里面没有时间学的东西，努力实现一直想要实现的梦想，去一个一直想去旅游的地方，或是通过实习或工作累积一些实际的工作经验，也同时能够为明年的学费做一些储蓄与贡献。
希望每位高中毕业生都有机会过空当年，为他们人生的下一站做好准备。
2.3.11 凯文的空当年
欧洲之旅，是凯文空当年的谢幕之行，旅途的所有花销是他在空当年里赚的家教辅导费。在加拿大温哥华陪伴祖父母两周后，他前往美国MIT报到，正式成为一名大一新生。而此时，他的口袋里只剩55美分了。
凯文的空当年开始并不如意。当他的所有朋友正忙着探寻美丽新世界、互相交流面对新环境的激动和喜悦时，他却窝在家中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宅男。当他尝试用MSN或邮件与朋友们联系时，却发现双方没有共同话题了，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身为母亲，我目睹了他情绪的跌宕起伏，看得懂他的一脸沮丧，明白他窝在沙发中的抑郁。凯文是一个喜欢社交的人，这种宅男生活简直要了他的命。
但我相信他一定能扭转乾坤。很快，凯文停止了怨天尤人，而是反思：“我到底能从自己的这个决定中学会些什么？”于是他开始了写作，奋笔如飞地写，写小说、写诗歌、写乐曲。不知不觉中，他发现当自己学着主动拥抱孤独时，他也懂得了享受孤独。同时，他还意识到，不再自暴自弃、勇于面对孤独的自己是多么富有创造力。他学着放眼于自己的精神追求，并由此打开了一扇从未发现的生活大门。更重要的是，他从中收获了极大的快乐与满足。
同时，凯文也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去照看他的兄弟，尤其是比他小了8岁的凯安。现在对于小凯安来说，星期六是他最快乐的日子，因为他可以和父亲一起为家人准备早餐，和兄长凯文一起烹饪晚餐。看着凯文在空当年中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自信，这实在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
凯文的空当年收获颇丰。他的小说即将在中国出版（希望在美国出版的那一天也快些到来），他与乐队制作了一张原创专辑，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兄弟凯恩正是乐队的鼓手。我喜忧参半地目睹了他奋斗的过程。这个空当年和我设想的一样吗？不，比我想象的要辛苦多了。那么，空当年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我的回答都只有一个字：是！
明年，凯恩也将高中毕业了。与他的哥哥不同，凯恩迫不及待地想投身于大学生活，空当年在他看来就是谋杀生命。在他的未来规划里，“空当年”三个字想要出现连门儿都没有！我们支持他的决定，一刻都不停留，直奔大学！当然，现在这还只是个计划，但不管他最终决定如何，作为家人，我们都与他同在，为他加油！
凯文的空当年思考
①空当年有什么好处呢？我会建议别人也去过空当年吗？理由是什么？
在我的空当年中，我的精力主要放在那些读高中时没有足够时间去追求（大家都知道中国高中的个人时间的确有限），今后读大学也可能很难抽出时间去兼顾的兴趣与爱好。
在做前期打算时，我有两个长期目标：个人要写一本书，乐队要出一张专辑。这两个长期目标，可以帮助我发展自己的不同方面。与此同时，我还需要学习新的技能，接触此前未涉足过的领域。比如在谋划乐队的音乐专辑时，我学了一些基本的图形设计和图片处理软件使用技巧。除了这些，我还学会了一些烹饪技巧，在为期六个月的健身中，我还补充了一些营养学知识。
空当年最大的好处是时间自由，但同时，太过自由绝对是最可怕的敌人。对我来说，大把的空闲时间能让我好好规划，最大限度地完成想要完成的事情，而不是像高中一样疲于应付各种被安排好的事情。但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如果我的懒惰因子爆发，我可能会一天浪费6个小时沉迷在电子游戏中。所以，空当年的确是一把双刃剑。有些人用它来披荆斩棘，开辟新的路途，有的人却玩伤了自己。
我得负责任地说，空当年绝对不是个人人咸宜的事。想要玩转空当年，你至少得懂些时间管理技巧，有一个你可以为之不断努力的长期目标，几个分阶段的有成功前景的小目标。这样，你才不至于中途懈怠，忘记了本来目的。
空当年最忌讳的就是，你不知道你要干什么。纯放松？这真的是我所听过的最差的理由，抱着这样想法的人最后往往都是虚度光阴。而在开学之前一定会深刻理解到什么叫“临时抱佛脚”。
②在空当年期间，有没有遇到一些措手不及的问题？
我天生内向，因此在空当年期间，当我意识到自己“很孤单”时，自己也吓了一跳。我开始非常想念我的朋友，希望自己能早些进大学。
但我转念一想，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太懒了，才陷入了胡思乱想。所以，我赶紧往自己的日程表添加了些新奇有趣的事，于是，孤独感消失了。
③如果重来一次空当年，你有什么想改变的吗，或者想再做点什么？
我会从一开始就更大限度地利用好时间。在中国读完高中的孩子，一旦面临空当年，也许第一个想法都是“结束辛苦的高中生活后放松一下是可以的”。但我放松的时间太长了一些，我几乎浪费了两三个月的时间。至于说空当年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要做的事情是什么，这个真的很难说，但绝对不包括“浪费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一条了。
④空当年结束时，你都完成了些什么？
我写了本小说，将很快签署出版合同；和我的乐队发表了一张新专辑；锻炼好了身体；学会了做饭；做家教赚了近5万元人民币；交了一群很酷的新朋友。
⑤与亲朋好友的关系在空当年过后有变化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的家庭也并不总是一派祥和，照样有悲喜有冲突。但总体而言，我家的日子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太多变化。我认为家庭关系的变化更多是因为周遭的环境，而不会仅仅因为我过了一个空当年。
至于我的朋友，这段时光，让我看到了谁是真朋友：那些一路陪伴我、支持我，为我呐喊助威的人，是我值得一辈子结交的好友。
⑥对那些正在计划过空当年的朋友，你有什么样建议？
珍惜时间，专注于你想投入时间的兴趣，并注意把握时间。如果空当年对于你来说，只是放松，放松，再放松，只是一个悠长暑假，这未免有些浪费了。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投身在曾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情。还有，最最重要的一条：周全的计划意味着一个完美空当年的开端。
最后别忘了，在空当年开始之前，切记去确定大学申请录取结果，千万不要在空当年之后陷入不知何去何从的境地，那会让你更加迷茫。
2.3.12 优秀源于真诚
天下没有什么大事——只有心怀大爱做的小事。
——德兰修女
我父亲是个狂热的收藏者，无论是西方的还是中国的珍贵艺术品，一概痴迷。或许是受他的影响，我还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大学生时，就购买一些伟大画家的廉价复制作品，挂在我宿舍的墙壁上欣赏。
当我有了孩子后，那些画就逐渐被孩子的涂鸦所替代。在我看来，我的家变得更漂亮了，因为这些用简单的蜡笔胡涂乱抹出来的东西虽然充满孩子气，但它们却是从纯洁而充满爱意的心灵流淌出来的。对我和先生而言，每一幅作品都是独一无二，铭刻着那一段段难忘的时光。
每看一眼孩子的美术作品，我的内心都会泛起一阵温暖、一份爱意。它不是任何其他伟大作品激发的感情所能比拟的。那么，哪个更优秀呢？对我而言，这毫无可比性——我的孩子的艺术品，是最美丽的。
凯文就读的国际学校曾开设过一门课程，学校的每一位十年级学生都要用一年时间从事自己感兴趣的一个研究课题，然后在课堂上展示成果。凯文告诉我这个课程不是太重要，因为学生们只是被要求通过这一门课，成绩单里没有这门课的分数记录。他提前半年就把自己的课题做完了。于是我们全家没抱什么期待地去看展示课。但面对学生们展示出来的作品时，我们被作品的高品质震撼了。
一个女孩设计并制作了自己的衣服，上演了一台充满中国民族风格的时装秀，同时涵盖了买衣服做慈善的全部程序；一个男孩创作了一首令人叫绝的钢琴曲，并在全校师生面前演奏；另一个男孩旅游至中国西藏的一个遥远的乡村学校，拍摄了一部反映当地乡村学校情况的纪录片，相当感人，并为改善学校条件进行募捐筹款；凯文的另一个朋友记录了一次烹饪表演，其主题是健康饮食。
最打动我的项目是一个女孩做的。她曾经很喜欢一个名叫米奇的小男孩，米奇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并有其他一些健康问题，刚一出生就遭抛弃。这个女孩自愿去米奇所在的孤儿院看望他，时常照料他，虽然她知道他长大的可能性很小。作为一个摄影迷，她决定研究一个鲜为人所知的少数民族群体，先长途跋涉去拜访他们，再出版一本向英语世界介绍他们的摄影集，然后用这本书的版税所得帮助米奇筹集医疗费用。她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细心地研究了中国55个少数民族，每天只钻研一个民族，并做了详细的笔记。之后，她缩小范围，决定专一研究水族，并写了一篇解释她为什么要选择这个群体的报告。
随后，她到水族人居住的一个乡村旅行，和他们相处了大约一个礼拜，拍下了这些人及其日常生活的美丽照片。她自己设计摄影集，最终完成了一本非常精美、品质很高的书。可惜，等她的书制作完成，米奇去世了。然而，作为她对这个男孩的爱，一本精美的书问世了，资金也募集到了，用来帮助其他需要钱支付医疗费用的孤儿。
这就是米奇的生命故事，或者说就是这个女孩的课题，这如何能用对她的大学申请、未来职业或学校表现是否有价值来评价呢？她书里的美丽影像，她为米奇拍的照片，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我心间萦绕。这个女孩做了一件多么有意义的工作，这是一个堪称伟大的举动！虽然可能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个人的好处，但她实实在在地把这事做完了。虽然她爱上的这个小男孩，其生命已经注定不具有任何“实际价值”，只是一个处于社会边缘的生命，然而她的工作深深地打动了我，给我自己的生命以及其他在座的人注入了美和仁慈。
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追求优秀？是为了实际利益，还是忠实于我们自己的价值判断与信念持守，而不管他人如何评价？
我们生活在一个精英社会，其中各种行为和职业都被费尽心机地分成两大类：值得做的和不值得做的。我时常听到有人告诉我，以他们有限的时间和资源，他们不得不现实，选择做那些能带来最大收益的事情。精英社会的结局就是如此，它养育出一代儿童，全都力争获得一份能带来体面收入或地位的工作，成为社会最上层的1%。其他做不到这一点的人要么自暴自弃，要么去赚尽可能多的钱，而根本不关心什么优秀或正直。
当前社会极其缺少技术工人，比如优秀的管子工或木匠，或者从事服务行业并且真正乐于服务他人的人们。我很少遇见对自己的工作怀有自豪感的劳动者。相反，许多人想的是如何拿到尽可能多的薪水，同时付出最少。这种精神状态始于很早的童年。每一个行为或每一门要学会的功课，不是按行为本身的优点或它对一个孩子成长的价值来衡量，而是看它是否有助于一个孩子获得大学通知书。读这本课外书有助于一个孩子提高阅读速度或熟练程度吗？如果不能，那么这个孩子就不会得到鼓励，不被允许把时间浪费在单纯地欣赏一个故事上，因为这对最后的考试成绩毫无裨益。孩子几乎不用做任何家务，父母把一切都大包大揽下来，以腾出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去学习。
当我和父亲讨论什么是好医生，什么是坏医生时，这种颠倒的价值观就得到了生动的阐释。父亲告诉我，他从不信任有钱的医生，他在高级医院的医生朋友们确实很有钱，但却会为利润而牺牲病人的最佳利益；与此相反，他那些真正关心拯救生命、帮助病人的同学却容易陷入穷困，因为他们经常接收那些付不起医药费的病人。然而，社会总体上是如何评价医生在本职工作上是否优秀呢？人们普遍会认为驾驶奔驰车的那位更优秀，而不是苦苦挣扎付租金的那位，或在偏远的乡村为穷人或孤儿服务的那位。
我真真切切地为《亲子·根基》杂志2009年第五期上的一篇文章所打动，文中说到一个男孩立志要以做出健康而可口的饭菜为职业。做一个优秀的厨师是一个有价值的、高贵的目标，和做一个有钱的商人或医生一样有价值。
有一次我家微型果汁机的刀片坏了。我打电话给那家公司，他们给了我修理中心的地址。通常我的电器坏了，我基本就不抱希望能修好它们。这是我处理坏电器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即使有修理的可能性，修理中心也是又小又脏，凌乱不堪，到处散落着机器零部件，修理工通常也态度恶劣。
我基本不指望我的简单问题能收到任何有用的答复，而如果我继续追问，其他人就会对我回以大叫大嚷。如果我不事先商量好价钱，或确知哪些修理是必要的，我修理单上的费用就会高得离谱，甚至足以换一个新的。为此，我几乎没抱什么希望地来到了修理中心。到那儿，我试图避免只因为坏了三个刀片，就要花几百块钱买一套崭新的发动机、配件和杯子。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机械工程师，我知道如果其他部件和配套工具还能用，那修理起来其实很简单。让我吃惊和高兴的是，我所到的地方收拾得干净整洁，井井有条。零部件都装在塑料包里，再放进不同的抽屉或箱子，其他一些则整整齐齐地绕着房间码放，坏掉的零件则直接摆在干净的工作台上，工作台也干净利索，房间墙上还挂着漂亮的中国传统书画作品。
需要修理电器的人带着各自的电器排队等候。向顾客解释这些零件的老人穿着整洁，得到每个人的尊重。他向顾客建议不要做不必要的修理或购买。修理工娴熟地给果汁机换了刀片，并用加固用的塑料外壳固定住它们，这样可以保护它们不会轻易磨损，最终的费用只有18块钱。显而易见，他对自己的工作颇感自豪，也希望从他的顾客那里获得同样的尊敬。
在我上楼到结算部门付费时，我同样吃惊于这间房子的干净和井井有条。墙上挂满了书法作品，是一些诗歌和格言，镶裱在简单的黑色镜框里。这间看上去很简朴的房子，简单中却透着优雅。这些格言，从“正确对待顾客，顾客就会正确对待你”之类的规范性语言，到其他关于正直和自尊的更具哲学意味的话，可谓内容丰富。
即使在美国，以这样的价格获得这样的服务也是不可能的，那里的修理中心通常都会收取小费。我离开那家修理中心时，既感动又愉快。这就好比在一个焦急、烦躁、愤怒的世界里，走进一块平静而文明的绿洲。这种经历让我从每天那些事务性的条条框框中跳出来，让自己和自身内在的尊严保持联系。这个修理中心真的是棒极了。
我经常被学生问到的一个问题就是：哪个专业领域是最容易找到工作的？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就有偏颇。我总是建议说，任何工作，无论职位高低、技能难易，只要带着对服务对象的爱与尊重去做，就可以既有尊严，又卓有成就。哪怕一名用白漆刷墙的油漆工，只要他把自己的工作视为一种召唤而不只是一揽子单调至极、收入又低（一点工钱、一顿饭就把人打发了）的活计，也能触动他的老板、他的同事，乃至他的客户，而坐在玻璃楼房里那些首席执行官们却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这将我导向一个我最关心的职业问题：如何做母亲。当我的孩子年幼时，我全职待在家里陪他们，我常常受到一些年纪大一点的女人的指责。她们对我品头论足，告诉我不要浪费我的教育背景，不能只是待在家里换尿布、拖地板、清理卫生间。一位母亲生活中那些日复一日的事情确实简单，技能要求也很低。然而，只要你满怀爱意去做，对一个女人而言，那就是最高贵的职业。谁能说一个MIT的高才生不值得承担做母亲的召唤呢？
你看见办事殷勤的人吗？他必站在君王面前，必不站在下贱人面前。
——《圣经·箴言》
这个世界不只需要聪明的科学家、善于表达的律师，或精明的商人，这世界也需要爱自己的孩子、用心培养自己孩子的父亲和母亲，需要为那些不会在地震中像稻草一样一吹就倒的楼房打地基的建筑工人，需要生产合格的牛奶以喂养婴儿的乳制品厂工人，需要不会过度修理、要价过高的修理工，需要不掺杂过多的水分、把墙刷平的油漆工，需要能做出可口而富有营养的饭菜以滋补身体和灵魂的厨师。我想到德兰修女的一句话：任何工作，无论报酬高低，技能高低，只要带着忠诚去做，就可以成为一项高贵的职业，一个崇高的召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