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雪山绵延何归来
众人在沈星璃星光熠熠的眼眸中好像是感受到了她说的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甚至露出难以掩藏的向往。慕容灏熙许久沉声道:“若是这些你都可以做,只要在朕身边呢?”
沈星璃摇摇头,笑靥如花。“从前我答应你,虽然我知道我不愿意,但是如今你坐拥天下,还能不明白吗?”深吸一口气,看向不远处点将台下那些相携的女子,心中划过一丝可惜。“我做不到即便心中不爽快,还要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我做不到明明很是不愿,还要将自己的夫君推向别人的臂弯,我更做不到向那些手无寸铁的女人孩子下手,为了那不可动摇的地位和权势。就算天下女子都稀罕,可是我沈星璃却根本不希望过这样的生活……我可以为慕容家做任何事情,服从命令。但是我做不到要违背自己的心,况且……你真的爱我吗?我又真的爱你吗?再退一步说就算没到爱的地步,你又何曾真的愿意来实现你的承诺,我要的从来都只是……唯一啊。”
“唯一……”慕容灏熙低低呢喃着,冷笑着,笑中却有着无人读懂的哀伤。“你又怎么知道朕不爱?那么你爱皇甫连城吗?你爱拓跋月止吗?爱妃倒是来告诉朕,你的爱到底是什么,也是这么轻易可以给予的吗?”最后的话慕容灏熙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
沈星璃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转身再次望向那些将军兵士,淡淡笑了笑,在阳光和冬雪的映衬下是那般的美好脱尘。“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于连城我曾经真的是要恨死了的,可是当我知道了一切,当我的伤口开始愈合,当他射我的那一箭,我终究释怀了,他不是不爱我,只是他先把那颗心给了别人,即便那人已经死去,他依然坚守着,虽然是以伤我为代价,但是我愿意相信,心付出了就无法收回的道理,所以我对他的感情是还未彻底就已分离,我原谅。于月止……呵呵。”沈星璃不禁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的样子,一见钟情吗?她不是,甚至很长时间是排斥,但是……日久生情,是他给了她想要的自由,他给了她想要的温暖,他给了她想要的承诺,并且付诸实现着。“别说爱我,因为你们和月止比起来,何止云泥之分?他待我是从心的好,也许我并不见得就多么自信这份情谊,但是他从来不允许别人伤害我,就算是……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他的情话并不热烈,却如溪流般滋润,又奔腾到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慕容灏熙一愣,他感觉到她的那一丝迷离,竟然是那样愣愣地看着她慢慢往前走着不禁低呼。沈星璃走到点将台的边缘,看着脚下的冰冷,莞尔一笑。“这命,是秋家还你的,来世我们两不相欠,我再也不会被你束缚。我愿乘风而去,逝去在最美的雪中。用我的陨灭,幻化成最晶莹的琉璃。慕容灏熙……永不相见。”伴着众人的惊呼,她如同一抹落花,一颗星辰,坠落,泯灭……
绯衣华裳的女子,柔弱的飘摇着,仿佛死亡没有尽头。慕容灏熙看着她最终倒在那一些祭旗而用的白薇花中,那一刻蔓延在整个点将台的花朵,齐齐绽放,春季的花却在冬天绽开了最美的容颜,就如同她。就算是死,依然那么让人沉醉,一时间天地都沉寂下来,仿佛不愿意去打扰这个躺在花中的女子深眠。所有人都永远记住了这样一个短暂一生的贵妃,可笑的是她竟然是大綦永贞的第一任贵妃,也是最后一任。旁人不见得多么了解她的决绝,只道是说皇帝听信了那些什么天神之道,宠妃不堪羞辱,用死明了贞洁。慕容灏熙听着这些越来越多的传言,不禁心中一冷,这些天他一直有些恍惚,他不能相信她已经死了,更不能相信这一次她再也不能在自己身边。
直到,宗人府的折子到了他的手中,宓芫曦的逃脱,和这些天民间不安的传言,让他意识到,沈星璃用死来博得了全天下的同情,也同样将自己的威名带入一个万劫不复之地。民心,民意。这是一个君王最无法控制又是最在乎的东西。
沈星璃……宸儿……你竟恨我到了这般田地……
他缓缓闭上双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对身边的云晖说道:“宣朕旨意,贵妃心存恶念,企图毁我大綦朝纲,朕为了江山社稷,也为了……曾经的情谊,留全尸,消庶民,永不入皇陵。”
云晖一怔,终究是没有说什么,谴了人拟旨,见一切妥当才对慕容灏熙低语道:“皇上……花楼西……人去楼空了。”
“花楼西……闫楼月。”
“属下……”
“她死了,闫楼月自然会离开,带着她去昆仑,罢了……就让她去吧,况且就凭你还不是闫楼月的对手,那个人啊……呵呵你知道吗?悲伤就是他力量的来源,如今他愿意自己走,朕倒是也不是找麻烦,就由着去吧。”
一句话,结束了所有的种种,一条命,结束了你我间的恩怨。慕容灏熙,你和我再次相见,又会是何时,何地,何种场景呢?你我都不是好人,我期许月止的天堂,如今恐怕是……但是即便下地狱我也要拖上你一起……梦魇,折磨着慕容灏熙在每一个月的那一天,直到,天真的开始逆转。
大綦永贞七年,必然是一个英雄枭雄辈出的年代,这个刚刚结束乱世的中州大陆上,一个绝尘冷漠的男子站在凌绝顶上俯瞰着那场战役,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看向远方。
那个地方就是大綦的帝都,是那个在这两年里自己最不愿意想起的地方。从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已经心死,他再也不是从前的他了,心死的人冷漠和柔和有什么区别?可是前者却能让他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忍让就是可以怎样的。
他不禁握紧双拳,眸光中一闪而过的哀伤,顺而被冷淡替代。“还有三个月……整整两年零三个月……慕容灏熙你可已经在帝都摆了酒席等着我?”
身后一身戎装的青年,也是俊朗之人,比着他多了一份刚毅,此刻也是满脸肃穆。“你答应姐姐的,可以不为报仇做什么,但是……我却不能,既然总要用他的血为姐姐洗刷轮回的污垢,那么……”冷冷地一哼,“那么帝都,将士他的坟墓。”
远处的青衣女子面带遮纱,青丝随风飞扬,娇弱的身子,却握着寒气逼人的双刀,血液还浑浊着残留在刀面上,让人对这个女子不禁产生敬畏,而面纱下的她却一片哀叹,这两个男人,用生命在完成他们对她承诺过的守护。虽然不见了尸体,但是几乎没有质疑的所有人都肯定,那是必死无疑。白薇花,剧毒,即便不摔死,也定然会被这毒花的枝叶刺入体内,几天也就没了性命,更何况,点将台之坠,也是必死无疑的。女子不禁又叹,仰望天际,面纱缓缓吹起的一霎那,惊现绝美容颜。
“星璃,你又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
午后和煦的阳光照耀在千年不化的冰峰之上,昆仑之巅的月桑,依附着这些上天赐予而建,闫楼月忍不住看向窗外,远处那个银铃般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淡然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容,看着那纤弱的身影扑向这栋楼阁,紫色的狐绒袍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靓丽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