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青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微笑示意的年轻女孩,微微点头。但心里却不禁有些遗憾,那个位置,平常都是留给另一个女孩的。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就可以有多余的时间回想着故事的结局以至于不算是失信。古月青不禁讽刺的想着,所幸是抄袭来的故事,以至于不用太费脑子,否则恐怕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太好的结果。
“要笑哦!”
古月青脑海里想着女孩微笑着对自己说过的话,但可惜,他认识她的时候,正好是不会笑的时候。
古月青将故事书翻开,虽然是自己写过的东西,然而或许因为不是原创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反而带着股陌生的感觉。那是一个关于初恋的故事。简单的情节,简单的结构,以及一些华丽却空洞的对话。这些年里,古月青抄过不少类似的故事,换汤不换药,所以一个悲剧或者喜剧的结局,也并不算困难。
只是,古月青越写越觉得别扭。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不可能总是能抄到完美的故事。至于逻辑问题……
只要女孩喜欢就好!反正原本因为文字的非普适性,女孩也只是能读懂大概的意思。何况阿素都感动地哭了,古月青心道。
说来奇怪,自从古月青认识阿素开始,阿素一直就是一个温柔而且聪明的女孩儿。尽管阿素并不喜欢魔法,却总能轻易听懂古月青提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理论,并且能接收他所说过的各种理论框架,而这些甚至许多白房的学者都弄不明白。
可偏偏如此聪慧的她,却丝毫无法抵抗言情小说的煽情效果。无论多少次,都深深的沉浸。而女孩和阿素性格十分接近,所以说,应该不会太苛刻于逻辑吧。
写好了故事,古月青也就将白纸夹在书页的最后,顺手将书放在最下层。而后便拿起了自己从书架上找到的书,翻开看了起来。
“《魔法初解》!南柔公写的入门魔法读物!”惊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古月青,道,“对不起,打扰到您了么?”
古月青轻轻点了点头,道:“是!”
女孩脸色一僵。
然而,这样的尴尬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个青年剑客走了过来。剑客长相俊美,金色长发束冠在头顶,一身黑色稠丝紧身衣,典型的佣兵装扮。然而却不是如同佣兵惯见的背剑于身后,也不是如同云洲骑士一般绑在腰间,而是抱在怀里。看起来,却更有一股侠客风范来。
“回来了,怎么不来打个招呼?”青年剑客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仿佛没有焦距一般,显得黯淡无光。
古月青抬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回答,而是将自己从书架上拿下来的书又原路放回,而后拿上自己的故事书直接走了出去。
剑客也不言语,只是默默跟在身后。
云中道上,红甲骑士护着马车缓缓进入紫色围墙内。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倏而出现,又倏而消失。仿佛是幻影一般。帘子拉开,一个美丽妇人探出头来,旋即又拉上帘子。
“古尔!”
马车之前,红甲骑士勒住马匹,颔首沉声道:“大人!”
“你应该是联盟最好的骑士了吧!”
红甲骑士点了点头,骄傲的挺胸道:“紫金骑士,五级荣誉勋章,大人!”
然而,马车里却再无其他的声音传来。
泰阴河上,雾气蒙蒙。尽管,今天已经是难得的晴朗日子,连雾都里都难得见不到几片雾,如果忽略掉木棚区的话。一道身影率先冲开雾气,落入河面,而另一道身影紧随其后。
剑气横扫,雾气卷动。刹那之间,竟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青年剑客举剑指于古月青咽喉,距离不过一寸。眼神里丝毫没有了之前那样发散的样子,而是锐利如同剑芒一般,径直落在古月青的脸上。
古月青神色平静,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捏成剑指。身后黑剑震动,仿佛蓄势待发一般。
青年剑客将剑收回入鞘,抱在怀里,眼神又变得发散起来,嘴里软绵绵的说道:“你又变弱了!”
古月青放下剑指,青年目光微瞥,在他身后,两侧,分别有一道发着光芒的飞剑消失不见,距离不过一尺。
“找我何事?”
“作为兄弟,没事就不能找你?”
古月青看了看青年,微微有些嘲讽的道:“你要说的话都难开口到要你学会说这种寒暄话的地步了么?”
青年沉默,片刻之后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古月青讽道:“你想?他想?还是她想?南云海,你应该只是临时起意来找我的吧?”
前后话语仿佛矛盾,如果是临时起意,又何须这么多人去想。但十几年的朝夕相处,青年纵使再笨,也听懂了古月青的意思。
“你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有意思,他是她的下人,她是你的仇人,而你保护他的情人!”古月青讽刺道。
名为南云海的剑客神色间蓦然有些愤怒,他直直的看着古月青,右手三只手指已经搭在了剑上。
“兄弟一场,你非要说的这么难听?”南云海道。
古月青平淡道:“找我干什么!”
“做一只魔杖,一把剑!”南云海道,“要平洲剑!南柔公收了个徒弟,放在学院里。”
古月青道:“白房里那么多铸剑师,会制魔杖的也不在少数,为何非要找我?”
南云海道:“你是最好的!”
古月青反唇相讥:“也是最毒的!”
南云海垂眸,道:“你还是放不下!”
古月青神色平淡,话语却刻薄了起来:“我以为我冷漠无情,你们倒是放下的比我还快!”
雾气渐渐回拢,两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了起来。南云海在雾中伫立了良久,才沉声开口到:“大哥说,让你小心刺客联盟,是真的小心……”
古月青眉头一挑,本想发出几声冷笑来,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做到,以至于连后面几句嘲讽的话也没有心情说出来。等再抬眼看时,雾气里朦胧的身影再不可见,只剩下了一片苍茫。
古月青纵身一跃,来到河岸。却不顾身上难受的潮湿感觉,而是默默地回想着之前从门口走出的那一幕,脸上更无一丝刻薄神情。
“那里面便是南柔公么?”
古月青心中想着前些年,南柔公但凡出现,便是一副声势浩荡的场景,而这几年却是越来越简朴,连仪仗都省了,只是如同普通贵族一般带着几个骑士。
“估计连议会里最后几块骨头也被啃没了,这么说就只剩下了佣兵公会了么……蓝河,你会怎么做?”
古月青在怀里摸索,很快摸索道那本故事书来,所幸雾气虽然打湿了衣服,却终归没有湿透,纸书暂时无碍。
“也许,该弄个戒指或者手环什么的!但暂时还没有精力解决折叠空间引发的随机坍缩效应。沙漠里的水源封印才是重中之重,首先必须建立新的魔法假说……”
从城门正中而入,总会有一条宽广大道。八门四道,交于公爵府邸。而以公爵府往外,三环之内,为砖石房区;三环往外,为木房区。佣兵公会便正好位于三环内外的交线上。一半在内,一半在外。然而在内的一半是木房区里,在外的一半,却是正对着云中大道。所以公会周围只有木房子,公会本身却是纯粹的石头房子,不由得便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来。
但其实,即便是比起其他的砖石建筑,佣兵公会的建筑风格也依旧格格不入。那是一种很古怪的风格,一种甚至要特意在各种语言里,要加入特定术语才能描述的风格。即便是已经在佣兵公会注册了两年,张龙也依旧只能记得,新语的古怪称号:庑殿顶。据说是青洲的建筑风格。
青洲啊?张龙也是去年才知道,原来除了云洲和传说里的平洲之外,还是其他的大洲。这个世界一直就很大!
张龙拿着两块在阳光余辉下发着金属光泽的银币,小心的放在内里衣服的口袋里。才从红房里走出来,与门外的同伴沈强汇合。
“龙哥!”
紧衣宽剑,本是前篇一律的佣兵服饰。然而,沈强却仿佛不习惯一般,总是将手拉着绑在身后的宽剑,仿佛担心掉下一般。
张龙不由得好笑,道:“怎么,新衣服穿的不合身?”
沈强摇了摇头,道:“衣服倒是还好,就是总不习惯这么宽的剑!”
张龙苦笑,佣兵宽剑,本是为了更好的凝聚剑气。然而,对于野路子出身的张龙和沈强二人来说,反倒是云洲本地的骑士窄剑更容易使用一些。毕竟他们的剑气本就不纯,若是用宽剑,反而剑气更容易分散。
“一步步来吧。”张龙笑着安慰道,然而心里却不禁有些失落。说是一步步来,但自从来到佣兵公会,都已经过去快两年了。
但很快,张龙又振奋起精神,却是带着沈强从佣兵公会的后门离开。
沿着后门走过两条小巷,又穿过育贤街,却不往大道上走。而是直接沿着育贤街的一端往下,走到一条名为红林的小区里。木头房子会渐渐变成破败,甚至于要用草料装点屋顶。在小区的深处,有一条小巷子,名为红丝巷。
红丝巷里,是一片红灯区。
没有花枝招展的熟女少妇,也没有舞会和酒厅,只是一片排列成串的两层阁楼。整个阁楼最为人注目的,便是门前四节青石台阶。台阶下是仿佛永远积水的水坑,台阶上是碎步铺下的地毯。女孩们就蹲在地毯上,等着熟客的来临。
张龙微笑着对着女孩们打着招呼,换来一个没有温度的淡淡微笑。沈强眉头微皱,道:“龙哥!有工会的人在!”
张龙一愣,轻声道:“公会也不禁止这些的!”
沈强沉默了起来,他只是觉得如果连公会都欺负那些女孩,那也太过分了。
张龙一路走过去,路上依旧微笑着对人点头示意。来往路上,偶尔也会有背宽剑的佣兵们走过,然而却只是淡淡的点头示意,无论是对张龙还是对巷子里的人们,都是一副平淡的神色。
他们仿佛总是这样,抬头看上,低头看下,平视眼前。算不上高傲,也谈不上冷漠。
然而,即便只是这样,他们也惯于被骑士法师们当做自大。
“龙哥,已经找了几天了,我们还要去找吗?”沈强开口道。
“当然!作为佣兵,接受的任务就一定要完成!”
沈强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找猫真能算是雇佣任务吗?”
张龙点了点头,认真道:“定金都拿了,当然算!”
沈强更无语起来,所谓的定金,其实只是一条未织完的细布围脖而已。自从云洲出现了绸布之后,细布大幅度跌价,早已经值不了几个钱。可这已经是女孩,甚至是女孩们能拿出的唯一的定金甚至佣金了。
也许是因为想到了这点,沈强没有再问,而是打算如之前几天一般,拿着猫主人的绣花鞋,沿着小巷周围一里范围寻找。也不知道张龙从哪里听来的,说家猫即便走丢了,也绝不会走出一里范围。
沈强和张龙一人拿着一只鞋,朝着两个方向分别找去。然而,才刚抬腿,张龙就被人给撞到在地上。沈强过来将张龙扶起来,却见撞人的赫然也是个背着宽剑的佣兵,然而神色间没有了年轻佣兵们惯有的淡然模样,而是冷漠中带着一丝轻蔑。
“佣兵?低级佣兵么?”黑发黑瞳的年轻佣兵看了一眼张龙的面孔,径直走了过去。
“撞了人,连道歉都不会么?”沈强大声道,“你也好意思背宽剑?“
张龙拉了拉沈强,抱拳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见之前那佣兵猛然回头怒视沈强,然而却强忍着怒气对着张龙抱拳拱手,几乎咬牙说出来的:“抱歉!”
张龙笑了笑,道:“不客气,我……”
然而话没说完,佣兵却已经转头就走。
“人家也不过是无心之失,你又何必呢?”张龙责备沈强道。
沈强没有分辨,然而两人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道:“无心倒是未必!”
两人一愣,回头却发现,竟是一个比他们看起来还小的少年站在身后。赫然亦是背着剑,然而却并非佣兵公会的制式宽剑,而是一把有着漆黑剑鞘剑柄的长剑。
竟然又是一个佣兵。
好年轻的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