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执念，于灵池不灭。至为强烈，则称识丝。识丝可燃，燃而成神火。
神火有灵，可观万物。
四眼盘坐，眉心光芒闪耀。
沈强坐在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赫然是一些铜钱，沈强算了算，一共也就十几来个，估计是很难抵上药价的。
“强哥，先生是不会收你的钱的！”曹洲在一边说道。
也许是因为古月青离开的缘故，原本一个屋的孩子们陆陆续续的进来，在各自床上坐下，叽叽喳喳的吵了起来，目光却总不自觉的看向沈强的手上，有些羡慕的神色。
沈强沉声道：“我会还清的！”
曹洲耸了耸肩，深以为然道：“也对，要还清的！”
“对了，强哥……先生临走之前，对你说的那些……就是剑不剑的，你都记下来了吗？”曹洲突然问道。
沈强一顿，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曹洲。却发现曹洲一脸羡慕的样子，低声道：“真好呢！先生教我的东西，我好多都记不住！”
“记不住才好！”沈强道，“我听龙哥说过，议会和水神殿都不喜欢听到这些的，先生教给你们的东西，都是犯忌讳的。”
曹洲瞥了瞥嘴，道：“难怪先生说你是跟班！”
“跟班？”
曹洲得意洋洋的道：“是文字里的词，我问过紫铃了，是……”
曹洲想了很久也没有想起来，摆了摆手道：“反正就是说你没有龙哥聪明！”
沈强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道：“龙哥是我大哥！”
“不是那个意思，先生说人人平等，聪明人也是人……反正就是平等！”
沈强点了点头道：“龙哥也说过！”
曹洲讽刺道：“你龙哥也是看先生的！”
“道理总归是道理！”沈强道。
曹洲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自己争辩这个，反而显得幼稚了起来。
“总之，你没有龙哥的……嗯……那什么高！”
“觉悟！”
“对，觉悟高！”曹洲高兴的道，“总算绕回来了！你没有龙哥的觉悟高，龙哥就会明白先生教我们的东西，是让我们看的更远，见的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是见的更多，看的更远，走的更深，做更好的选择！”
曹洲看向沈强的身后，却发现张龙已经撑着身子起来了，赶紧跑了过去。
“龙哥！”
张龙左右看了看，不见了古月青。沈强道：“先生已经走了，走之前说……”
张龙道：“我都听见了！”
“听见？”沈强奇怪道。
“原来龙哥你是在装睡啊！”曹洲大喊一声。
张龙摇了摇头，却看向盘坐的四眼，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心道：“我之前的确昏迷了过去，但很奇怪，外面发生的事情，我依旧能感受到……我也说不清。”
“龙哥，先生临走的时候，教了强哥功法，你也听见了吗？”曹洲问道。
张龙点了点头，道：“抱歉，曹小弟，我教不了你！”
曹洲神色有些失落，但却笑着道：“龙哥你误会了，要是我想学，我直接问先生了，我要做的，是纯正的佣兵，将来要背窄剑的，当然要从工会里堂堂正正的拿来功法！”
张龙笑了笑，道“有志气！”
“不过说起来，白房的先生，怎么会来这里做先生？”沈强突然道。
房间里顿时一片黯然，孩子们看着沈强和张龙身后的宽剑，眼神里露出复杂的神色。
从红丝巷离开，兜兜转转，又来到了育贤街。即便是之前还有些振奋的情绪，此刻也本该已经消退的无影无踪。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若是思考的多了，连记忆都会模糊起来。所以古月青向来只是习惯在路上思考一些与情绪无关的事情，比如定理。
所有的魔法都是定理，如果把神术未曾理解的部分理解为公理的话。
但今天有些特别，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张龙的缘故。毫无疑问，张龙的存在，坚定了古月青对佣兵公会的信心。自从两年前，那些宽剑少年变成窄剑青年之后，古月青的信心曾经一度崩塌，但事实，似乎还不算绝望。
所以很难得的，古月青振奋的情绪保留的长久了些。
阴冷的气息突兀而至，如同毒蛇吐息，又如同鬼物近身。古月青的振奋情绪，似乎一瞬间就冷却了下来。
育贤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见不到几个人影，即便有，也因为下午的大雾而各自相顾不见。古月青停下脚步，沉声道：“只等了两天，未免有些心急了吧？”
“您说笑了，既然您都背着剑进红丝巷，想来是已经发现我了。我又何必自欺欺人，不过，您似乎变弱了，如果是两个月前的您，我甚至无法走进您十步之内！”
飘忽的声音，仿佛从四周各处传来，让人捉摸不透方向。然而，这样的做法，其实在高手面前毫无意义。古月青背上的黑剑无声自动，从剑鞘里露出一分黑色剑身，某种奇异的漆黑色流体从剑身上流出，仿佛墨滴入水一般迅速在雾气中淡化。
铿锵之声，莫名从四处传来。一声闷哼声传来，黑剑入鞘。一道黑色身影，也随之出现在古月青身后。
“现在，你依旧无法走进我十步之内！我似乎有教过你，作为剑客，谦逊是必须的品格！”古月青语气平淡。
黑色身影低头，看着古月青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赫然正好在十一步之上。如果是以自己的脚步来计算的话。
可自己明明已经两年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那么可怕！
“鱼水让你来的？”古月青道。
黑影摇了摇头，道：“与首席无关！与联盟也无关！我来找您，是因为一件私事，和您有关的私事！”
古月青讽刺道：“我的私事？我还能有私事？这句话你真该和蓝河说说！”
黑影道：“您这几日去学院，没有见到那个女孩不是么？”
古月青默然转身，周身的水汽纷纷外散，露出雾气之下，黑影的全貌。
黑袍覆身，遮住了全部身体。只有一把长剑拖地，被一只苍白的手掌抓着。黑袍之下，一张苍白的面孔缓缓露出，是黑发黑瞳的年轻男人，他看着古月青，低声叫了声：“教官！”
古月青讽刺道：“不敢当！说吧，你们想要挟我什么！”
“我说过这是一件与联盟和刺客都无关的事情！”黑袍男人沉声道，“那女孩有恩于我！所以，我总要为她做些什么！”
古月青眉头微凝，却仿佛是他能做出表情的极限，道：“说清楚，什么意思？”
“她死了！”
古月青瞳孔微微一缩。
“死在您建立的学院里！您走了两个月，第一个月里她便死了！”黑袍男人抬头直视古月青的眼睛道，“她是绝望死的，您如果在，她未必会死！”
“绝望？”古月青突然有些想笑，这简直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要笑哦！”
女孩那仿佛从记忆很深远的地方漂浮起来的话语，再一次在古月青耳边回荡起来。女孩的样貌在记忆里都还是模糊着，嘴角的弧度和脸上的酒窝，却已经浮现了出来。
一个喜欢笑，也喜欢看别人笑的女孩，最后居然会绝望而死？
难道，又是因为这里是雾都？是云中城？
记忆，记忆，记忆！
这该死的记忆，明明能过目不忘所有的魔法，所有的神术，所有的剑与符文！却无法回忆起承载着那张笑容的面孔。古月青突然心中生出一股渴望，他要见到女孩，立刻就要！
然后，他就会发现，一切都是谎言！
从来没有什么绝望，也没有什么死亡，不过是一场阴谋。一场最平常，最无趣的阴谋，一如往常而已。
笑容，面孔，缓缓模糊。记忆，缓缓下沉。
诅咒的力量，仿佛再次起了作用。古月青心中生出的渴望，渐渐地平淡。一如所有时候，无论怎么努力，怎么刻意维持，都无可避免，无法逃脱。
直至，完全平静！甚至无法痛苦，因为痛苦也是情绪！
这一瞬间，万念俱灰！
古月青朝前走去，再绕几个街道，走几个小巷，他就能回到石头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到地下室里。
“您打算怎么做？我知道我没资格帮的上您的计划！但如果是脏手的活，我可以……”
“我什么也不会做！”古月青的声音，平淡的仿佛冬天最冰冷的湖水，“你走吧！”
“哈哈哈哈……”
笑声，响在身后，也回荡在耳边。
“你什么也不会做！你居然什么也不会做！”
“她是因为你才死的！”
“因为你教她的魔法，她在大考中一鸣惊人，才被贵族嫉妒，被落魄排斥！”
“里面的人侮辱她，外面的人也嘲笑她，最终连她的父母也开始指责她，她在图书馆等了你十天，十天！”
“然后她死了，服毒自尽！我见过那种毒，那是一种‘情话物’，是你发明的毒药！”
“是你害死了她！”
男人的大喊声在身后传来，古月青却始终没有回头。
反正，终将淡去。
五年前的哭喊声，不知道为什么又随之而起，是因为死亡吗？还是因为，同样的令人愤怒！
夜间的雾气浓重，古月青仿佛因此而迷路起来。等回到家时，阿素已经做好了晚饭，即便是阿素也无法从古月青脸上看出任何的奇怪来，因为他本就没有神色。
今晚，是西红柿炒刀削。
几颗小青菜，几块西红柿，一只青椒，加上一些特制的辣酱；阿素已经做的很熟练了，即便她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吃。阿素将几块肉和生菜夹在面包中间，小口小口咬了起来。
吃完饭后，古月青将碗筷收拾了一番，而后看见阿素还在桌前看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小说。
“阿素！”古月青突然道。
阿素抬起头，金发有几缕落在脸颊，奇怪的看着古月青。
“你有没有觉得过我很无趣？”
阿素笑了起来，突然道：“你这是，被姑娘拒绝了？”
古月青摇了摇头。
阿素道：“那你有没有嫌弃过我病殃殃的样子，做饭还很难吃？”
古月青认真道：“你做饭很好吃！”
阿素笑了笑，道：“就算好吃吧！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给你做饭吗？”
“因为，有趣啊！”阿素温柔的笑道。
天将明，镇里小巷，一夜激烈的争吵之后，最终还是无法做出一致的决定来。
青年带着少年，背着行囊，怀里捧着神像，走向村口，而老人则带着一群最坚定的信徒继续留守。
少女看着面前的青年和少年，看着他们脸上的矛盾神情，一方面是坚定，另一方面却又是茫然，少女的心里也同样复杂起来。
很多年······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年。三年或者四年前，少女在路边乞讨时第一次遇到背着宽剑的佣兵，他只不过是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便被那群佣兵之中的一个收留。
佣兵说，她的眼里有光！
但事实上，少女一直到现在，即便对着镜子看了很多次，也从未见到过佣兵说过的光。就如同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佣兵不再说光的事，却一直夸赞少女的毅力和坚持，但少女同样没有感觉到这些。无论是当初在公会总部里单调枯燥的训练，还是初做任务时的身心俱彼，少女想的最多的，是完成任务后的休息，偶尔也会想着放弃。她对于佣兵的工作，事实上并没有多么热爱。只是因为成为了佣兵，所以就做了佣兵。
而这一次的任务，比以往都要艰难些，她早已经厌倦不堪，她甚至想过很多次就这样离开，但身后背负的宽剑却让她最终没有这么做。但是昨夜，她却最终做出了决定。
如果今天没有人来，她便可以解脱。她可以找到最近的官道，找一个公会在各地建立的驿站，好好睡一觉，而后叫一辆马车沿着官道回到所在的分会，去找新的任务。
然而，青年和少年们，这些年轻的信徒，却最终选择了相信和追随。师傅说，先生说过，信仰就是信徒的一切，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眼下的年轻信徒们，便算作背叛么？
少女不知道答案，也不关心答案。她只是站起身来，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说出了两个词：“出发！”
少女虽然如此说着，但却一步未动。她挺直了身体，将头上的兜帽放下，拿起宽剑拄在身前，神情平静的看着前方。
小镇通向外面的官道上，有另一个少女剑客。
少女剑客黑发披肩，一身连体灰白的紧身衣上，有一条红色的旧围巾。旧围巾之下，是单手抱在怀里的窄剑。看起来姿势怪异，却足以说明身份。
单独行动的佣兵往往披着一身灰袍，而单独行动的刺客，反而从不遮掩。
“阿律，好久不见！”黑发少女平静开口，原本故友重逢应该是喜悦的，然而金发少女却只从她眼里看出了敌意。但这并不奇怪，因为金发少女心知自己眼里，一定也是一样的意思。
即便，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彼此唯一的朋友。一如她们的师傅一般。
“我想过会有人来阻我，但却没想过是你！”阿律开口道，“你没有阻拦我的立场，不是么？”
黑发少女嘴角微微带笑，抬手将额前的一抹黑发随手挽在身后。阿律这才发现，黑发少女竟然是化了淡淡的妆饰，红唇鲜艳如火，脸颊白嫩如雪，雪里又透着些许淡红。而相比之下，阿律自己已经数个月在外厮杀奔波，此刻身上更是黏黏糊糊的感觉，皮肤也有些发黄。
久违的自卑感，再次在心里生了出来。
从两人相识开始，阿律就一直不如黑发少女，无论是剑术，还是相貌，或者是勇气决心之类的其他东西。所以少女随着师傅离开的时候，阿律却没有勇气跟着自己的师傅叛逃。
所以她仍是佣兵，而黑发少女却是刺客。
少女微微一笑道：“说的是呢！毕竟，佣兵这种职业，原本就是为了灭神才出现的。而刺客作为公会的叛徒，才会保护敌人的敌人！所以，当我听说你在这里，做着这样的事情，我心里十分不安！”
阿律不解，她当然明白，佣兵保护神灵信徒，自然会让人吃惊。若是两年前，恐怕连阿律自己都不信。但少女却没有道理会不安。
“小滢！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阿律问道。
小滢轻声道：“我师傅杀了你师傅！”
阿律默然，而后才想通了过来。
小滢以为她的师傅杀了阿律的师傅，阿律一定会想着报仇。即便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会。即便，以阿律的剑法，她可能永远也无法做到这一点。但作为弟子，小滢却不想师傅有任何的潜在风险。
所以，小滢是来杀阿律的。
阿律没有说话，而是握紧了手中的宽剑。
剑客与刺客，本是一门所出。但刺客叛离之后，不仅抛弃了佣兵的身份，也抛弃了佣兵的功法。而是自创了一种偏激的功法，那功法能极大程度凝聚剑气，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所以刺客的守则里，一击即中才会是最重要的一条。
所以刺客，才需要隐藏在阴影里，等待时机。
而小滢却直接走到了阿律的面前，这仿佛是一种弱势。但阿律不会这么想，她回想起当年两人对练的时光。小滢和阿律，在当年的二期佣兵里，同样的天赋不佳，但小滢聪明，阿律坚忍。阿律从来以为，自己的坚忍未必是真的坚忍，但小滢的聪明却是真的聪明。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剑法，小滢却总能在最佳的时机使出，而阿律却需要师傅教导和无数次的尝试才能找到机会。
所以两人的对战里，阿律从未赢过。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阿律看见小滢右手放在怀里窄剑的剑柄上时，才并没有多少紧张。
即便这一次输了，她很可能真的会死。
所以阿律只是沉声喊了一声：“回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阿律身后的青年和少年们转头就跑。也正是在同时，小滢手中剑光一闪，而后小滢整个人影都化为一道剑光，疾速而来。
阿律心里一沉，这些年里，她与神殿骑士交过手，也与祭司交过手，但却从未遇到过刺客。只是听闻，刺客的剑，比佣兵里的快剑还要快！
但小滢的剑一直就比阿律快，而现在也只是快了多少的问题。
阿律抬手宽剑一扫，一道十字剑气笔直朝前面而去。
小滢握着窄剑，神色里闪过一丝讥讽。十字剑气起手，却只是佯攻，身后隐藏了数道一字剑气，正是公会的标准起手式。但看阿律到现在依旧只能使用公会制式宽剑来看，他的一字剑气最多也不过是三道。
但即便是阿律，也会看出来，这样的进攻方式对自己毫无用处。所以，那三道一字剑气之后，一定会有一招范围极广，威力极大地招数，来应对自己的速度。而从阿律的师承和剑气修为，只可能会是那一招。
一切都在意料之内！小滢想起以前在公会里无数次的交手经验。阿律的剑法太过死板，毫无变通，轻易就能被人看穿招数。而现在，她也依旧没有变多少。作为刺客，小滢本不该正面与佣兵交手，但如果对手是阿律，这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窄剑挥前，十字剑气被白色剑光一扫而破。然而小滢的身体却微微一滞，这让小滢微微有些惊讶。阿律的剑气，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更为凝练了一些。但这无关紧要，小滢身体微微转动，接连两道十字交叉的一字剑气贴身而过。而后又是一个翻身，躲过最后一道剑气。
连一丝剑气都没有消耗，小滢就躲过了接连三道一字剑气。
然而三道一字剑气之后，却是又一道十字剑气而来。小滢嘴角微微上抬，心道阿律总算还是有些长进的。
不过也仅此而已。
小滢再次挥起了窄剑，将十字剑气抵消。她仿佛已经看到，在那剑气之后，凝练全身剑气准备施展最后一招的阿律的身影。
但她不会给阿律时间，她还有足够的剑气和速度，足以将阿律杀死。
阿律的面孔近在眼前，小滢的瞳孔蓦然一缩。比起阿律的面孔，离她更近的，是一把足有少女身体高的大剑。
宽剑与窄剑在空中蓦然相碰，而后小滢的身躯，比之前还要快的朝后方落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尘土四溅而起。
灰尘散尽，小滢目光涣散，嘴中鲜血让本就是红色的围巾变得更加鲜红，更掩盖了红唇的鲜艳。一把宽剑斜指在她脖间。
阿律咳嗽了一声，有血丝从她嘴角落下。
“是我赢了！小滢！”阿律哑着声音道，只感觉胸口沉闷无比。
小滢嘴角微张，却是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阿律看着小滢的模样，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轻声叹息了一声，道：“我不聪明，但并不代表我就不会思考。何况我输给了你那么多次，你纵然是清楚我的进攻方式，难道我就完全猜不到你的想法么？你一定以为，我会在佯攻之后，使用大师伯的剑法：沉山。因为沉山范围广，威力大，正是对付速度的招式。但我难道又不知道，你是故意用速度引诱我出招，而后趁我凝聚剑气的时候进攻么？所以我才会凝聚所有的剑气，却不适用任何剑招，而只是用全部的剑气撞向你！”
阿律苦笑道：“如果，你仍是佣兵，而不是改炼偏门剑气的刺客，你还可以用全身的剑气抵抗。师傅说过，佣兵的纯正剑气，守比攻有优势！何况你的剑气向来比我深厚！到时候，我必输无疑！但如今，你是刺客！”
小滢脸上满是不甘。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聪明，在这里一刻，反而成为自己的缺陷。若她不是过于自信，从正面与阿律交手。而是用刺客的方式，隐藏在黑暗里，默默等待着机会，阿律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会彻底死去。
而如今，她却要死去。她感觉体内的脏腑都如同燃烧起来一般。散开的偏门剑气撕裂着经脉，她失去了所有抵抗的能力。
阿律沉默片刻，从怀里摸出一个翠绿的小瓶子，从瓶子里倒出一颗丹来，那是瓶子里的最后一颗，阿律将丹放在小滢的嘴里。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就当你从没遇到过我！”阿律沉声道，“否则下次遇到······我们还是敌人！”
阿律转身，本想将那些青年和少年再次带走，却发现眼前所见已经不再是小镇，而是熊熊烈火。
神说：火能净化世间的一切罪恶！
浓重的黑烟，很快顺着季风吹来，火势也顿时蔓延开来，仿佛要把一切都烧成灰烬。
少女阿律的眼睛，仿佛被烟熏而变得湿润了起来。
阿律咬着牙齿，握着宽剑就朝前冲去。
然而，一道火光却迎面而来。少女将宽剑横于身前，堪堪挡住火光。
少女身躯倒退，布鞋与泥土摩擦而发出热量。足足退了十丈，少女才停了下来。
而后少女才发现，她身前的哪里是什么火光，而正是那些之前退回去的少年和青年。少女仿佛想到了什么，如今的神殿，虽然说过火能净化一切。但，少年和青年们信仰的，才是火神。
一个青年强忍住悲痛，道：“这是火神最后的神力了！”
少女沉默。
“我们昨晚和祭司们吵了一架，我们都愿意相信您，愿意跟着您东去。但祭司不愿意，他说你是渎神者，不能信任！但在之前，我们退回镇子里的时候，镇子里突然燃起了大火，是大祭司联合其他祭司，用所有神力送我们出来！他说，以后，我们是神殿的未来！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活着！”青年道。
少女依旧是沉默，但却明白青年话里的意思。其实，哪里有什么希望可言。这些青年和少年，原本便是因为信仰薄弱，本就向往着自由，才会跟着少女离开。
但青年这番话，却是让所有人都重新记忆起了自己的身份。
但这，与少女无关。她只是转头看着燃烧的小镇，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回去救人的可能！她不禁想起多年前看过的类似的一幕。想起神殿的手段和公会的那些教导。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感觉。但直到再次看到火焰的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依旧还是会愤怒。
神殿的祭司，最后的神力，本可以救出更多的人！然而，他却完全没有想过，去拯救那些信徒之外的普通人。
少女张开手，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金属盒子，盒子里是许多六面结构的金属组成的怪异形状，六面金属面里，突然飞出了许多金属虫子来。
少女问道：“有什么必须要为逝者举行的仪式么？”
青年叹了口气，看了看怀里抱着的神像。即便有，现在也没有时间了。突然燃烧的大火，只是开始，随后便是神殿骑士无休止的追杀和祭司的隔空魔法。
少女沉声道：“那些无辜的村名，本可以活着！”
青年们脸上闪过愧色，而少年们却只是茫然和恐惧，仿佛并不明白，那些无辜的村名是被自己的信仰连累。
“出发！”少女再次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