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儿一边往回走,一边想张必达说过的话。
他的两个师兄真的都死了?这个不管真假,张必达确确实实要杀他,张必达就是个十足的恶魔。
那么,张必达说的赵掌柜案有几成是真的?张三儿现在不得不怀疑张必达在骗他。如果是那样,他不得不调查一番,先弄清真实情况,但愿能亡羊补牢,别害了好人。
回到旅店,张三儿让梅月收拾东西,要带她马上离开这里。梅月也没多问,便收拾了,跟张三儿出了旅店。张三儿要离开这家旅店是怕张必达找上门来杀他。
张三儿也不知道去哪里,反正先得离开这个镇子。走到晌午,看见小河边上有了酒馆,就进去坐了。
梅月问道:“咱们上哪儿去啊?”
张三儿道:“你不是想进北京城里住吗?我这就带你去。”
“那感情好。”梅月一脸欢喜。
这时,店伙计过来问道:“二位吃点什么?”
张三儿道:“来两碗面。”
梅月道:“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再开家酒馆,几天不干活,怪挺想的。”
张三儿道:“等安定下来,怎么都成。”
吃过饭,俩人又喝了口茶,正要走就见两骑奔了过来,马上俩人正是宣华和徐白。
张三儿忙拉梅月坐下,低下头道:“别说话。”
梅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低着头,也不敢吭声。
宣徐二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了,宣华道:“刘爷对张兄弟真不仗义,为了个女人,连兄弟都不要了。”
徐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换成你,也得这样。”
宣华急了,道:“我肯定比他强,最起码不会出卖兄弟。”
徐白道:“别说了,让人听了去,告了密,有咱们喝一壶。”
宣华喊道:“伙计,上几个好菜,再来一壶酒。”
徐白道:“刘爷让咱们抓张三儿,这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哪里去找?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酒馆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桌子都不够了。那伙计走到张三儿面前道:“这位爷,要是吃饱喝足了,可否腾个地儿,我先多谢了。”
梅月愤道:“真没见过你们这样干买卖的,轰客人走。”声音挺大,把酒馆里客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徐白看见了张三儿,朝宣华使眼色,宣华道:“管他们呢。”
徐白小声道:“张三儿。”又使了个眼色。
宣华道:“徐兄弟,说实话,我下不了手,他以前毕竟是咱们的兄弟。”
这时,那伙计又跑过来催促,道:“真是不好意思!客人太多,请多多谅解。”
张三儿站起身,就往外走,然后朝着宣华、徐白二人抱拳施了一礼,刚才他们俩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礼毕,刚走两步,周虎带着五个家丁走了过来。他们躲已经来不及了。梅月也吓了一跳,躲在张三儿后面。
张三儿道:“梅姐别怕,有我在他们别想把你怎么样。”
周虎笑道:“张三儿,我们找你找得好苦,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你是乖乖地束手就擒,还是逼我们自个动手。”
说话时,两名家丁各从后腰拽出了绳子。
张三儿从后腰拔出手枪,道:“让开,否则我就开枪了。”这把枪还是刘爷给他的。
周虎见了,慢慢退到一旁,一边退着手慢慢去拔后腰上的枪。
张三儿见让开了一条路,拉着梅月就跑。这时,周虎已经把枪拔了出来,瞄着张三儿的小腿开了一枪。
张三儿跑着跑着一下倒下了,见腿上中了枪,道:“梅姐,你快跑,不要管我。”
梅月摇着头道:“我不走,要死咱俩一块死。”
这时,又一声枪响,张三儿眼看着那子弹飞来,手一抄已在手里,朝周虎反打了过去。
只听“啊呦”一声,周虎左肩已中弹,鲜血立刻浸染了衣衫。众手下都愣了,这是怎么回事,周五爷开枪把自己打伤了?
周虎忍着伤痛,怒气不已,朝着张三儿又连开了两枪,可真是奇怪了,张三儿手一动,子弹就都落到周虎身上了,这两枪让周虎彻底绝望了,倒在地上,喊道:“快送我去医院!”
听到响声,出来察看的宣华、徐白也懵了,不知是周虎开枪打伤了自己,还是张三儿开枪打伤了周虎。
张三儿受伤的腿不怎么痛,站起身,跟梅月慢慢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张三儿便行走自如了,一看伤口已经痊愈,就像没有受伤一样。
梅月惊呆了,手抚摸着张三儿的小腿惊叹道:“你这真是一条打不烂的神腿!”
张三儿也想不明白,道:“可能原来只是擦了一点皮的缘故。”
说完他们又继续上路了。行了一个时辰,梅月就走不动了,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歇息。
张三儿看看地方,又远眺了远眺,这里离北京城还远着呢。就这么个走法,到了北京城都到第二天早上了。这样不行。他想了想,一下把梅月背了起来。
梅月道:“你背着我去北京城,你吃得消吗?”
张三儿道:“一会儿,我累了,再停下来歇着。”
梅月不再说话,任他背着,看他能背他到什么时候。
张三儿呢,背着梅月反而很舒服,腿脚的力气越来越大,走得越来越快,好像身上的力气用不完似的。
在路上走的时候,还变着花样地搞小动作,有时转几个圈,有时蹦几下跳几下,有时背着走,有时还来个猛冲,似比汽车还要快。
梅月在背上一会儿闭眼睛,一会儿尖叫,一会儿高兴的大叫,一会儿可怜地哀求。
这一路走得有意思,梅月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
到了北京城下,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梅月都不好意思了,就从张三儿背上滑了下来。
走了两步,脚下像踩了厚厚的沙子,走一步沉一步,感觉不到一点稳重,像踩着高跷,晃晃悠悠,生怕倒了,像云中漫步,脚下都是虚空,像要坠入深渊。
张三儿上去扶她,她还不乐意,倔强地一个人往前摸,不知走了多久,步子终于稳了,腿上绑着的什么东西都落了,腿脚轻轻的,走得快了。
到了一家旅馆门口,梅月还不要进去,她还要在街上兜圈子,兜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兜累了,才道:“你傻愣着啥,走——进去。”
张三儿才醒悟,刚才他被梅月的滑稽劲儿看得迷了。
安排妥当,张三儿给梅月留了点钱,让她晚上自己去吃饭,他出去办点事。他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清楚赵掌柜的案子,办的第二件事就是找张必达把这事问个明白。
来到琉璃厂,张三儿随便找了个古董铺子就走进去了。
那掌柜的一看张三儿的穿戴,由满脸喜色,变成了满脸厌烦,不客气道:“讨饭到别家去!”
张三儿也不生气,从身上拿出三块大洋放在柜台上,道:“我不买古董,只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掌柜的没拿钱,问道:“你想打听什么事?”
“琉璃厂最近是不是出了人命案子?”
“没听说。”
“有一个姓赵的老板,是不是被抓进了警察局?”
“这条街上,姓赵的老板有七八位,抓进警察局的没有。”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图什么?”
张三儿转身离开了这家铺子,又换了另一家铺子,问的还是那套话,店老板回的跟上一位差不多,这下张三儿可以得出结论了,张必达跟他说的都是瞎扯,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张三儿脚下不停,又奔张必达的住处来了。站在院子里,就能听得真真切切,张必达正搂着个娘们喝花酒。男欢女笑,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张三儿掏出手枪,一脚把门踹开了,大步走了进去。酒桌前的一对男女都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张必达见张三儿手里有枪,笑道:“三儿,你怎么来了,快快坐,咱们喝一杯。”
张三儿朝那个女的施了一个眼色,那女的便慢慢从张必达的腿上滑了下来,快步跑出屋子了。
张必达站起身,想拿酒杯给张三儿倒酒。
张三儿见了,一声厉喝:“别动!”
张必达吓得身子一僵,才慢慢坐下了,满脸堆笑,道:“上次,都是师父跟你开玩笑,师父哪能真开枪打你。”
张三儿道:“我并不想杀人,你只需告诉我,那件案子的真相。你不要装糊涂。”
张必达道:“是吴局长的儿子杀了人,留下了证据,吴局长本来让我去偷,不成想让我遇见了你,于是——后面的事儿,我不说你也清楚了。”
“那些物证在哪里?”
“已经交给了吴局长。”
张三儿拿来绳索把张必达绑了个贼扣才离开。他要到吴局长家拿回那些证据,然后再放回警察局。可是,那吴局长可能已经将证物销毁了,那样这个案子就难办了。可是不管怎么样,张三儿还是要往吴局长家跑一趟。
大白天,晴天白日,他就来到了这位吴局长的家,站在房顶上,往这片瓦舍观望。
这个吴家真是又大又漂亮,快赶上半个清王府了,丫鬟仆人们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家丁护院们严阵以待。
就近一个院落里,一张摆着美酒佳肴的石桌前,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抛眉献媚,举止轻佻,像个窑姐。那个男青年像个公子少爷,只穿着蚕白色绸缎裤褂,一脸的放荡不羁,左手搂着那个“窑姐”,右手端着酒杯,一边慢慢喝着酒,一边说着轻佻的话,好不风流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