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敛峰是一座小山,就算是在山顶,日光里大些的风吹过也就觉得脸上凉凉痒痒的,并不会有什么寒冷的感觉。昨日的小雨过后,湖水有些浑浊,还偶尔能看到青蛙挺着下巴从岸边跳到淡黄色的水里,惊起的涟漪不多时就平息下来,映照在湖面上的日光也慢慢褪去红色。
“恭喜师弟进入我清敛峰。”中央的女子撩起长袖,露出像葱根一般白的两只手臂,朝张让拱手。
张让看见她眼里浅绿色的水光萦绕流转,心神不宁,忙低头道:“恕师弟迟缓,未前去拜访各位师姐。”
她们闻言,有掩嘴而笑的,也有面色平静不理会的。中央的女子率先而动,脚下淡绿色的符文浮现,沿湖面踏空而行,不急不躁却又迅捷如风,转眼就到了张让跟前,浅浅笑道:“师弟昨夜有感入境,如今已经到了渐境中层,不需许多时日就可入清气境。既然修炼如此神速,阵法入门也要尽早开始,可有想修习的阵法?”
张让环顾四周,见她们都注视自己,在等待回答,摇头道:“我想单纯的以武入道。”
一位扎着马尾的女子冷笑道:“委屈你入这清敛峰,以武入道恐怕是求我们指教,我们也说不出几个字。”
张让听她话中带刺,心下不舒服,瞥了一眼,道:“既来之,则安之。自己之前也有师尊多人指点过,这入门修行的事劳烦不到你。”
她面色一变,刚想开口,中央的女子一抬手,打断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暂且就不多打扰师弟修行。若是有什么事,去山腰唤我名字即可。师弟怎么称呼?”
“张让。”
“以后叫我古师姐就好,我们这就告辞。”女子行礼,身边的多位也跟着行礼,只有两三位挺直身子,不肯弯腰。
张让也没去管她们,对着古师姐等其他人拱手行礼,目送她们化作流光离开。
他返回屋前,坐在凳子上,开始想自己的修行一事。今日上来她们本来也没多少教导的意思,算是提前打个招呼。至于那位那位马尾女的嘲讽,没有理由突然发难,张让理解为她应该与指绘峰有矛盾,或者说是清敛峰与指绘峰有矛盾,自己修习以武入道的理念与指绘峰相同,这拨动了她们心中的刺,才会态度冷淡。说起来师兄之前很早就劝过我不要起矛盾,难道他那时候就看出来我修行武道了?或者他也与这些师姐们不和?但师兄也是修行阵法的,莫非他还修行武道?
多个疑惑在张让脑袋里面盘旋,扰得他有些心烦。揉了揉头发,做了几个平稳的吐息,安静下来,望见天边有暗影翻涌,知晓是师尊到了。
昨天夜里没有看清她的脸色,现在张让才发现这个人姿色倾国倾城,虽然面若寒霜,但是不妨碍她的一颦一蹙十分动人。少女般的皮肤,白皙有光泽,吹弹可破。
她手里提着一块长布包裹的长条状东西,立起来竟然比张让还要高出半个头。师尊把它扔给张让,道:“这就是你的枪,既然你在京宪江身旁生活多年,基础枪法就不用我教,目前正常修行就好。可还有其他事?”
张让见她目中少了许多冷漠,迟疑了下,问道:“清敛峰是否与指绘峰有纠葛?”
“你知道了?”师尊微露惊讶之色,旋即恢复平静,道,“指绘峰虽说是以武入道,但是背地里小动作极多,你那些师姐吃了不少苦头,久而久之就生出怨气。不过这些你还没有能力接触,先修行到清气境再说也不迟。”
张让弯腰行礼,抬头时她已经消失不见。他解开长布,里面是一杆银亮色的长枪,因为注入其他金属的缘故,这杆枪十分重,也十分坚硬、锋利,枪尖的位置寒光流转,从不同角度看去时好像连日光都可切割。
兵器是修行者的重要宝物。修行者的修为登上顶峰时,他们的身体强度也抗不住利刃的刺入,因此在修为低微时这种冰冷的兵器就是最好的帮手,可以借助兵器发挥出特殊的实力。
微风再起,他又看见了马尾辫的女子。
“前面是我着急了,一时激动,所以出口没有思考,冲撞了师弟,还望不要记在心上。”女子深深地弯腰行礼,而后红着脸看向张让。
他没想到这人又会再来一次,见对方低头道歉,自己也不好再纠缠不休,于是拱手道:“以后还望师姐多多指教。”
女子点头,她性子如同烈火,却也恩怨分明,前面情绪激动,难以自己,出口嘲讽张让,后面又自觉失礼,被古师姐训斥,便索性上山摆明,前来道歉。现已说出口,有些尴尬,又不知道从何聊起,红着脸说声“再见”就快速离开,重新留下张让一人。
张让坐下来,轻轻抚摸过手中冰凉的兵器,思绪飘向远方。修行一途中入门的知识在四叔那儿听了不少,所以除非遇见特殊情况,其它事不怎么需要这些师姐们教导。只是这修行光景与自己想象的相差甚远,没有动人心魄的经历,只有枯燥的平心静气。目前实力就是自己最大的短板,若有了清气境的修为,这就可以外出历练了,真正依靠自己的双眼见识其它地域的风景。
想到其它地方,下意识地脑海当中浮现四娘她们。这会四娘在干什么?四叔是否平安?顾念是不是已经借助气运到了渐境上层呢?喔,自己有意无意的落下了老板。他性格阴沉,城府极深,做事喜欢利己规划,没有悸动的热血,暮气沉沉。但说起来自己为什么对老板的感触这么深呢?相反的,自己眼前没有浮现四娘她们的脸,莫非自己也是像老板那样自私古板的人?
不,不要那样的自己!
一念及此,心中万千思念涌起,再也难以控制。孤寂的山顶上,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听闻野鸟哀鸣,伴着风声,将衣襟吹得哗哗作响。他持枪而立,枪尖寒芒抖烁,熠熠生辉,招式顺风而使,一枪刺出,鸟鸣声大作,周围虫兽不安,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声。张让一个翻身,手中的枪化作游龙,灵性十足,在周身舞动好似一朵彩云千变万化。
他将从四叔那儿习得的枪法尽数使出来,越舞动她们的容颜越清晰,越施展体内的力量愈加凝练充实。背上的汗水浸湿外衣也无所谓,继续抖动手中的长枪,渐渐地枪与人不可分割,在周围建立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墙壁。可是张让眼神炽热,不甘受困,大喝一声,一杆长枪慢下来,朴实无华,向那道无形的墙壁刺出,轰然一声,墙壁支离破碎。
他感知到周围风声变大,放过长枪,双目缓缓闭上,沉下心神,体内慢慢流淌的灵力开始奔涌,在经脉里迅速流过。此时那些风声已经化作浓郁的灵气从张让的吐息之中进入体内,又重新化开融入经脉之中,原先汹涌的波涛瞬间再高一尺,与经脉碰撞的灼热感烧遍全身。一鼓作气,催动这条沸腾的河流,顺利保持高速度的冲撞,再度进入丹田之中,凝练成纯白精纯的雾气。
这一刻他看见了丹田里面的浩瀚,也看见了湖里跳出水面的鱼,还看见了隐藏在水草底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