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掉引起出血的元凶首恶，白小葵扶着弯钳，王玉珏熟练地在钳夹处打结。
“哥，我也没见你怎么练过，你为什么打结打得这么快？”
“这些东西，都刻在外科医生的骨子里。”王玉珏手上没停，把每处血管的截断处，都仔仔细细地结扎了起来。
“淡盐水。”
白小葵端着一盆盐水慢慢倒进腹中，王玉珏仔细观察，确定腹中没有新的出血点，用纱布将腹腔内的水尽数吸出后，准备关腹。
“芊芊你往前走一走，一起看，”王玉珏回头招呼莫芊芊靠近，“记不住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这叫输卵管，旁边圆圆的那个叫卵巢，”王玉珏用手轻轻地拨动，“这个大葫芦，就不用我说了吧。至于这层膜，叫阔韧带，后面这个叫圆韧带。”
不知二人听懂多少，但既然手术已经做完，在当前没法保证无菌的情况下，只能尽快关腹。
小葵从包裹中找出鱼肠线，利落地穿过弯针，夹在持针器上递给王玉珏。
“腹膜可以采用连续缝合的方法，用可吸收线缝合可以减少愈合后的牵扯痛。”王玉珏只顾讲，他知道小葵和莫芊芊一定听不懂。
“肌肉层也可以连续缝合，不过要确保完全缝合，避免术后切口疝的发生。”
芊芊和小葵已经麻木了，只能一脸不明觉厉地跟着点头。
“对于年轻患者，脂肪层可以五针缝合，尽可能地减小切口瘢痕形成。”
“最后皮肤层要确保皮缘对合，不然影响美观。”
再次清洗切口，王玉珏吩咐莫芊芊上前把脉。
“脉象依然很弱，但是已经探不到淤滞了。”莫芊芊狂喜，既是为眼前的少女，又是为了自己。
“现在这个可就派上用场了。”静置了半个时辰的血液出现了轻微的分层，只见他从架子上展开一根不知是何材质的软管，一头连在尿泡上，另一头连上细细的针头。
“既然血虚，把血补回去就好了。”王玉珏心里也直打鼓。看着患者腹中的出血量，他估计患者血红蛋白不会高于50，这时候不输血是没法纠正贫血的。可没有现成的血制品，王玉珏只好兵行险招，将自体血输了回去。
“差不多了，黄芪，板蓝根，穿心莲煎水日服两副，冰片日服一副。”王玉珏脱着手术衣，说道，“至于用法用量，你比我清楚。”
莫芊芊此时对王玉珏的崇拜之情已是推上高峰，热切地点点头，准备后续治疗去了。
经过七八天的调理，李员外家小姐李贞儿逐渐恢复了精神。看着面前面色红润的少女，李员外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小神医，要不是你……贞儿恐怕……”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职责所在罢了。”王玉珏摆摆手，“明天患者就可以出院了。”
“啊？”
“哦我是说，明早派人来，把小姐接走吧。”
第二天，李员外家雇了一支三十人的乐队，一路敲锣打鼓，来到一笑堂。若有人不知情，还以为这是来婚娶。
“小神医华佗在世，”李员外一挥手，管家端来一盘银子，“请收下这份谢礼。”
“小葵，来收了诊费。”王玉珏也没推辞，不管银两多少，全盘收下。
李员外和王玉珏在一笑堂门口互相吹捧，直到乐队都累了，才道别分离。
“小葵，现在什么时辰了？”看着远去的人流，王玉珏皱着眉头问道。
“马上午时了，怎么了？”
“和裂石庄主有约，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珏哥，你说的可是千簧山庄的裂石庄主？”元不弃闻言，拄着竹杖出来问道。
“对啊，怎么了？”
“此次前来青州，本意是要拜会裂石庄主的，可各种机缘巧合，一直无缘得见。不知珏哥能不能行个方便，下午带小弟一起去。”
“行啊，一起吧，还有芊芊和小葵，给你们放一下午假！”
待众人抵达千簧山庄，已是日沉西山。
“珏儿，你这又是做的什么！我铸铁这么多年，就没打过这种稀奇玩意儿！”裂石庄主拖出一个木箱，其内铁器叮当作响。
裂石庄主复姓“巧手”，是千簧山庄第四代庄主。他身高近两米，肩宽背厚，脸上身上布满了飞溅铁屑灼成的疤痕，乍看起来凶神恶煞，神鬼难近。曾记得王玉珏第一次见到裂石庄主时，惊呼“人型高达”，令庄主至今难以释怀。
“这个，叫消毒笼。”王玉珏取出一个制式如同高压锅的铁壶，细细地端详。
“这个呢？”裂石庄主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截软管，以细铁丝为骨，内外以兔皮包裹。
“这个，叫气管插管。”王玉珏接过来，堵住管道一头，自另一头向内鼓气。
“放心吧，不漏气，我检查过的。”
“那就有劳巧手叔了。”
除了这些以外，此番王玉珏定制的还有一个开胸器，一把骨锯以及一整套的断端吻合器械。
“有了这些家伙什儿，肺癌都能试试了。”
“珏哥，肺癌是什么？”
“唔……等过些日子就能讲到了，你先自己记着吧。”又是这番熟悉的说辞，听得芊芊耳边快起茧子了。
“听说你最近开始行医了？”裂石庄主预备了酒菜，“我记得有渊说你不愿学医，一心向武啊？”
“不愿学医倒是真的，一心向武说说罢了。”王玉珏日夜与莫芊芊、元不弃等江湖中人相处，看他俩飞檐走壁断木裂石，又想起自己体质所限不能习武，不免悲从中来，今天听到庄主如此一说，心中更是不是滋味。
“不能习武未毕是坏事，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沾了这些因果，可就不是说脱身，就能脱身得了的。”
“巧手叔说得是，”王玉珏低头吃菜，不再多言。
“行，都不是外人，我就不陪你们了，我还有一批武器要打，我先去忙了。”
“上次我来取外科包，就记得庄上在锻一批宽刀，怎么这次又接了一件大活？”
“嗨，上一批的尾单。”裂石庄主叹口气，“这不斩马帮内斗，天天来这儿买兵器。听买办弟子说，山上人脑袋都打成狗脑袋了。”
正说话间，斩马帮弟子已经到了。裂石庄主出门迎接，王玉珏不好意思安然坐食，也跟了出去。
说来也巧，此次斩马帮下山买办的弟子，正是前些日子在酒楼闹事的破山刀佟德利。
“佟兄，别来无恙。”王玉珏抱拳道。
“小神医，托你的福，还算平安。”
“你们认识？”裂石庄主有些诧异，想不到王玉珏是怎么和这些江湖弟子扯上关系的。
“当日若不是小神医火眼金睛，看出师弟有疾，我怕是要铸成大错。”
“你行啊。”裂石庄主不由得又高看一眼自己这个被其生父评价为“不学无术”的世侄。
“庄主，不知季副帮主订购的那批武器，做得怎么样了？”
“不是说好三日后交货么，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不行了，白帮主病越来越重，已经压不住手底下这俩副帮主了。”
“怎么个意思？”裂石庄主脸色一变，“刘有道和季云霄今天就要打起来了？”
“真没准儿啊，”佟德利面露忧色，“今天下午刘副帮主召集亲信开会，像是要动手。”
佟德利走近庄主，压低声音道：“兵器库里的武器被他调走了七七八八了。”
“白帮主的病没法治么？”
“唉，不知怎么染上了肺痨，现在一咳，手帕上全是血。”
“郎中呢？没有郎中给抓药？”
“用药了啊，不好使。庄主，咱说实话吧，得了肺痨的人，哪有一个能熬过来的，无非是多受几天苦……”
突然佟德利眼中光芒大作，一把拉住了王玉珏的手。
“听闻小神医妙手回春，将史百草判死的病人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王玉珏尴尬地挠着头，嘴里应着。
“不知小神医能不能随我上山，为白帮主治病？”
“肺结核？得了吧我可治不了。”
“确实，肺痨以正气亏虚为外，痨虫侵扰为内，治疗以滋阴降火，抗痨杀虫为主。白帮主贵为一帮之首，灵丹妙药自是不缺，如此依然回天乏术，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了。”此时莫芊芊走出来，正好听见几人对话，插嘴道。
“女神医也在！”佟德利记得莫芊芊，见二人都在近前，心中更是高兴，“但凡帮主有一分希望，也请二人上山一探，若实在是回天乏术，也是帮主气运如此，不可强求。”
“帮不帮？”莫芊芊没有主意，只得像王玉珏征求意见。
“帮什么帮啊，结核传染啊！”王玉珏连忙摆手，“到时候病没给人治好，还把自己搭进去……”
“既然如此，也不多打扰了。”佟德利垂头丧气，从山庄中带走了已经锻好的那些兵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