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一向看重睡眠质量,因其是个浅眠的人。在上床前他会一直发呆,直到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才隆重地盖上被子。
房间里要点上一根小蜡烛,虽然摇曳的影子在半夜醒来徒增几分恐怖,但比起黑漆漆一片,崔文还是宁愿选择前者。
从新宝世界回到这里,崔文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怀念起合宿的生活。龙王虽然粗枝大叶,但有一点最好,就是偶尔自己想夜尿她也会起来陪着,在厕所外随叫随应。
这样的夜晚才叫人安心,不像现在,驯兽栏本就偏僻,还刚好处在风口,崔文根本不敢在屋内外挂什么衣服,有时被白风发情吵醒,又是被吹得凉飕飕才能钻回被窝。
今晚也会是平静的一夜,完全让自己放松下来,刚换完裤子,门就被敲了。
是长发黄衣的——东亦,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而且时机很不对劲。
四处黑漆漆,房间里只点了根蜡烛,崔文本人也换上了睡衣。东亦自知自己打扰了,但还是不得不现在委托。
就在刚才,她从父亲那听说了亥沼泽一带的坏消息,不仅是栖息在深处的纹兽现身,而且暗教徒也有了动静,袭击了关卡。
作为城主,她的父亲已经连夜带人前往战斗。
她也不知道这一觉醒来又会发生什么,心神不宁地就来到崔文这里。
虽然印象不深,但东亦还是认出了崔文正是葫芦鸭里的传颂者,加上那天和泓何的战斗,她最终决定找他。
崔文瞧见她面色的慌张,让身示意。
“不了,我就不进去了。”东亦只祈求找对人,她拿出一袋金币,“我来这是想要委托你一件事。”
“你要还是先说什么事。”崔文并没有接过钱,自遇上景泽这小子之后,他都不敢随便答应别人的请求。
“你和景泽走得很近吧……那天决斗我都看见了……很精彩。”东亦并不是擅长说好话的人,但这个委托很重要,她想崔文接下。
可崔文不为所动的样子一下让她泄气,早知道这样就该跟着父亲,多学学怎么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泽城摊上大事了,我只是委托你在这段时间保护……景泽……”慌张之际她说漏嘴,一时无措。
“这事有多久。”没有存够钱,崔文是不会到别的地方,况且他也答应过老丁,这钱他能收。
崔文并没有惊讶,她松了口气:“你不好奇什么事吗?”
“景泽这么混,能摊上什么大事吗?你能告诉我明天就有人上门报仇?”崔文瞧着这金币还蛮沉的,不忍心一个女孩拿这么久。
“要真出这种大事,我承认自己笨,还倒立一天!”
“如果不够的话,后面我还会补。”说话虽然和他一样不着调,但东亦还是高兴崔文答应,“这事你不能告诉他。”
掂了掂钱袋,崔文爽快送走东亦,今晚应该要久一点才能睡觉,这可不是小数目。
好不容易数完钱,平复了心情准备睡觉。崔文的门又被敲了。
开门只有贯耳的冷风,探头一看,崔文被吓了一跳。
是个短发白衣的——景泽,自熟络以后经常拉自己出门闲逛。
现在人是快活完的样子,微醺,眼中有光,盯了崔文好一会儿。后者茫然,和他对视。
“别别别。”正当崔文要把门关上,景泽才鼓起勇气阻止,“哥,我错了哥。”
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崔文直接使劲把人推出去。这小子一叫哥,就肯定有麻烦事。两个大男人顶着门,可门顶不住,吱嘎一声就倒了。
景泽赶紧往崔文手里塞钱:“哥我就想你帮我一件事。”
崔文漠然将钱送回去,不是他刚收了笔大钱,就不想继续赚,而是这数实在欺负老实人。
三个铜币,打发乞丐?这小子也有一点够意思,越难缠的事,给的钱越少,上次被骗去打架就是最好的例子。
景泽酒醒得差不多,总算用认真的语气说道:“我写借条!”
“你先说你想要我干什么。”
“就你身手那么好……”景泽刚和狐朋狗友喝了顿,突然想到要是东亦也被盯上了,那可怎么办。
同样心神不宁地就来到这里,这时他才意识到崔文是他结交的人里,可靠榜前三的人了。
“就是如果出了事,你能不能照看东亦。”崔文没有阻拦他,景泽赶紧进去写借条,“我一有钱就还你。”
“霹雳火我从小就看着它长大,现在也送你了,希望你好好照顾它。”
“人家那叫白风,小子过分了。”
一个没本事,靠着自己的胡混想护着泽城,心底最惦记的,还是表面不在乎的;一个同样表面不在乎,过得骄傲肆意,可出事了想的还是对方。
崔文并不讨厌这对未婚夫妻——主要还是给太多。
“我能力之外的就不管了。”藏起借条,崔文补充道,可景泽人已经屁滚尿流地跑了。
好歹也留下来帮他把门装上啊。崔文叹了口气,心想今晚又要挨冻。
此时已是深夜,透进屋的光惨白惨白的,烛光也被吹得忽明忽暗,好不容易转移注意,崔文一闭眼。
整个人蹦起来,盯着书架不敢轻举妄动——书架动了,他不睡了。
从阴影里走出一个长发蓝衣的——伊水,一个任崔文倒立着也想不出的人。
若说第一次看见伊水,她给自己的印象是弱小的女孩,后来的照面,她就完全展现出一丝不苟、较真还有固执。
那现在满身杀气的伊水,又刷新了崔文对她的认知。原来这人也有这一面。
如果不是有烛光,两人都会发现彼此眼中闪着金光,一个是因为蓄势待发,一个是因为被吓出来的。
“晚……晚上好?”崔文缩到角落,伊水步步逼近,他不得不打破沉默。
“你究竟是什么人。”伊水拔剑。
“就一个养马的……还有卖报的?”被剑指着,崔文不知所措。
“我从亚树那里听说了,你的纹力是黑色的,亮出来。”剑停在崔文的鼻子前。
崔文手心上亮出一个黑圆点,果然从中她只感受到邪恶。
伊水继续说道:“我都打听过了,在小镇你到的,恰好是下雨那天;而在泽城你到的,也是和异象差不多的时候。”
“从小镇到一个遥远的泽城,我可不认为我们的相遇是个巧合。”
“那……那我要怎么证明清白?”他还真洗不掉嫌疑——哪有什么嫌疑,都是他干的。雨是因为他回归一时没适应,纹力暴走,为了调节平衡才下的……
“你不用证明什么,我会一直盯着你。”如果不是恰好碰见那对粗枝大叶的男女,她可能早已动手。
是两人给他的委托,让伊水决定再做观望,为什么就这么巧,都是拜托了这个人?
伊水潇洒收剑,在崔文背后的墙上划出一道剑痕以作警示,随后扬长而去。留下崔文一个人瞪着漏风的墙壁,他长叹一口气。
人裂开,这晚上咋那么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