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泠的后宫只有洛元柳一人,不管是西六宫还是东六宫,都是空空荡荡,犹如虚空世界,再无人间喧嚣,偌大的皇宫一眼望不见尽头。
洛元柳的胎已到了七月,即使洛元柳医术过人,但此子是男是女,如果不依靠现代的高科技技术,她也没有办法获知。
不过祁承泠不大在乎这些,往年的皇帝都是最看重第一个孩子,希望是位皇子,嫡长子的身份十分贵重,几乎在嫡皇子呱呱坠地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继承大统的命运。
洛元柳身量娇小,肚子圆滚滚的鼓起来,走路像一只憨态可掬的企鹅,她偶尔会搬一把摇椅哥在太阳底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这样闲适慵懒的生活,舒服倒是舒服,就是太无趣了些。
祁承泠下了班之后已常常来陪洛元柳,只是夫妻俩的生活向来是跌宕起伏惯了,一时半会儿突然歇下来,反而不适应。
祁承泠这一回下朝后,照例带了一包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他平日不管有多忙,总会记得洛元柳爱吃些什么,一处理完公务就将这些小吃食带来给洛元柳尝尝鲜。
洛元柳正聚精会神的对付着那一包糖炒栗子,金黄柔软的栗子肉浇上甜蜜的焦糖,一口咬下,味蕾都要开始跳舞。
祁承泠笑道。
“只是一包糖炒栗子,你都这么高兴,那我接下来的消息你要是听了岂不是更加高兴?”
洛元柳是剥两颗栗子,一颗自个吃,另外一颗就放在碗里留给祁承泠,听祁承泠这话说的唐突,她顿时把碗撂下,兴致勃勃的凑上去。
“你什么意思?说明白些!”
祁承泠安抚的把洛元柳摁下蒲团,她现在月份越大,性情都愈发像个小孩,也不知是不是返璞归真了。
“我已经命河道各守,南下城府都做好了皇帝微服私访的准备,这一次我带你一起去。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麗国的民俗风情,只是现在月份太大,随时都预备着要生,生完孩子后还要做一个月的月子,那便是来年春天的事了。”
洛元柳一算时间,如今正值初冬,皇城开始下起了纷纷飘扬的小雪,密密实实的铺满了琉璃珠瓦,漫天雪白的世界,令人置身蓬莱仙境般。
出行倒不方便了,一路上又生出许多阻碍,可如果是春天,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不仅车马船舫好行,且景致亦是繁复多彩,姹紫嫣红。
洛元柳笑吟吟的答道。
“那我现在也盼着春天来临了。”
事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洛元柳随时都可能生产,她身边起码围绕了七八个产婆蓄势待发,她一想去别处走走,换个心情,至少也是两个产婆贴身跟随。
洛元柳现在肚子太大,很难行走,整日整日赖在殿中,抱着柔软的被子呼呼大睡。
兰佩还是得继续絮絮叨叨,她话素来极多,若不是兰佩祖母是先德太皇太后的亲妹子,饶是兰佩再如何如何能干,也会因为话多不严遭人赶了出去。
洛元柳无聊的时候,最爱听兰佩讲故事。
“兰佩,既然你祖母是先德太皇太后的妹妹,你怎的……”
先德太皇太后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不仅仅是开国皇后,一力扶持了起码三位皇帝登基,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是叱诧风云。
当然了,这是前话,先德太皇太后的母族仗着府里出了位太皇太后,那叫一个为非作歹,肆意欺压百姓,到后头愈演愈烈甚至闹出了天大的人命案子,起码折了朝廷的两位命官,太皇太后为了严振朝纲,亲口下旨,把一族之人,男人流放,女人充做官奴。
洛元柳是知道这个前情的,有时也会暗暗感叹,不愧是当太皇太后的女人,手段雷霆竟然连自己的亲人,也不存一丝私情。
兰佩见洛元柳提起此事,她便撂下手里擦杯的绢帕,一一叙来。
“这些事都过去许多年了,先德太皇太后和奴婢祖母关系最好,奴婢入宫充官奴时,只有七岁,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破例可以念书识字,后来太后娘娘把奴婢要了去,再后来,奴婢的主子就是您了。”
兰佩一连换了三位主子,都是当时那时候身份最贵重的皇室女眷。
太皇太后嘴上不说,其实把隐忍的亲情都倾注在这唯一的小辈身上了。
洛元柳摸着肚子听兰佩絮絮叨叨,只觉得头越来越沉,那种沉重转移到了下身,她的肚子,好像随时掉出来了一样,洛元柳下意识去接,一道灵光闪过,洛元柳腹下一坠,顿时疼得他眼冒金星,几乎要跌坐下去。
洛元柳吃力的求救。
“快去叫产婆,我要生了!”
兰佩机灵的很,当下把手里的杯子一撂下,匆匆忙忙跑到门槛高声呼唤,几波人马从不同的方位涌了出来,就像是虔诚的教徒看到了佛光闪现,那动作迅速无比,脸上的表情,都是整装待发的严肃。
太医去熬药配药开药方,产婆带着纱布热水人参剪刀冲进殿内,宫女们去通知皇帝,兰佩则赶回洛元柳的身边,一脸情深意切的握住皇后的手,那样子活脱脱像个焦急等待的丈夫。
祁承泠来的十分神速,洛元柳分娩的更加神速,产婆比自己生孩子还要紧张,即使她们每一个都是京城中最数一数二的产婆。
“娘娘!娘娘用力呀!就差一点孩子的头就要出来了!”
“皇后娘娘,来含着这人参片掉掉气,可千万别这时候晕过去了。”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都说了是热水,你这分明是温水,赶快去给我重新烧一盆来!!”
宫里第一次迎来小生命,所有人都显得有一些局促和激动。
洛元柳的鬓边滚汗不止,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屏风外面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正一直密切的注视着自己。
她知道,是他来了。
洛元柳莫名其妙的放下一颗心,她全神贯注的用力挤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