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柳背后一凉,那个刺客胆大包天,居然从房梁上下来了,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自己的寝宫,这世上,除了影子,别无他人。
洛元柳吸了一口气,就凭他们俩的实力悬殊,影子想要她的命,那简直就是眨眼间的功夫,洛元柳必须开口说点什么,来延缓时间,争取让别人在影子动手之前进来。
洛元柳转过身,双手绕在背后抵住墙壁,她脸上并没有过激的表情,相反还十分平和,只是语气铿锵有力。
“影子,你做下这么多错事,还嫌不够吗?竟然还想要主子的性命不成?!”
影子顿了一顿,他似乎没想到洛元柳这么有勇气,还是洛元柳竟然发现了自己,一时之间,感官复杂。
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从连绵的黑暗中走出来,正面对上了自己曾经的主子。
“属下很抱歉,但属下也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影影绰绰的两簇影子头落在墙壁上,互相对峙。
洛元柳攥紧了手,她背脊被冷汗浸染,逼近死亡的感觉让她很是紧张,细细一思,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却唯独少了最关键的害怕。
“那你杀了我之后,你的良心难道不会折磨你吗?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我始终相信你是个好人,不然我也不会收你入暗卫,一直以来栽培你,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
影子听到洛元柳的话,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没有人知道影子现在在想什么,他握着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好像在做着极其强烈的心理斗争。
但最后,他还是握紧了剑。
“属下不知道,属下真的不知道,属下很痛苦,这种痛苦只能随着你的死亡才能走向终结。”
一道寒光凌厉的劈过来,洛元柳侧身一躲,堪堪挡过一劫,只是接下来就没那么轻松了,影招招都是起了杀心,如果不是影子最精通的是轻功,而非剑术,洛元柳早就和自己的脑袋分家了。
洛元柳仓皇之下只想过几招人就已经筋疲力尽,她现在满心都在想,都是自己平时疏于运动,所以才在跑步这一方面,落于人下风。
影子也渐渐失去了所有耐心,他不愿意再和洛元柳继续周旋下去,现在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而言就越不利。
影子凌空而起,剑身一转,洛元柳眼前明晃晃的就抵着一把剑,就在最后一举前,一把小剑从窗户口射了进来,拦腰斩断了影子的剑,剑身发出两声清亮的悲鸣,无力的脆倒地上。
影子仓皇失措的抬头往窗外望去,看看究竟是谁坏了他的好事,能有这么好的功夫,恐怕今天无论如何也杀不了皇后了。
祁承泠踹开大门,他鬓边还有亮晶晶的汗珠,乌眉凌厉一拧,周身带着风尘仆仆的寒霜露重,他来不及歇气,洛元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又回到了祁承泠的怀中,背后不再是冰冷的墙壁,而是温暖的胸膛。
影子没想到半路还能杀出个程咬金,明明消息已经打探好,皇帝起码还有三天的脚程,竟然回来的这么快。
但局面已经无法挽回,尽管他知道自己不是皇帝的对手,但目前的境况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影子拼尽全力,虎口微微渗血,他的剑已经被折断,只能赤手而上。
就算是有武器都不是皇帝的对手,更何况现在手无寸铁,那几乎就是在送人头了。
祁承泠目光一敛,指尖引着一股内力,单手成结,指节轻扣影子的喉结,这一切动作都是风轻云淡,只有影子清楚,这其中蕴含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只不过是轻轻一弹,他便口吐鲜血,半天站不起来。
祁承泠问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影子唇角的血迹格外鲜艳,看起来极其瘆人,他自个儿不当一回事儿,用手背胡乱的抹了一把,嘴边全是沾染上的鲜红,适才祁承泠并没有出杀招,不然影子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没有理由。”
影子不知道是说给皇帝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说的比上一次还要郑重。
“我没有理由。”
祁承泠一皱眉,他眼瞳是这个世上最极致的黑,连一点点光芒都是慵懒的无澜。
可是当他凝视谁的时候,又锐利的如同草原上捕捉猎物的雄鹰,让人连逃脱的念头都没有升起,就被无情的浇灭,这是一种力量的绝对压制。
他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好像刚才那一击并不是要伤人,而只是拂去一片叶子般轻巧。
“你没有理由,又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么多事,桩桩件件我已经调查明白,虽然看起来是新月做的,但是朕却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每一件案子都有你影子的痕迹。”
影子歪着头笑,那种笑容饱含的感情太多,层层叠叠相加在一起,反而让人不明白。
他不笑了。
那个笑容来得突如其然,消失的也很快。
好像他从来没有展露过。
影子喘着粗气站了起来,适才那一击,让他的嗓子眼还在不住的翻滚着血腥气,只是都被他咽进了,胸腔有尖锐的疼痛,扯着他的脑神经发出鸣叫,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那我便无可辩,只是在我临死之前,我也告诉您一个消息吧,也算是全了咱们之间的主仆情谊。”
祁承泠没有说话,他默认了影子的遗言。
影子咳嗽两声,又吐出两口沾着血沫的唾液,他抚着脑袋摇摇欲坠。
“不管是我还是新月,都是西夏太子派来的,不不不,你们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受不起,我也只是刚刚才想起来,现在我的时候到了,下辈子再还你们的恩情。”
祁承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正想开口阻止,影子的身体好像失去了灵魂的操作,软弱无力的顺着墙壁滑下来,跌坐在地上,再没有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