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柳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有人这么严肃提起,晚上不能来打扰余太医。
这么一来让人更想探究原因,更何况洛元柳是带着任务来的,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食蛊草的下落。
脆弱的一株草,却能让强大的人类心甘情愿化作它的傀儡。
余太医的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茧子,洛元柳上一辈子在食指和大拇指间也有过茧子,余太医和她的不一样,像是下地干了粗活,而且是长时间干了粗活,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洛元柳心里暗惊,眼里一丝不泛澜,只答应了。
稍晚些时候,春玉来找洛元柳打珠络玩,春玉手巧,洛元柳又是一双手使惯了的,春玉先前跟的上,等到快结束就不住告饶,已是跟不上趟了。
“好小姐,你就饶了春玉吧。这珠络我服输了,您看我这手!”
春玉把她一双手伸到洛元柳的眼皮子底下,春玉的手上的十分好看,十个指头细细长长,连指节都是圆润的白,只是兴许小时候挨多了饿,长大后如何胖,手也是细瘦细瘦的,适才打了珠络,春玉的指尖弹出了一串浅红的印子。
“呼呼呼。”
春玉又抽回手吹了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朝洛元柳道。
“小姐,奴婢看到余太医手上也有层茧子,真是奇了怪了,那茧子我认得,这是常年拿着铲子锄地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余太医这么清贵,哪里需要他亲自下地种粮食?”
洛元柳只觉得心“咻”的一下让凉风贯彻而入。
她一手迷迷糊糊的枕着额角,这个动作洛元柳总是在感到苦恼烦闷时就无意识的做出来,洛元柳另外一只手还搁在桌上,轻轻点着案面。
“你说,食蛊草,是不是余太医养出来的?”
春玉小小的“啊”了一声。
这么一段日子和余太医相处下来,不管是春玉还是洛元柳,除了隐瞒自己的身份之外,所有的感情都是真心实意的。
春玉连忙抬手去揉眼睛,生怕洛元柳瞅见自个儿眼里盈盈的泪光。
洛元柳向来是轻易不下结论的,但凡对什么事下了结论,那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也就是板上钉钉了。
春玉知道这个道理,才更为难过。
洛元柳掰下春玉抬着的手臂,她把春玉的手拢在身体两侧,洛元柳尽管也难受,但较之春玉,这种难受总是隐晦暗忍的,不会叫人挑出半点错来。
“壮子和余太医曾经都说过晚上不能进余太医的营帐,今天晚上是难得的一个大好时机,陛下为了庆祝龙将军身体痊愈会大摆宴席,余太医也是受邀之列。”
春玉咬了咬下唇,春玉自从几岁就被卖入了洛府,虽然小姐和老爷对她不差,可到底心里头缺了一块无法填补的地方。
等见到了余太医,春玉莫名其妙和余太医一见如故,心里是把余太医当做亲爷爷了一样。
却没预料到,又是这样的结局。
春玉不能耽误洛元柳的大事,她兀自纠缠了一会儿,就点点头,答应下来。
“那我们今天就去看看。”
龙将军的伤让他断断续续发烧了四五日,幸好有洛元柳亲自开方诊治,自打洛元柳救了龙将军一命后,皇帝对于洛元柳的信任直线上升了不少。
今天好不容易痊愈了,烧也退了,伤口已经结痂,下床走动也不成问题了。
洛元柳替龙将军开完最后一贴药。
“这是最后一剂口服的药方,以后每日定时更换纱布里的药,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好全了,只是依然不可以喝酒,也不要沾了荤腥,不然预后就没那么好了。”
龙将军中箭后一直迷迷糊糊的病着,知道是洛元柳救了自己后,不胜感激的笑道。
“多谢洛大夫,如果没有你相助,恐怕我也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讲话了。如果大夫以后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龙将军没什么架子,明明已经做到这么大的官儿了,对待别人也依然是和颜悦色的,确实是极少见的好相处的将军。
洛元柳也和龙将军客套寒暄了几句。
就在洛元柳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龙将军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听说大夫朝皇帝陛下要了旨令,想做余太医的弟子,出于我私人角度,我还是想提醒大夫一下,千万不要去找些你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洛元柳指尖一僵,她迅速敛去眼底那点渗出的异色,恢复如常。
“我当然知道,不过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医术有更高的进展,并非像将军所说有什么别的目的。或者将军可以告诉我,我应该想得到什么?”
龙将军也意识到自己的刚刚口气并不太好,于是歉意的笑了笑。
“我是个粗人,说话没那么好听,希望大夫不要往心里去,只要记得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夫好就行了。”
洛元柳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还是刚刚说的话,这几天注意点饮食,好好休养。”
见洛元柳主动结束了这个不令人愉快的话题,龙将军自然也会顺势而下。
“今天晚上陛下或许会大摆宴席,如果大夫愿意给我这个脸,希望大夫也能来参与宴席。”
洛元柳折好用过的毛巾把子,细细的几道纹路折叠,她的动作很麻利干净,迅速折好之后,就放入了药箱之中,她这才抬起头对龙将军说道。
“如果我有空的话,当然会给陛下和龙将军这个面子,只是希望陛下不要强人所难,强行要求我去参加就行了,毕竟我是个女子,喝不了太多酒。”
龙将军听明白了大夫话里隐隐的抵抗之意,他装作不明白,只是隐晦的解释道。
“大夫放心,虽然比较多疑,但是你刚救过我一命,陛下不会现在就对你有颇多为难。只是大夫以后一言一行更要注意分寸,我知道我的伤疾难治,大夫救了我,也相当于成为了众矢之的。”
洛元柳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