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彦鸿故意不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浑身散发着颓废灰暗的气息。
这倒不是祁彦鸿可以装出来的,他是真的不高兴了。
西宫太后强自镇定了心神,她按住祁彦鸿想要继续斟酒的手,拧着细长的眉。
“陛下,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可以告诉母后,母后愿意为你分担分担。”
祁彦鸿差点憋不出笑,西宫太后这么情深意切的样子,让他几乎都忘记了这个女人究竟是多么狠心肠。
祁彦鸿耐住笑意,吊足了西宫太后的胃口,他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是祁承泠,想母后本事如此手眼通天,必定也知道了祁承泠已经贵为摄政王的消息了。”
西宫太后不尴不尬的撤开手,用干净的绢帕擦拭指尖不慎沾染的酒珠子。
“陛下实在是说笑了,哀家怎么可能会有这个本事。”
祁彦鸿没有闲情逸致继续和西宫太后周旋下去,他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
“祁承泠想要的远远不止一个摄政王,他想要朕的皇位,朕的天下。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好像也快做到了。母后您说说儿子该怎么办呢?”
西宫太后阴沉着脸,她暗恼祁彦鸿果真愚蠢,连抓在手心里的皇位保不住,想她,一入宫就是最不起眼的家室,硬生生凭着一张脸,和多年的忍辱负重换来了祁彦鸿的帝位。
连送到他手上的东西都握不住。西宫太后在心中怒骂了祁彦鸿无数次。
不过她向来善于掩饰,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甚至能够笑吟吟的接着说。
“那陛下想怎么做呢?哀家只是女流之辈,帮不了陛下这么多。”
西宫太后对于自己的实力还是有所保留的,他当然希望祁彦鸿这个亲生儿子能够坐稳这个地位。但是祁彦鸿这么折辱于她,西宫太后心里也隐隐有了些动摇。
祁彦鸿看破了其中太后心里的想法,他淡笑着说道。
“难道母后认为摄政王登基之后会放过您吗?锦妃当年是怎么死的?我想母后心知肚明。这我心知肚明。而祁承泠,迟早有一天会查到真相,到时候我和母后一个都跑不了。”
西宫太后听到儿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她感到被冒犯的愤怒的同时又深觉无奈。
皇帝说的没有错,他们母子早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西宫太后索性也懒得伪装那些假惺惺的面目,她冰冷的说道。
“黄帝究竟想让哀家帮什么忙,直说便是,难道哀家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西宫太后一直以来都在装病希望博取皇帝的同情和悔意,但是皇帝不会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血肉,母子俩的本质都是这么的阴狠险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连之前西宫太后和祁彦鸿这么推心置腹的交谈,也是西宫太后的算计之一。
祁彦鸿用沾着水的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一个“洛”字。
西宫太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帝的动作,她冷冷笑道。
“陛下的意思是洛元柳?您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没用,连个女人都需要哀家出马吗?”
祁彦鸿听到这么大不敬的话,还是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不过下一秒他就恢复了正常。
他的母后从小到大,对他都是人前亲厚人后薄凉。
他早已习惯了。
“洛王妃这本是知道想您还是没有领教过,她虽然是个女子,但其论智论谋,丝毫不亚于我们麗国任何一个谋士,不然母后怎么认为,祁承泠一个冷冰冰的性子,能让天下百姓这么爱戴他?”
西宫太后无话可说,暗暗想道,这个洛元柳倒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祁彦鸿看着桌面上迅速消失的那个字,然后又回道。
“母后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铲除骆元柳这个异己,如果母后帮了儿子这么一个大忙,朕会让东宫太后悄无声息的把位置让给你,您会是麗国唯一的正统太后。”
祁彦鸿抛出的诱惑不可谓不大,正统太后的位置是西宫太后一直梦寐以求的。
西宫太后从来不是好相与的女人,她用筷子点了点碗中晶莹剔透香白甜软的米饭。
“正统太后的位置,本来就应该是哀家的,没想到如今却成了陛下诱惑哀家的筹码,倒真是可笑。”
祁彦鸿瞬间明白了,这是西宫太后答应自己的意思。
这一顿晚膳,母子二人却吃出了针锋相对的意味,那桌上精致的饭菜,几乎动也未动,早已冷的彻底。
祁彦鸿定定了一会儿,从袖中掏出一个瓷小瓶。
手掌大小,轻松能够握住。
西宫太后眼神一敛,她可不认为这是什么稀奇补药之类的好东西。
祁彦鸿哪里会有这么好的心肠?
于是,西宫太后直接问道。
“这是何物?”
祁彦鸿连遮掩都懒得去做,将小瓶子推到西宫太后的面前,道。
“毒物。”
西宫太后即使已经做好了准备,也不免心中一凛。
她总算搁下一开始就握在手中的筷子,郑重其事的抬头审视祁彦鸿,似乎想从祁彦鸿的脸上看破一点,只有一点的不忍心和惭愧。
显然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祁彦鸿沉寂的像一潭死水的幽黑瞳孔。
西宫太后百无聊赖的移开眼睛。
她本就是一个心狠的女子,不止对别人心狠,对自己也狠。
要不然也不会模仿刘妃这么多年,彻底抹杀自己的一切。
“陛下凭什么相信哀家一定会帮你,你就不怕哀家反水?和祁承泠他们一道对付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儿子。”
祁彦鸿不怒反笑,他坐上位者已经很久了,听腻了别人奉承话,即使是讨伐他的大臣,也只敢拐着弯来骂他的不是。
倒是西宫太后撕下来假惺惺的面具,这么不讲究的乱骂一气,反而让他心里舒畅了不少。
他厌恶虚伪。
即使自己也虚伪的不得了。
祁彦鸿拂了拂袍子,话已经说完了。
“母后应该怎么做,朕相信您一定明白。”
西宫太后只是斜斜的瞪了他一眼,不言不语。